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172章 舊人相逢(10000)
司徒景皺了皺眉,微微躬着身子的姿勢絲毫未變,低頭看着青石磚地板,目光如同那上面泛着的幽光一樣冰冷,“景豈敢在小王爺面前不敬,郡主不要爲難景。”
“你!”墨蘭心氣急,突然她捂着肚子蹲下了身子,“唔——!夫君,我的肚子好疼。蠹”
司徒景眉心擰成川字,明知道她是裝的,卻還是不得不走過去扶住她。
墨蘭心心中一喜,臉上卻不敢流露出半分,生怕墨御白更加生氣。
這兩年來,雖然她在王府中的地位與日俱增,但墨御白卻對她愈發冷淡,明明是如同往日一般的表情,一般無二的言語,卻總能讓她後背冷風陣陣。
越發覺得這個哥哥難以靠近。
“御白!你這是做什麼?!”突然門外傳來王妃的怒斥聲。
墨蘭心頓時來了底氣,肚子挺的更凸出了,緊緊拽着司徒景的胳膊,對走進來的王妃哭訴道,“母親,你快看看,哥哥竟爲了兩個下賤女人要打罵我。”
“御白,蘭心說的可是真的?”王妃扶住墨蘭心,一臉威儀的看向墨御白,“她是有身子的人,你怎麼能這麼嚇唬她,別忘了她是你的親妹妹。”
“呵……”墨御白輕笑一聲,“若我不知道她是我的親妹妹,你以爲她現在還能活着嗎?髹”
王妃和墨蘭心倏的瞪大了眼睛,以爲自己是幻聽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墨御白,他……竟然能說出這麼無情的話?!
墨御白眼角冷冷看了一眼韓英,韓英當即會意,對王妃不失恭敬的說道,“兩年前,蘭心郡主命她身邊的墨衛引開晚亭郡主身邊的墨衛,讓周延的人毫不費力的帶走了晚亭郡主。現在晚亭郡主被周延鎖在深宮裡,百般凌辱,甚至想利用她殺掉小王爺。王妃,您爲何不問問蘭心郡主,晚亭郡主可是她的至親姐妹?”
“你……你說什麼?”王妃臉上的血色剎那間褪的一乾二淨,身子猛的震了震,後退了數步才站穩。
司徒景眼睛驟然涌上猩紅,聽到韓英口中說起墨晚亭被百般凌辱時,只覺得有一顆尖銳的匕首在他心窩裡一下一下不停的扎着。
他的……那麼溫柔的乖巧的善良的……女孩!
竟然要承受這樣的苦難!
墨蘭心像是被揭了傷疤,將自己最令人作嘔的血瘀暴露在衆人面前般驚慌失措起來,拼命的搖頭解釋,“不是我做的……和我沒有關係。”
墨御白卻根本沒有心情聽她的解釋,下令讓韓英將朱墨藍三位夫人即墨蘭心近身的那些下人統統帶來。
“你以爲通過控制墨蘭心就能將本王如何了?真是異想天開!”墨御白淡淡啓脣,波瀾不興的語氣,卻令人不寒而慄。
朱墨藍三位夫人終於知道自己暴露了,立刻便脫去懦弱的僞裝,冷笑出聲,“即便殺了我們又能怎樣,你以爲你真的能與皇上對壘嗎?”
說着,三人同時抽出了藏在身上的武器,墨蘭心身邊的所有婆子和婢女也立刻變臉,面無表情的拿出刀劍,對準了在座的墨御白幾人。
墨蘭心再次驚愕的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身邊的那幾個下人,震驚難言,“你……你們!”
一個婆子冷哼一聲道,“不過就是個小小的郡主,整天頤指氣使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連自己的男人的心都收不服,有什麼臉成天對我們吆五喝六的?!”
另一個婆子也冷笑的接聲,“若不是我替你給司徒景下了藥,你以爲他會碰你,讓你懷上他的孩子?!”
“夠了!”墨蘭心歇斯底里的爆喝一聲,“來人,將她們都給本郡主殺了。”
不等墨御白的人動手,朱墨藍等幾人便立刻朝王妃和墨蘭心擊殺了過去,想要將她們當成人質。
這些人不傻,被墨御白識破身份,難逃一死,但如果能將這兩個女人抓到手裡,即便墨御白對她們沒有多少感情,也不會不有所顧忌。
畢竟,若是事情傳揚出去,六親不認的劊子手,這樣的名聲對他十分不利。
不過,她們動作快,但韓英的動作卻更快!
韓英腳步連閃,便將王妃、墨蘭心還有司徒景都護在了身後。
“格殺勿論!”韓英爆喝一聲,門外頓時涌進來無數墨衛,黑甲衛則護在最外層。
強勁的弩箭“嗖嗖”射出。
這不是普通的箭矢兵器,而是司徒景根據顧青弱給他的兵器圖案研究出來的,殺敵威力比他們之前使用的要強勁十幾倍。
看着從未見過的武器,周延的細作們也只能瞪着驚恐的眼睛,任由冰冷的箭矢穿透她們的身體。
霎時,清潔雅緻的房間內血肉橫飛,積血成河。
墨御白卻如同雕像般一動不動,冰冷的深眸看着這些他早就想碎屍萬段的女人在他面前被墨衛砍成肉泥!
他的青弱因爲這些人受了多少委屈,他就會讓這些無數倍的奉還回來。
“啊——!”墨蘭心尖叫不斷。
她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也從未感受過如此怖人的情景。
然而,無論是一直對她冷漠的司徒景還是一直對她呵護備至的王妃,沒有一人過來護住她,安慰她。
一霎,她的心墜入冰淵。
只剩朱墨藍三人做着最後的抵抗,墨一目光一寒,手中的長劍閃過藍幽的寒芒,轉眼間便如一陣風掃過三人的喉嚨。
三人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音,便睜着驚恐和慌亂的眼睛倒在了地上。
“啊!”阿朱躺倒在地,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好對上墨蘭心的視線,將她嚇的面無人色,失聲尖叫起來。
墨衛退出去,鐵甲衛進來將屍體全部擡走,又有墨玉居的小廝將地上的血跡擦去,片刻後,這裡便像是從未發生過任何流血事件一樣,恢復清爽潔淨。
“哥……哥?!”墨蘭心顫抖着蒼白的脣瓣囁嚅出聲。
“韓英。”墨御白挑了挑眉。
“屬下在。”
“此處列爲王府,墨蘭心在此思過,任何人不得踏入半步。”
“屬下遵命。”
墨蘭心臉色灰白的看向司徒景,司徒景卻連一個眼神也不給她,只留下一個冰冷的背影。
“母親。”她轉向王妃。
王妃閉了閉眼,一瞬間彷彿經歷了滄海桑田,眸底滑過無奈和深濃的悲痛,她終於想通了很多事情。
既然墨晚亭是被墨蘭心所害,那……兩年前所發生的一切豈不是會發生天翻地覆的翻轉?!
墨蘭心是罪魁禍首,那原本被她逐出家門的顧青弱豈不是最是無辜?
推波助瀾的明君、顧青琳呢?
又扮演了什麼角色?!
“蘭心,你的心可真狠。”
最終,王妃只留下這麼一句話,轉身走了。
她無顏面對自己的兒子,更加愧對自己另一個女兒。
即便仍舊不忍,卻再也沒臉開口替墨蘭心求情。
不管墨蘭心如何掙扎叫罵,韓英毫不手軟的將她帶走了。
墨御白目光沉凝的看着王妃離去的背影,淡淡開口,“府裡所有有意無意和墨蘭心、朱墨藍等幾位夫人接觸過的人,一個不留。”
“是。”
“明君那裡如何了?”
“明夫人小產了。”
墨御白臉色立刻一沉。
墨一後背一寒,急忙道,“屬下已經按照主子的意思將名單透露給她了。”他竟然忘記了,墨御白纔不會關心明君的死活,只是利用她罷了。
“墨辰軒呢?”
“主子放心,屬下已經派人守在費城回錦陽城的必經路上,即便不能一次將他擊殺,卻必能讓他難以完好無損的回來。”
“嗯。”墨御白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隨即脣角勾起一抹意味難明的弧度,“顧青琳有孕在身,若是他的人想將她帶走,你們稍作阻攔便可。”
“是。”
明君從劇痛中醒來,睜開眼第一句便是問身邊的婢女,“小王爺可有來過?”
婢女搖頭,“還不曾來。”
明君眼底流露出失望,隨即閃過狠戾的光芒,“是不是你們根本沒有去給小王爺回稟我小產的事?!”
婢女嚇的急忙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幾個時辰前就已經去稟報過了。”
明君手緊緊攥着被單,下腹處傳來的劇痛也不及心底痛楚的萬分之一。
顧青弱?!
那個人一定和顧青弱有着莫大的關係,僅憑那一雙眼睛,就該下地獄!
“你去將劉嬤嬤叫來。”
既然顧青弱還是陰魂不散,那連她的一雙眼睛也絕對不能留在世上。
不一會,一個平淡無奇的婆子便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屋裡沒有其他人,婆子的臉色便立刻變得高不可攀,好像牀上躺着的明君纔是她的奴才一般。
“何事?”
明君皺了皺眉,卻也沒有在意她惡劣的態度,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張紙交給她,“這是兩年來和小王爺有過來往的官員名單,你交給皇上吧。”
婆子眼底滑過一抹驚喜,從她手中抽走那張紙,轉身欲走,明君急忙喊住她,“還有,你轉告皇上,顧青弱並沒有死,而是被墨御白藏在了墨玉居,就是所謂的君夫人!”
婆子眼中疑惑濃重,“你開什麼玩笑?當年是誰信誓旦旦的說顧青弱絕對斷了氣,害的主子日夜痛苦?!”
明君卻也不多解釋,“你轉告皇上便是了,我也是被墨御白矇騙了。”
婆子冷哼一聲,不欲多言,明君卻再次叫停她的腳步,“你告訴皇上要守信,等他削藩之後,不要傷害墨御白的性命,並立刻將我賜爲王妃。”
顧青弱睜開眼時,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然而,縈繞在胸口的窒悶噁心卻陰魂不散的立刻襲擾上來。
牀板突然動了動,顧青弱扭頭,便看到一個修長的俊逸背影轉了過來。
“醒了?”
顧青弱迷迷糊糊的眨眼睛,身子懶洋洋的伸展了一下。
墨御白將她連人帶被子抱到懷裡,對着外面微微揚聲,“將晚膳端進來。”
他話音未落,蔓菁和蔓林便端着晚膳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徐世義。
顧青弱揉了揉眼,看到徐世義後眼睛頓時一亮,熱情的打招呼,“哎呀,徐掌櫃您來了,那我就不用怕了,快給我弄點仙藥靈芝,我可真的不想再吐了。”
徐世義嘴角抽了抽,可是在墨御白千年玄冰似的威壓下卻是一個字也不敢說。
爲她號了脈後,才後退幾步對墨御白恭敬的道,“想吐,頭暈,嗜睡,這些症狀都是正常的孕吐反應,小王爺不必憂心。”
墨御白緊攥着的拳頭微微鬆開,顧青弱卻是臉露不滿,“我不要,你給我吃點藥,我可不想再吐了。”
徐世義眼皮直跳,這……他哪有那個本事啊。
這不是明擺着爲難他嗎?
看着徐世義吃癟,顧青弱心裡樂開了花,過了一會,她猛的回神,急忙問道,“墨七呢,她的手受傷了。”
她只顧着自己難受,都忘了墨七的事情了。
見她該了話題,徐世義心頭鬆了一口氣,急忙說道,“小王妃放心,墨七並無大礙,已經用了最好的傷藥,過不幾日,她便會好了。”
開玩笑,墨御白雖然面色冷淡,但誰不知,兩年前他就變成了徹徹底底的妻奴,若是顧青弱非要爲難他,保不住墨御白真的會變成不講道理的主子,若是那樣,他可是哭也找不到地方。
顧青弱心中的石頭微微落下,卻又不得不泛起一股悲涼,“事到如今,我還是會連累身邊的人受傷。”
墨御白抱着她的手臂猛的用力,顧青弱知道他理解錯了急忙岔開話題,“我想出去散散心,也正好避開府裡那些女人,省的她們再來鬧事。”
“你有身子,不宜多動。”墨御白蹙眉道。
顧青弱搖頭,“我再悶下去,身體只會更難受。”
墨御白沉默片刻,然後擡頭看向徐世義。
徐世義急忙道,“若是不做劇烈的動作,只是出去走走並無大礙。”
墨御白如同幽譚般深不見底的黑眸閃過一抹波瀾,低頭對懷裡的女人下了釋放令,“好,既然你想散心,這次咱們就走的遠一些。”
既然不得不去,那便提早上路,正好可以走的慢一些,讓懷裡的人散散心。
冬陽和暖,無風,天空碧藍如洗。
幾輛十分不起眼的馬車走在平坦的官道上,速度緩慢。
中間的一輛馬車車簾被挑起,露出一個皮膚微黑,相貌普通的女子,那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氣,露出歡快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終於可以透透氣了。
不過,那快活的笑容沒一會便被放下的車簾遮了去。
顧青弱身子被他拉回,皺眉不悅的冷哼,“幹什麼?!”
墨御白低聲勸道,“外面冷,小心着涼。你現在身子不能隨便用藥。”
兒子!兒子2麼時候都用兒子來威脅她!
“我想吃冰淇淋!”顧青弱無理取鬧。
墨御白微微勾脣,將她拉到懷裡,手指描繪着她的臉頰,“好,到了前面的驛站,我們找最好的酒樓,我給你做。”
顧青弱明知道他在糊弄自己,卻也無計可施,沒有了發火的依據,畢竟人家沒有直接拒絕。
進了福滿樓,顧青弱立刻鬆了鬆筋骨,大手一揮,讓小二將店裡的招牌菜一一報了一遍。
“撿最辣的每樣都來一份。”
“小姐?!”
“主子?!”
蔓菁蔓林還有墨七都忍不住提醒,她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肚子裡還有一個寶貝疙瘩呢。
這一路上,變着法的折磨她們不說,難道她自己一點都不擔心麼?!
衆人看向墨御白,只有這位祖宗能治得了她。
“照她說的做,再來一些清淡的可口粥菜。”
“是。”小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這些人一看就知身份不低,那通體的氣派和舉止即便他迎來送往,也未見過幾人能有。
顧青弱挑着眉頭看着滿桌子的菜,她點的離她最遠,手邊上能夠得着的全是墨御白點的。
眼尾挑起一抹不滿看向坐在身旁的男人,咬了咬牙,正要開口,卻聽男人突然湊到她耳邊溫柔的提議道,“只是吃飯會不會覺得單調?不如叫人來彈幾曲,你聽曲,我餵你吃怎麼樣?”
顧青弱也知道自己這些日子是有些過分了,可是家裡那些糟心事,還有孕婦的特質都讓她的情緒變得極爲敏感和暴躁,也不是她能完全控制的。
看着男人一路來任勞任怨,對她完全包容,從不說一個不字,顧青弱心底從來都是暖暖的,也正因爲有他的驕縱,顧青弱才越發的蹬鼻子上臉。
追求這種被人極度疼寵的感覺。
因爲墨御白以前從來都是情不外露,冷冰冰的。
反正,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索性越發心安理得起來。
誰讓咱肚子裡是他的親兒子呢!
“好吧,要是彈曲的女人長的太好看了,我可不聽。”千萬不能爲了聽個樂子,被拐走了男人。
墨御白勾了勾脣,眼底流露出一抹輕不可見的笑意,韓英見狀,立刻便起身去吩咐了。
不一會,一個身量纖瘦,面容蒼白的女子低着頭便走了進來。
顧青弱瞅了過去,見這人一直微低着頭,對衆人行了禮之後,便坐在琴案前彈奏起來。
手藝倒是無可挑剔,清泉悅耳的音律如山澗清流般緩緩流淌進衆人耳裡。
顧青弱吃着男人一勺勺喂來的飯菜,眉頭卻越來越緊,那彈琴的人給她的感覺太熟悉了。
墨御白有些不滿的板過她的下巴,語氣臉色卻一如既往的平靜,“味道如何?還想吃什麼?”
顧青弱目光被男人強行拉過來,微微晃神,隨即笑咪咪的道,“那彈琴的女子好熟悉,你讓她過來,我問幾句話。”
墨御白目光淡淡掃向韓英,韓英便立刻揚聲對珠簾後的女子道,“你過來。”
那女子停下,似乎又略頓了頓,才低着頭起身,腳步輕盈的走出隔間。
對着衆人福身行禮,“衆位爺有何吩咐?”
豈料她話音剛落,顧青弱便張大了嘴巴,下巴掉在了地上。
“卷碧?!”
對面的女子身子猛的一震,霍然擡起頭來,看向那個喊出她名字的陌生女人,目光中流露出震驚疑惑。
“卷碧,是我,我是……”
“她認識山大王。”
墨御白出聲打斷已經猛然起身的女人。
顧青弱倏的回神。
她現在的身份是不能對外講的,雖然墨御白能保證這裡的人都絕對可靠,但這裡畢竟不是王府,隔牆是否有耳很難說。
奔到卷碧身邊,用力握住她的手,卷碧也已經反應過來,只看她看過來的帶着濃濃焦慮和心疼的目光,便知道,這人是顧青弱無疑了。
只是她有不能表露身份的理由。
“你怎麼……”淪落到這般境地?不是說去找青梅竹馬的表哥了嗎?
後面的話顧青弱不需說,卷碧也知道她想問的是什麼,眼底滑過一抹帶着釋然的笑意,“他成親了,有了愛妻孩子,我……不便去打擾他。”
顧青弱猛的攥緊拳頭,“他不是答應你要和你一生一世的嗎,怎麼這麼快就變心了?是不是他家裡人逼迫的他。”
卷碧低垂下濃密的睫毛,遮去眼底的心灰意冷,不想顧青弱擔心便笑着擡頭,露出一個令人心安的笑容,“緣之一事很難說,既然緣分盡了,又何必爭一個誰負了誰,各自安好便是最好。”
顧青弱卻沒有她這麼心大,冷哼一聲,“他知不知道你回來了?你是怎麼到這裡的?以前我給你的那麼銀子你都花光了?!”
卷碧本來不想多說,但是聽到顧青弱提及金銀之事,卻不得不給她做出一個交代,畢竟顧青弱當時給了她足夠她平淡生活十幾年的數目。
“他……他兒子生病了,我就……”
顧青弱倏的瞪大了眼,這女人到底有多癡心?有多傻?!
堵上性命也不捨得相負那人,將身家全部交出給他兒子治病,自己卻落得個賣藝的下場。
墨御白起身,將氣的渾身打顫的女人抱到懷裡,臉色十分不好,“那人該死,我便讓他去死,你何必將自己氣成這樣?!”
卷碧一聽,心底涌起一股不安,目光慌亂的看向顧青弱,“他……他真的不是有意的,這位……爺,您千萬不要傷害他。”
顧青弱被男人勒的很緊,能清晰的感受到男人的氣悶和緊張,只好乖乖放鬆下來。
一回頭看到卷碧還是一副不爭氣的模樣,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
“我會派人去查,如果他真的不是良心被狗吃了,我便放過她,若是他做了其他對不起你的事,你勸我也沒有用。”
惡狠狠的對卷碧說了一句不容她拒絕的話,顧青弱便拉着她坐下來繼續吃被打斷的午膳。
說服卷碧和自己一起上路,顧青弱便將她安排在了蔓菁蔓林的馬車上。
“你在寫什麼?這樣會傷眼睛。”官道雖然平坦,車速也很慢,但到底還是有些顛簸。
墨御白蹙眉看着一臉凶神惡煞的女人,正咬着筆頭神情憤恨。
顧青弱聽到他的疑問,頭也不擡,咬牙切齒的丟過來一句,“那個男人簡直太該死了,竟將卷碧騙的團團轉,當初就是他聯手卷碧家人將卷碧賣到妓院,自己得了錢財娶了妻,現在卻還死性不改,騙走了卷碧僅有的積蓄。這樣的男人太該殺了。”
墨御白嗓音驟冷,“既然他該殺,你爲何阻止墨七和墨一?”
顧青弱眨了眨眼,停下動作,“他是該殺,可是卻不該我們動手。”
墨御白黑眸微閃,挑了挑眉,“你是在給墨少霖寫信?”
顧青弱露出一個“你真聰明”的戲謔笑意,又轉過頭去,趴到桌子上奮筆疾書起來。
墨御白本想阻止她繼續寫下去,門簾外突然傳來趙全的聲音。
“小王爺,有聖旨到了。”
顧青弱一愣,他們只是微服出來玩幾天,傳旨的人爲何不去王府?
墨御白知道她的疑問,卻也沒有解釋,留她在車上,獨自一人下車去領旨。
來人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太監,脣紅齒白,聲音細細弱弱的,一點京城來的傲氣也沒有,看到墨御白,非但不需要墨御白行禮,自己倒是跪在地上將明黃色的卷軸雙手奉上。
“皇上有旨,命小王爺帶上君夫人一起前往京城,與晚亭娘娘一聚。”
顧青弱只覺一盆冷水直直從頭頂澆了下來,凍得她渾身打顫。
周延!
這麼快就知道了她還活着?看來王府裡他的眼線果然不少。
和晚亭相聚?!明擺着是要用墨晚亭來威脅她和墨御白。
若是他們抗旨不去,墨晚亭不知道會被他折磨成什麼樣子。
若是趕到京城的君夫人另有其人,恐怕墨御白和墨晚亭同樣也會很危險。
總之,去是死局,不去也是死局。
“怎麼辦?”顧青弱牙齒打顫,小臉蒼白如紙。
“別怕,一切有我。”
將失神的小女人抱到懷裡,雙臂用力,再用力,他絕對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委屈和危險。
顧青弱閉了閉眼,眨去眼前的花白,抖着慘白的嘴脣問,“若是周延用我要挾你……那該怎麼辦?”
墨御白猛的咬住她的脣,氣惱的道,“說了不要害怕,你爲何就是不聽話,這樣對孩子不好。”
既然軟的不行,墨御白只好來硬的,否則任由她這麼胡思亂想下去,孩子怎麼可能受得住?!
感受到男人的怒火,顧青弱終於按壓下即將要跳出口的心跳。
仰頭,靜靜凝視着頭頂的男人,在他溫柔的目光注視下,顧青弱心頭的憂慮漸漸消散。
是啊,有他在身邊,何所懼?!
顧青弱以爲墨御白接到聖旨會加快北上的步伐,沒想到,一路上他仍舊陪着她遊山玩水,彷彿那道聖旨根本就是一張廢紙。
顧青弱見他如此,自然相信他早有準備,不怕周延怪罪,便也跟着心安理得的遊玩起來。
這一日,顧青弱孕吐的十分厲害,墨御白便臨時徵用了一家普通人家的宅院,將顧青弱抱下了馬車。
顧青弱被放在一張鋪了從王府中帶出來的錦被牀單的牀上,喝了徐世義早就準備好的藥丸,才覺得胸口的噁心好了不少。
晚膳沒吃,顧青弱直接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天矇矇亮時,她才迷迷糊糊的醒過來。
睜眼看到抱着自己的男人仍在酣睡,她整個人都縮在他的懷裡,腰上放着男人的大手,一看便知那是他不停的給她揉按着筋骨,直到睡着。
心底的暖流彷彿被春風喚醒,歡快的滋潤過每一寸心田。
墨御白睡着沒有男人慣有的鼾聲,而是十分的安靜,靜的不仔細聽連呼吸聲都聽不清。
以前她以爲那是他生病,身子弱的原因,可是後來他的病早就痊癒,卻仍舊如此,顧青弱便知道了,這是習練了內力的原因。
揉揉眼睛,以便更清晰的看着男人如被神力雕刻而成的清雋玉顏,卻被那人突然睜開的黑眸嚇了一大跳。
做賊心虛般的移開目光,“你醒了。”
“嗯。”
墨御白盯着她飛上淡淡雲霞的小臉,俯身在她嘴角親了一下,隨即起身,穿上衣袍,喊來蔓菁蔓林伺候顧青弱起牀。
“今日有何事?”以往墨御白都是任由她睡懶覺的。
“無事。”墨御白道,卻沒有一點讓蔓菁蔓林離開的意思。
顧青弱只好皺着眉頭,撇着嘴巴起牀。
等到房門打開,她便立刻明白了,墨御白爲何這麼早讓她穿上衣服的原因。
“你們都給我起開,讓墨御白出來見我。”
兩年了,乍聽到喬如塵的聲音,顧青弱竟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讓她心底生出一股酸澀非常的情緒,直衝向鼻端,眼眸因爲某種刺激快速的聚集起層層水霧。
顧青弱剛出現在門口,眼前便突然閃過來一道白色光影,她下意識的想要躲,卻被人拎起來帶到了房中。
“墨御白,你竟將我們名劍山莊的笑妹藏在了這裡,你等着,等我和我笑妹敘完舊,看我如何找你算賬!”
同時房門“砰——!”的一聲巨響,被白影帶動的勁風關上了。
顧青弱被他一連貫的動作弄的頭暈眼花,差點又泛起噁心,急忙拍着他的手大聲叫停,“表哥,你放開我,我……有些噁心。”
“噁心?”喬如塵聽她如此說,見到她的激動頓時如被澆了一桶冷水,嗓音顫抖的將委屈帶動出來。
“小表妹,你……我是表哥啊。”你怎麼能噁心我?
顧青弱臉色煞白,抹了抹額頭的汗,擡頭看見喬如塵臉色比她還難看,恍然大悟自己的話被他誤會了,便急忙解釋道,“我懷孕了,你這麼不知輕重,小心墨御白待會剝了你的”
喬如塵一聽頓時涌上一股狂喜,“原來你是懷孕了。”並不是討厭他。
顧青弱點點頭,正納悶着墨御白怎麼突然放心她和喬如塵單獨呆在一起了,便看道喬如塵的眼圈猛的紅了。
被他的情緒感染,顧青弱也一時喉頭髮緊,不知該如何開口。
二人沉默了片刻,顧青弱打破這種揪心的氣氛,“要怪都怪那個狗皇帝周延,當時我被她綁走過一次,墨御白將我救出來後,他竟然還想利用皇權將我留在京城,所以墨御白纔不得已不讓我假死,矇騙過去。”
可是,事到如今,還是被周延給發現了真相。
喬如塵扶着顧青弱讓她穩當的坐好,臉色憤恨至極的道,“小表妹,你放心,那個暴君蹦踧不了多久了。”
顧青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覺得喬如塵一來,滿天烏雲離開都消散了。
聽着隔壁屋裡顧青弱歡快的笑聲,墨御白臉上的冰霜一層一層的增加。
慕容越興致盎然的看着他的臉色變化,眼底閃過一抹玩味,“過不了片刻,外面就會因爲小王爺的臭臉飄起穴了。”
墨御白眸光微凝,壓下心頭極度的窒悶,冷冷開口,“七皇子只說答不答應便可,閒事還是少管爲好。”
慕容越挑了挑眉,暗罵一聲真是開不起玩笑,隨即點了點頭,“對我如此有利的條件,本皇子豈會白白浪費掉大好機會。”
午膳時分,顧青弱才被喬如塵扶着走進簡陋的膳房。
看着墨御白緊繃的幾乎成爲石雕的臉,顧青弱笑吟吟的對他道,“小王爺,我師哥要與咱們一同前往京城,真是太好了,你說是不是?”
喬如塵得意的挑着眉,無視墨御白射過來的冰冷眼刀,坐在顧青弱身邊殷勤的爲她夾菜,絞盡腦汁逗她開心。
然而,更令顧青弱奇怪的是,墨御白竟然又一次默認了這種行爲。
這下,顧青弱沒胃口了。
臉上的笑越來越敷衍,越來越僵硬。
喬如塵腦袋大條的沒有發現,墨御白卻清晰的看在眼裡。
“想吃什麼?”終於,男人握住她的手,恢復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