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此刻卻不懼駱安時的怒火,因爲有比這更可怕的事,只聽小廝顫顫巍巍的聲音道:“老爺,你看,那間屋子裡居然有燈!”
駱安時原本只是不經意的一瞥,此刻眉頭也皺了起來,是誰在那裡?
駱安時欲要上前探個究竟,不料卻被小廝一把拉住,“老爺,別去啊,那裡有鬼。”
也不怪這小廝嚇成這樣,風雨飄搖,月黑風高,原來該一片寂靜的海風閣,此刻卻突現亮燈,如同在黑夜裡升起太陽,在六月裡飛起大雪一般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刻必然是要弄清楚明白了。
駱安時走近那個在這片寂靜的黑夜裡,尤爲明顯的屋子,那小廝也畏畏縮縮的跟了過來。
只見那屋子裡穿出來悉悉率率的聲音,欲再聽清着走近,卻發現是女子呻吟男子喘息的聲音,竟像是行那翻雲覆雨的事。
那小廝也聽見了,知曉不是鬼此刻也不害怕了,只是羞紅了臉。
“老老爺,要不咱們走吧,許是哪個丫鬟侍衛……”
不待那小廝話說完,駱安時渾身怒氣就踢開門闖了進去!
哪裡是什麼丫鬟,那聲音明明是四姨娘!那混賬男人又是誰?
只是未想那男人居然是駱安旭,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混賬!簡直混賬!”
駱安時氣極大怒,暴喝一聲,然而牀上的兩人卻像是沒聽見一般,繼續着自己的事,任旁人說什麼做什麼都毫無所覺。
一瞬間,駱府的祖宗祠堂燈火通明。
即便是夜裡,駱家的衆成員也齊聚一堂。駱安時坐正首,大夫人副手,皆是面無表情,臉色陰森。
老夫人在一進祠堂門檻時,就被駱安時一句:“不勞煩母親費心,母親還是在一旁觀望着便好。”
這就是強硬的要求老夫人別再插手的意思了,即便他是孝字當先的駱安時,此刻也是無法容忍庇護駱安旭的人再多說一句話。
老夫人縱是心有餘也力不足,往日裡的威風都是駱安時給的,這會兒駱安時都這般說了,她也沒什麼架子了擺了,況且,她本就於心有愧。
大夫人冷眼旁觀,即便是她一首安排出來的戲碼,此刻臉上也是三分凝重,七分茫然。
“生病”着的大小姐駱明雪此刻正躺在自己的閨房裡養着,作爲母親的大夫人原本也在一旁照顧着,等待老爺過來,這又是發生了什麼事?
駱明詩駱明焱此刻也坐在側手邊,駱明磊卻沒來,不知所蹤。
衆人皆是看着堂下跪着的兩人,駱明詩也是淡淡的看着,雖然早料到了這一天,卻也沒想到來得這樣快。
駱明詩聽聞下人通知她去祠堂便料到駱安時這是定是下了狠心,若這樣都不夠的話,那她手裡的那封能夠證明二姨娘和二叔私通的密信便能在此刻發揮最大的用場,給二叔致命一擊了,就連翠姨娘也能一併收割。
只是,那張夜裡,竹林遇見的憔悴的少年的面龐一閃而過,終究是無辜之人。
倏地,手指一鬆,只見手中的紙張便飄然而落,落到了火盆裡,不消一刻,便化作灰燼。
“小姐,你這又是爲何,明明蟄伏了這般久。”話裡話外都透露着明顯的可惜。
駱明詩見那灰燼全數散去,直至分不清原本的模樣之後,這才擡起頭,聲音平靜而無波,道:“手滑了。”
一轉眼便到了祠堂,見地上跪着的兩人,此刻臉上都帶着恐懼,神色悽然。四姨娘此刻還大着肚子,此時跪在地上,卻無人再憐惜她。
駱安時沒有開口,無人再吭一聲,此刻,他駱家家主的地位體現的極爲明顯,駱家作爲一個大家世族,處死一個家族內的叛徒或者敗類,朝廷也是不會插手的,只要駱安時想,他以駱家家主的名義要處死堂下兩人,是極爲容易的事情。
兩人再無任何心存僥倖,等待死亡的過程變得尤爲漫長,只要駱安時不開口,這無盡的等待也是折磨,內心的恐懼也在無盡的放大,再放大。
四姨娘此刻已經明顯有些撐不住了,她懷着孕,又加上押她過來的人已無任何憐惜之意,便讓她淋溼個通透,此刻又跪了許久。
終於,駱安時開口道:“駱安旭,無才無德,無心無肺,目無尊長,猥瑣下作,妄爲駱家人,今日當着駱家列祖列宗的排位,本尊決定將你逐出駱家,剝去姓氏,今生今世不準再用駱姓,死不得入駱家陵墓。若發現你再頂着駱府的名號在外面招搖撞騙,當場亂棍打死。”
伴隨着老夫人一聲痛心疾首的驚呼,駱安旭也癱坐在地上,如死狗一般一動也不動了,從此他的命運便被這樣完了。
接下來,是四姨娘。
隨着駱安時眼神一轉移至四姨娘身上,四姨娘本能的一顫,駱安旭身爲駱安時的親弟,就已被處置得這般嚴重,她還有能有什麼活頭。
就聽聞駱安時說着:“一杯鳩酒,三尺白綾,自己選一個吧。”
還有的選?四姨娘有些悽慘的笑了,這大概是對自己最大的寬容了吧。只怪自己當初一步錯,步步錯,纔將自己逼到這絕境。
四姨娘不再說話,只聽之任之,不再反抗,那曾經常伴在老夫人身邊的靈俏少女,彷彿是昨日初見。
大夫人嘴角閃過一絲滿意,老夫人在一旁已經哭成了淚人,駱安時在說完對他們的處罰之後始終一言不發,駱明焱年紀尚小,即便是聽不明白駱安時話裡的意思,也身受這氛圍影響,臉色凝重。
就在這時,駱明磊來了,他的到來打破了這片沉靜,只見他從容的入內,進了祠堂擡頭看向堂首的駱安時,眼神不避不閃,只聽他喊道:“大伯。”
場面再一次凝結,老夫人是知道內情的,聽到駱明磊這麼喊,當即朝駱安時望過去,又有些恨不得此刻立即暈過去。
駱明詩只是平靜的朝駱明磊看過去,心中很是複雜。這孩子知道了,他怎麼知道的,他什麼時候知道的,他爲什麼要說出來。一個又一個的疑問浮現在駱明詩心裡,終是化作了一聲嘆息。
終於,駱安時開口了,聲音平淡無波,又像是暴風雨即將到來的寧靜:“你喊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