隆冬臘月，營帳外四處燒着火堆，將士們一邊圍着火堆取暖，一邊憧憬着，取得勝利後，好歡歡喜喜地過年。
他們還不知現在的處境，更不知快沒飯吃了。
古三月聽着屋外的愉悅的笑聲，握了握拳，做出決定。
現在命人回雀山肯定來不及了，快馬加鞭一個來回，至少也得十天，可他們的糧草只能維持三天，三日後，就彈盡糧絕了，而他們這三個多月的努力，也就等於打了水漂。
她看着董磊，鄭重道：“董將軍，你留在軍營中，一定要安撫好將士們，糧草不足之事切忌不可透漏。我趁夜潛入都城火燒宮殿，火光燃起時，你就帶人攻城，天亮前，勢必攻下都城，我會與你們裡應外合。”
“軍師萬萬不可。”董磊急切地勸阻她，“你孤身一人入皇都，實在太過冒險。”
古三月決定了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
她戴上斗笠走出營帳，在風雪夜裡，騎着馬遠去。
而就在她走遠後，有個不起眼的小兵，也翻身上馬，悄悄離開。
東江的皇都，被數十萬御林軍鎮守，還有東江的幾元猛將把守各個關口，想要進城，難如登天。
現在的情況是，不管是誰，都不準再進出。
城門口已被封死，而城樓上各處都有哨兵站崗巡守。
因此，她只能挑子時換崗時，悄悄溜進去。
她不動聲響地弄死了一個哨兵，然後把他拖到樹林中，脫下他的衣服快速換上，趁着換崗時，進入到了城中。
只要進入城中就好辦了，她混入大部隊中，正準備跟隨他們一起進入宮門，不曾想，突然四周火光沖天。
無數長槍對準她，高胖子被將士們簇擁着走了過來。
“想夜襲皇都？”他冷笑着看向古三月，“別說是你一個無名鼠輩，就是北燕戰神在這兒，今日她也別想從這裡走出去。”
古三月臉上毫無驚慌之色，她目光凜冽地掃了一圈，圍住她的士兵們，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她向前一步，那些人便往後退一步。
高胖子怒吼道：“給老子上！今日誰能若殺了她，賞銀五千兩！”
話音畢，衆將士喊聲嘹亮地吼着殺殺殺！
無數長槍對着她戳過來，古三月取下腰間的流星錘，凌空一躍跳了起來，她雙手揮舞，流星錘快速轉動，凜冽地寒風呼嘯着，大雪紛飛而下，圍攻而來的士兵，一批一批的倒下，橫七豎八的屍體躺在雪地上。
她踩着還在噴血的屍體，目光如寒刃，看着那些想退縮的士兵，冷聲道：“死，還是投降，你們選一個。”
“呸！”高胖子朝着地上啐了口，笑得很猥瑣地看向古三月，“看着挺俊俏的，不知壓在身下玩時，會是何種滋味。”
古三月正想開口說話，突然聽見城門外傳來震天響的喊聲。
她眉心一蹙，暗道不好，一定是董磊看到火光亮起，帶着人攻過來了。可眼下這種情況，他們無異於是來送死。
古三月想着，擒賊先擒王，把高胖子弄死再說。
於是她流
星錘一甩，正要朝高胖子砸過去，卻不料城門外響起容千鈺的喊聲：“古三夜，你一定要撐住，本王帶人來援救了。”
容千鈺怎麼來了？古三月分神的功夫，流星錘砸偏了，高胖子閃身躲開，並命人放箭。
他一聲令下，箭羽順着冷風齊刷刷地朝古三月射過來，而四周更是有無數士兵舉着砍刀，握着長槍，不要命地往前衝。
古三月一邊要應付衝殺而來的人，一邊得躲避飛射而來的箭，其實這些對她來說，也並不難，她完全能夠抗下來，卻不料容千鈺突然飛身躍了過來。
“三夜，我來幫你。”
古三月都要氣瘋了，她本來能夠衝出突圍的，這下好了，容千鈺一來，她完全陷入了僵局。
容千鈺的本意是爲她好，哪裡會料到卻幫了倒忙。
“容千鈺，你來幹什麼！”她一把將容千鈺拉到身旁，替他擋住冷風箭雨，“我爲你打掩護，你快點離開。”
“不！生死同在，我來就是爲了幫你。”
“你……”古三月正要說話之際，忽的聽到耳旁有箭聲擦過，她來不及多說，架起容千鈺的胳膊，一掌拍在他肩膀上，運用內力將他推了出去，併爲他擋住追兵跟箭羽。
“小七，看好容千鈺！”
小七得令，直接飛身把容千鈺拽走。
就在她送容千鈺離開時，腿上不小心被射了一箭，但她並沒發出任何痛苦的聲音，因爲她不想讓其他人擔心。
“董將軍，命人攻城，不惜一切代價，務必攻破皇城！”
她被圍攻住時，就知道中計了，可此時他們已經別無選擇了，爲今之計，只有在今夜攻下皇城，否則三軍將士全都得陪葬。
原本她是可以出去的，然而此時她卻不能出去，她必須留在皇城內，牽制住其他幾員大將。
廝殺聲，外面撞擊城門的聲音，滾石落地的聲音，刀聲箭聲風聲，以及各種慘叫聲。
雪越下越厚，冷風撲面，似乎要刮掉一層皮。
古三月雖然也受了傷，但她卻砍死了高胖子，不僅如此，她還斬下了好幾員猛將。
其餘將士看向她的眼神，如同看着邪魔鬼魅，眼中皆是畏懼之色。
她已經殺紅了眼，流星錘像是從血裡撈出來的一般，她身上臉上全是血，有敵人的血，也有她自己的血。
隨着敵軍人頭落地的同時，只聽砰一聲響，董磊跟小七他們撞開了城門，大軍蜂擁而入。
古三月手握流星錘，昂首挺胸地踩着一堆屍體上，她看着小七：“萬不可懈怠，立即攻下宮門。”
容千鈺見她渾身是血，心臟揪着揪着的疼，他站在門口的方向看着她，良久，朝她走過來。
而就在此時，不遠處有支箭正朝着容千鈺的後腦勺射過來。
“千鈺小心！”古三月聲音出口的同時，人已經飛奔了過去，她抱住容千鈺一個旋身，揚手接下那支箭，卻不料這其實只是個幌子，有人早已設好埋伏，目標是她，而不是容千鈺。
嗤的一聲，有箭射入古三月後背，她眉頭一緊，把容千鈺放下，並推開
。
“三……”容千鈺慌了。
古三月手一擡，阻止他說出口：“我沒事，快跟小七他們離開，我不能再保護你了。”
她手伸到背後，猛地將箭拔下，甩手一扔，朝前丟了過去，而躲在暗處射她的那個人，正準備悄悄離開，剛起身，後腦勺被箭射中，他死前不甘地瞪着眼睛。
大部隊潮水般涌入宮門處，她拼盡全力解決完殘軍後，看着滿地的屍體，以及被鮮血染紅了的地，心中一陣愴然。
一朝功成萬骨枯，多少青山染血處。
冷風蕭瑟的冬夜，她站得筆直，滿目淒涼地看着腳下這片血地，突然噗的一聲，吐出大口血。
剛纔她背上那箭距離心臟很近，只是她沒跟人說，不敢動搖軍心，也不想讓任何人擔心。
她捂着嘴，一邊咳嗽一邊吐血，終於支撐不住，斜靠在牆根下，大力喘息。
宮門被破之時，三軍將士笑開顏，古三月聽到振聾發聵的喊聲，欣喜地倒了下去。
就在她倒地的瞬間，一個青衫男子飛躍而來，將她抱在懷中。
翌日，古三月醒來時，是在一張牀上，她睜開眼的瞬間，立馬想坐起身，一隻手將她按了下去。
古三月看着立在牀邊的人，久久無言。
“對不起，我來晚了。”玄止看着她，眼中滿是心疼。
古三月不說話，只睜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玄止坐在她旁邊，伸手想摸她的臉，但對上她毫無溫度的眼神，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半晌後，古三月淡漠地開口：“謝謝你，玄止。”
她生疏而禮貌地向他道謝，玄止卻聽得心如刀絞。
他笑了笑：“傷口已經爲你清洗包紮好，需要躺幾日。”
“嗯。”古三月側身躺了下去，背對着他，一句話不說。
她沒問，昨晚他爲何會出現在東江的都城，更沒問，這小半年，他去哪兒了，她不想問，也沒勇氣問。
既然當初他果敢地拒絕了她，那她就沒必要再低聲下氣委曲求全。
玄止坐在一旁，看着她的背影，勾脣微笑，只是笑得有些苦。
他從懷中摸出河圖洛書跟鏡花秘籍，指尖微抖，呵……他是在用兩成的機會去賭，不知能不能賭贏。
“三三。”他聲音溫和，像是三月的暖陽，喊出她名字時，很好聽。
古三月聽着悅耳的聲音，喉間發澀，但她卻沒吭聲，她心裡有氣，不想理他。
玄止摸着她的背，淡聲道：“三三，等你傷好後，我帶你去雪山看雪可好？”
古三月轉過身，冷冷地看着他：“抱歉，我沒玄國師那麼有雅興，賞月看雪這種高雅的事情，從來就不適合我。東江的戰事結束後，我也該回南曲了，明日開春，還得收服巫族。”
“我幫你，下次你打仗，我與你並肩。”
古三月聲音依舊很冷：“不需要！”
玄止眼光微微黯了下去，他低頭輕笑，而且笑得像個無賴：“可我偏要幫你，你也攔不住。”
“……”古三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