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 公子逃婚小賤賤我們來日方長4

在百里琴開口諷刺百里醉時,沈瑾瑜就站在竹林後了。

酒樓的筵席尚在繼續,他覺着無趣,亦是找了個推脫的藉口同老丈人招呼了一聲,便由着小廝打燈送了來。

方纔他本該直接前往華苑休息,進門時聽守門的下人說百里醉在二夫人處說話,想着既是演戲,索性做得面面俱到些。

一路走來,正巧遇到。

魅玉幾個向來眼尖,他一來就洞悉了,不過麼,見少夫人沒有吃虧,便任由發揮,抱手看戲祧。

她們都是沈家花了心思暗中訓練出來的人兒,能文能武,察言觀色更是一流。

在回門的路上早將百里醉身邊的這些打量完全。

梅梅雖然聽話,可膽子太小,遇上危險的事兒,恐怕就是有護主的心,也先嚇得暈過去咴。

桂媽心思通透,奈何許是人老了,行事太謹慎,動不動就要息事寧人,寧可自己吃些虧。

除了她兩個之外,其他人百里醉只做吩咐使喚,從不帶近身,不用問都知是她信不過的。

先前去探望陳氏被拒之門外,從屋裡傳出來的聲音都是冷冰冰的,壓根不念母女親情。

加上後而遇上百里愫和百里琴,那般境況,魅玥她們還以爲桂媽至少會站出來爲少夫人說一兩句話,哪知道……

唉,她們這少夫人的日子過得真是艱辛!

魅玉會和魅妝假裝插科打諢的說那番話,爲的就是暗中提點桂媽。

如今百里醉已經有足夠的能耐揚眉吐氣,假如此時還忍,只會助漲他人氣焰,那就不是好說話了,是窩囊!

月亮從雲端顯露,照得視野中白茫茫的一片,這會兒子夜靜得極了。

原先給沈瑾瑜提燈照亮的小廝是跟着大公子百里銘辦事的,回來見到三位小姐鬧了不好,顧不上同姑爺照路,趁人不查的空檔,轉身溜得沒影,想是跑回酒樓報訊去了。

沈瑾瑜形單影隻的站在蜿蜒的小路盡頭,身後的墨竹被月光覆蓋投射出陰影,好巧不巧將他籠罩得完全,故而百里醉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的表情。

坦白說,與人動手的模樣被名義上的丈夫看到,她還挺窘的。

更甚沈瑾瑜和她只能算纔剛認識,還是彼此都不太看得順眼的那種。

哪怕是江水不犯河水的相處,她也希望把優秀的一面給人看,不在人前露短。

她想,之前她那麼兇,不知道他會不會對自己有什麼不好的想法。

畢竟她這一年得指着他過活。

可她越是愣愣的站着,一個勁兒想努力將他看清楚,這月亮就是不願遂她心願,偏和她作對!

古怪的氣氛是被魅妝她們瞧出端倪,她們家公子又在存心晾着哪個,吊人胃口,撓人心絃。

一路上任她們豎起耳朵好聽歹聽,都沒聽出丁點兒苗頭來。

公子和少夫人的相處淡如水,薄如紙,照這樣下去,別說等一年了,不出半年他們都會受不了對方。

眼下可好,總算有了交集!

依着魅玥看,百里醉這樣的最對二公子的胃口了,若非女皇先入爲主,還不知道誰和誰呢!

默了足夠長的時間,暗中,她用胳膊肘拐了拐魅玉,魅玉假裝正兒八經的‘咳咳’了兩聲,提高聲音向沈瑾瑜問道,“沈二公子,怎的不說話啊?”

沈瑾瑜聞聲便笑了,朗朗如玉,霎是溫雅,“你們幾個就算不再跟着我,也當曉得我是個怎樣的脾氣,有問的必要麼?”

魅妝笑嘻嘻的往前跑了兩步,“那就是說,誰欺負公子的人,公子必加倍奉還之?”

從陰影中緩步行了出來,沈瑾瑜將自己置身於皎月下。

他欣長的身挺挺玉立,冷削的俊龐染上了一層微醺的酒意,只那眉目間含着少許溫和淺笑,便是將他凌厲的氣勢軟化了幾分。

不得那樣生人勿進了。

雖然他整日都穿着同樣一件衣裳,可這時在百里醉望來,與早先貌似就是不同的。

彷彿……彷彿順眼了許多?

尤其當藉以魅玉幾個的口,嬉笑婉轉的說,他不是一個好惹的人。

他略有彎起的眸子對她直視過來,竟有縱容寵溺的意味。

不知怎的,百里醉發現好像心跳加速了……

桂媽覺出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軟弱,小姐都做了沈家的少夫人,身後有偌大的沈家做依附,她要是退步,就等同與沈家退步,這是萬萬使不得的。

意識到這一點,她正想要出言彌補,魅妝動作快,挽住她的手就道,“夜了,該歇了吧?桂媽,我們不熟悉路,你帶我們回那什麼……華苑可好?”

魅玥也道,“對的對的,我們回吧!”

魅玉更會來事,附合之餘還滑頭提議,“今兒個月色這樣好,慌回去作甚?瞧百里家的園子修得多好看,我們先到那邊逛逛。”

說着就七手八腳的擁着桂媽,四個人往華苑反方向走。

梅梅沒被捎帶上,看看自家小姐,再看看越走越遠的幾人,想了一想,什麼也沒說,開竅的跟着人多的那邊溜了。

……

等人都走光,沈瑾瑜嘴角向上揚起,不客氣的笑道,“早該知道你厲害,卻沒想到越來越厲害。”

百里醉的強悍,他在邊城被擄的那夜就見識過了,手上被咬的傷處還沒好全呢。

不過,要他如何說?

看到她打人,總比看到她被別人打要好。

這是沈瑾瑜心裡真正的想法。

無關沈家的顏面,也同他和她相互聯繫的利益沒牽連,他暗暗的爲她鬆了一口氣,喜聞樂見她揚眉吐氣。

百里醉不可置否的撇撇嘴,侷促的移眸盯着身旁那簇長得高高的竹子,訕訕說,“我要不動手,就要被她打了,憑什麼啊……”

一語正說到他心坎裡去,確實對胃口。

他也看出她的侷促,終歸還是女兒家,有那份自覺,這和跟他撒潑鬥狠不同。

對此,沈二公子頗感欣慰,便是道,“打了就打了吧,寧可我負人,不可人負我,你沒錯。”

說完他就先轉身,而後又頓下身形,平靜的問,“華苑可是從這裡走?”

他認同的話並未讓百里醉從那抹情緒裡清醒,反而愈加糾結。

也許是他語態過於涼薄,使人覺得他本性如此,也許……

是怎樣呢?

百里醉被某種情緒纏繞着,聽他詢問之後顧不上多想,幾步走上去給他帶路,兩人很快又恢復到前幾天互不干擾,互不過問的狀態。

她總忍不住想,沈瑾瑜是不是真的那麼冷靜。

還是說,這就是大祁數一數二的奸商應該具備的基本素質?

反正這天晚上睡牀的她失眠了,好痛苦……

……

回門的第二天,按照禮節,沈瑾瑜起了大早,陪百里醉一道同父兄吃早飯。

因爲昨晚發生了不愉快,在膳廳裡沒有見到百里愫的身影,聽說是打早天還沒亮,就被百里晟差人送回刺史府了。

當下府上最得意的是七小姐,最了不得的也是七小姐,百里愫算個什麼?

那才叫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呢!

柳氏太會做人,明顯的改變就是穿着樸素了。

早飯前她先給百里醉檢討自個兒,扳着指頭數落自己的不好,弄得氣氛很凝重。

飯後往外面揚了聲,百里琴眼紅紅的走了進來,滿臉憔悴,像是徹夜未眠,走到廳中就給百里醉跪下了,接着是全家的批鬥大會,嚴聲斥責得她這輩子都擡不起頭。

看了半響才百里醉反映,原來把百里愫打發走那是保護。

百里琴被推出來,是因爲她是妾生的,待遇就是要差一些。

本來百里醉想說算了,身旁卻見沈瑾瑜悠閒的拿起茶來喝,慢條斯理鎮定自若的模樣,絲毫不關心廳中的事。

等到百里晟和柳氏把百里琴罵得體無完膚,只差沒哭死過去,詞窮了,眼巴巴的望向他,他才勉爲其難開口,只說了至關重要的一句——

“鄙人希望今後不要再發生類似的事。”

百里醉注意到他一個特點,當某個時刻與平時有區別時,沈瑾瑜就會用‘鄙人’來自稱。

聽似恭謙,實則暗藏威脅、諷刺等等意思……

總能叫他施加的對象心驚膽戰就是了。

百里醉很享受他讓自己這沒救的一家都心驚膽戰,大樹底下真是好乘涼!

……

早飯過後終於到了見陳氏這一環節。

走在路上,沈瑾瑜精神不錯,好心情的打趣說,對丈母孃十分之好奇。

只因他委實想知道母親要是如何樣子,才能養出這麼一個……一個讓他無法用語言詳述的女兒。

百里醉乾笑了兩聲作爲迴應,全當他在誇獎自己了。

陳氏住在百里府靠北的一個小院子裡,那也是百里醉自小住的地方。

女兒嫁得好了,陳氏跟着沾光,住了十幾年的破落屋子得以重新修整了番,沈瑾瑜去到時,看入眼的沒有想象中寒酸。

但他人不蠢,那些傢俱擺設一看便知是才搬進來沒多久。

物件可以置換,舊牆可以翻新,鼻息裡的黴味卻不能用香薰掩蓋。

陳氏是個慣於沉默恪守禮數的女人,穿着單薄,身形消受,面色略顯蠟黃,不帶絲毫笑意,別說沈瑾瑜了,換任何一個人都無法與之多有親近。

坐在外屋金絲楠木的椅子上飲閒茶,那母女兩交談很少,多是百里醉興致勃勃的起了話頭,陳氏簡單的應和兩句,想再聽她多說就再沒有了。

不難看出百里醉尷尬,可是讓她起身走,她又捨不得。

到底還念着母女親情。

這百里家能讓她惦記的,怕也只有陳氏了。

沈瑾瑜把這些都看在眼裡,這與他來的時候的調侃截然不同。

他是何人啊?走到哪兒都被衆星拱月吹捧着。

他想,既是百里醉的親母,不需要像柳氏那樣對他溜鬚拍馬,恨不得撲上來給他提鞋的形容,至少,他人在這裡,陳氏當對他囑咐幾句理所應當。

比如,請他好好待百里醉。

或是再比如,說‘我女兒脾性不佳,姑爺往後多包涵’這樣聽似在折損女兒,實則維護的話。

一句都沒有。

沈二公子都想爲百里醉叫屈了。

她生在市儈商人家,父親不仁,二孃不善,兄弟姊妹對她只有惡言惡語,連她的生母都對她冷淡如斯,真不知道她是怎麼過的。

再想起昨夜她對百里琴動手,事後他刻意不冷不熱的迴應,做的是讓她多少懼着自己的打算。

此時呢?

沈瑾瑜只想立刻把她帶走,再也別回百里家。

護短的心情在他全然不察間,緩慢而堅韌的滋長着。

百里醉看他臉色漸沉,以爲母親沒像府上其他人一樣對他說盡好話,習慣被熱捧的人哪裡受得了冷落的滋味?

正打算站起來做個有禮有節的告辭,就在這時,陳氏主動說話了。

“姑爺千里迢迢自邊城來,莫說手裡頭生意無數,還兼着蒼闕城主的身份……”

她微頓,擡起頭用一雙黯然無光的眸看他,道,“有勞了。”

終於聽她說了句像樣的話,沈瑾瑜替百里醉輕鬆少許,遂對丈母孃謙和一笑,“岳母大人言重。”

這‘岳母’的稱呼像點了陳氏的死穴,聞之,她先有蹙眉,明顯責怪的看了百里醉一眼,再鄭重的對沈瑾瑜糾正,“我早已不是百里夫人,如今只敢以‘妾’自居,姑爺身份尊貴,切勿因此辱沒了自己。”

沈瑾瑜和百里醉都是一怔,各自沒想到。

陳氏並不覺得自己的說話有哪裡不對,自顧說完後,就對屋外喚道,“桂嫂,把人帶進來吧。”

音落,兩道步聲踏來。

跟在桂媽身後的是個身形嬌小的女子,着一身水紅裙子,模樣不大,倒是水靈。

進屋後顫巍巍的跟陳氏等人依次行了禮,低下的頭悄悄擡起來瞥了沈瑾瑜一瞬,隨後又飛快低下去了。

沈瑾瑜看不懂了,“這是……”

百里醉看懂了,臉色相當難看,“母親……”

“我說過多少次,你當叫‘柳氏’母親。”陳氏加重情緒對女兒教訓,眉頭隆起幾道細細的褶子,憂愁得連連嘆息。

“罷了,你回門不易,這件暫且不提。”眼下她有自覺更重要的。

望向剛入內的那丫頭,她對女兒與女婿道,“她叫蕊香,是我自鄉下買回來的,不識字,活兒也做不好,只好在一點,聽話。”

此刻正也在‘聽話’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點點頭,只想趕快聽完,然後落跑……

陳氏面無表情,接着就拋出一記殺手鐗,差點沒要了沈瑾瑜和百里醉的命!

她對蕊香吩咐,“蕊香,你是個好孩子,今後要好好伺候姑爺,知道麼?”

百里醉一口茶噴了出來,心裡叫:我的娘噯,你能含蓄點麼……

沈瑾瑜則是大怒了,拍響桌子就站起來,“鄙人陪醉兒回門,岳母竟送上陪房丫鬟作禮,實在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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