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明詩嘆了口氣,懊惱自己拿一個丫頭撒氣,淡淡道,“你先下去吧,做你該做的事,若遇到麻煩,可來找我。”
尋煙聽了,眼睛微微有些溼潤,諾諾應了聲是,便退下去了。
望春拿出一件暗夜薔薇暗色蟬絲披風上前給駱明詩披上,“小姐,莫將尋煙的話放在心上。”看得出來,小姐是在尋煙那番話之後情緒才這般低落的。
駱明詩轉過身子,看着桌上的靈芝燭臺,上的燭火忽閃忽現,隱隱綽綽,卻始終不滅,“我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她善良,我偏不,”說着,反而露出一抹讓人看不懂的笑意。
我生來便帶着毀滅,我活着,便就是讓那些曾經傷害過我的人痛苦,我失去的要一件一件拿回來,我承受的,要千百倍的還回去,這纔是我如今活下去的意義。
“望春,你說,爹爹爲何將翠姨娘囚禁起來。永生……”駱明詩玩味的笑了笑,繼續說道,“雖說尋煙以爲是自己泡的茶刺激了爹爹,但我想,肯定不止這個。”
望春聽見駱明詩問起自己,其實之前也思量了一會兒,這會兒只是捋了捋思路便立即答道,“赤玉的事已經過去了,老爺既然肯去見翠姨娘,心裡許是也想將這一頁翻過去了,”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小姐你看,會不會和今天我們的事情有關?”
見駱明詩一個示意的眼神,望春繼續說道,“大少爺是去哭委屈的,翠姨娘定會要他把前因後果說道一番,大少爺今日做得事,原本就心裡有鬼。怕是……怕是這鬼心思過重了些,反而讓老爺窺得他們狼子野心,再加上有尋煙的暗中引誘,這一番陰差陽錯,最後反倒是助了我們。”
駱明詩冷哼一聲,眼神略過桌上的幾封信,便上前拆開來看,眼神快速的掃過一行行的字,只是握着信紙的的手指越來越緊。
一旁的望春有些擔憂的喊了聲,“小姐。”
誰料駱明詩回過神,看了望春一眼,並不說話,只將信紙遞給望春後便扭過身子沉默盯着窗外的黑夜。
望春猜測小姐應是讓她看信內容,所幸她也曾學過幾個大字,纔會被老爺指給小姐做大丫鬟,望春看了一會兒才猛的擡起頭來望着駱明詩,脫口而出的聲音帶着不可置信和震驚:“大少爺居然是翠姨娘和二老爺的孩子。”
已是初秋,駱明詩踏着晨露,乘着微有些刺骨的寒風走在鋪滿鵝卵石的小徑上,走過着條穿過花園的路,就到了大夫人居住的牡丹居。
既然已有了晨昏定省的規矩,她自然是要再去得早些,才顯得有誠意的。
駱明詩未想到,她今日來得這般早還是落在人後,在她走進請安的暖香閣之後,意外的看到了駱明磊的身影。
疑惑的神情一閃而過,畢竟昨日的事情父親並未大肆宣傳,若她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那反倒是漏了餡,駱明詩對駱明磊露了個笑臉,“大弟來得真早,二姐姐今日特地早來了一刻鐘,沒想到還是落在了你後邊。”
駱明磊心裡煩躁得很,昨日在父親那裡遭了難,若真是搬去了外莊,再加上父親本就更喜駱明焱,那他這輩子就真的與駱家家主無緣了,所以今天特地來求大夫人,若大夫人憐惜他,願意替他說說好話,這事說不定還有一線轉機。
父親讓他今日就走,他躺在牀上輾轉反側,也是睡不着覺的,不如早早來到大夫人這裡,反道心靜了些。駱明詩同他搭話,他也懶得理會,此刻更是恨極了駱明焱駱明詩。
有些急躁的走來走去晃悠了兩圈,這才又重重的坐下,一口茶下了肚,焦躁纔好了些,眼神卻還是控制不住的往大夫人內室張望。
駱明詩被駱明磊直接無視了也不見惱,反而笑眯眯的欣賞着駱明磊此刻的樣子,倒像是將他當猴看了。
不一會兒,駱明焱來了,一進門就朝駱明詩看,駱明詩也看了眼駱明焱,瞧着他一張小臉上的緊張的期待,心中有幾分好笑,面上卻冷冷的,便也學着駱明磊的樣子將駱明焱無視了去。
駱明焱此刻內心是委屈的,一張小臉也暗淡了下去,昨日他姐姐未走時,他便知道自己錯了,他姐姐一走,他便開始慌了,生怕二姐姐生他的氣,如今一看,姐姐怕是真生他的氣了。
懊惱的往裡走,見到駱明磊肥碩的身影,只是掃了一眼,卻聽到他重重的冷哼一聲,一擡頭就見到他毫不掩飾的恨意,不過駱明焱不管這些,他只是驚訝這駱明磊臉上的傷痕……
怎麼跟他的一模一樣,下意識的又瞟了眼駱明詩,見駱明詩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麼,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一下子雀躍起來,也不要人扶了,小小的人兒扭扭屁股蹭上椅子,又墊墊腳蹦了兩下才坐上去,心情好極了。
那憨態可掬的樣子又惹得駱明詩偷偷笑了幾回,就連望春也站在身後掩了掩嘴,至於駱明磊,姐弟兩人都很有默契的將他無視了。
駱明雪依舊是最後一個到的,卻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見他們三人早已端坐在側也不驚慌,更不搭話,反而昂首在走到主位之上。
“冬香,夏香,我娘起了嗎?”猶如宣示主權一般,駱明雪張口就問道。
侍女冬香上前一步答道,“回小姐,菊香姐已經進去伺候着了。”說着還上前一步,殷勤給駱明雪倒了杯水,“大小姐先喝口茶,再等等。”
駱明雪正色地接了,似乎並不認爲這樣有什麼不妥,着手喝了一口。
駱明詩看着她的做派,心中只覺得好笑。至於那冬香,他們進來時可沒見她這麼殷勤,呵,嫡女嗎?
這時,只見黑麻垂曼簾被掀開,大夫人就在菊香的攙扶下從內室走了出來。
身着玫瑰紫海棠壓枝上裳,下身着元寶色如意襦裙,再配着她那沒有多少俏麗又不苟言笑的面龐,顯得異常整肅刻板,只一根七寶玲瓏簪點綴着挽起的倭墮髻,又添了幾分貴氣,只是端坐在那裡,冷硬的氣質就叫人不敢開口。
卻也不等他們小輩先開口請安,大夫人就用疑惑的聲音問道,“明磊和明焱的臉上是怎的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