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文說到侍衛來回稟說是嘉郡王府小郡主和禮部侍郎家的小姐鬧起矛盾,把京城極出名的酒樓天香樓給砸了,下邊官員不敢擅自作主,特來請示皇上作定奪。原先這種事絕少發生,即便發生了酒樓也只能認栽,誰讓他們惹不起呢。不過此次不一樣,酒樓是承平公主名下的,偏她的女兒前幾天才害得杭家四少夫人從馬車上摔下來。
這位韓大人也是個有趣的人物,他寧肯被皇上責罰辦事不力,也不想自己平白無故背了這個黑鍋,哪邊都不敢得罪啊。
皇上心裡好笑不已,這發生得太是時候了,能掐會算也不過如此,他很有興趣再見見老四的媳婦。不過,他一點都不敢表露出來,反而緊緊繃着臉不悅的問道:“衆卿以爲如何?”
百官們能做到這個位置,誰不是人精,唯唯諾諾沒有一個人出來回話,心中暗暗思量着不是都說嘉郡王的小郡主溫柔端惠嗎,蘇家更是出了名的書香門第,一言不合打了起來?匪夷所思啊匪夷所思,或者是西瑤郡主的事蹟太有說服力,讓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們都起了爭強好勝之心?
大家不說話,皇上亦是不言語,他在等,他要等太皇太后親自下令處置西瑤郡主。如果經由皇上的手,回頭太皇太后哪裡不舒服了,他就是不孝,皇上自認自己對她還是孝順有加的。只有讓太皇太后自己出手,既能撇清皇上自己的嫌疑,也讓太皇太后好好堵上一段時間。想到這一點,皇上心情大好,真是許久沒有這麼暢快過了。
果然不出所料,不過一會兒,立章宮裡的掌宮太監德公公來了,帶來了太皇太后的諭旨。太皇太后先是自陳老邁,沒有及時聽說此事,然後把西瑤郡主斥責了一頓,貶爲郡君,命西瑤郡主立即去莊郡王府賠罪。又賜下了一批珍惜藥材,給杭家四少夫人養病。
大家歌頌了一番太皇太后英明睿智,公平正義,山呼百姓有福社稷有福,然後算是圓滿結束了這件轟動京城的事情。嘉郡王與禮部蘇大人見好就收,不停請罪,言道會賠償一切損失,鑑於兩府認錯態度良好,皇上自是稍微申誡了一番。畢竟兩個姑娘又不是自己動的手,閨閣千金,下人不服管束也是難免的。
公主府裡,西瑤郡主,哦,不對,是西瑤郡君大發雷霆,揚言不會就此算了的,堅決不肯去賠罪。她一直對自己的封號引以爲傲,如今因爲董風荷被貶,叫她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呢。
駙馬傅大人原是當年的進士,書香門第出身,只因娶了這個公主之後就再不能插手朝政,看着榮耀其實手中沒有一點實權,他私下不是不抱怨的。這次妻子女兒闖了大禍,他幾次勸說二人,但公主淫威尚在,到底沒有他說話的地方。現在發展到這一步,怒氣再也難以忍耐,厲聲呵斥:
“滿朝文武看着呢,天下百姓看着呢,你以爲你不去就由着你了。這次可是太皇太后下的諭旨,你難道想抗旨不尊,你不要在希圖太皇太后會爲你說情了,你不去也得去。郡主的名分沒了,難道你想連這個郡君都丟了不成。我去上朝,多少人在我背後指指點點,你們就不能安生一點,讓人過幾天清淨日子。
往常換了旁人我也不與你們計較,杭家那是什麼地方,誰不賣他們三分顏面,你們倒好,欺到了人頭上去。杭家是那麼好欺負的嗎?糊塗糊塗。”
依照儀制,公主之女一般是沒有封號的,太皇太后寵愛傅西瑤,纔會在她的授意下封爲了郡主,眼下降了二等好歹還有一個郡君的封號在身,比普通官家女子總算高了一點。
傅西瑤不認爲自己真的錯了,她是天之驕女,董風荷給她下跪磕頭都是該的,憑什麼要讓她去賠罪。又沒摔死,可惡的韓穆溪,天天呆在家裡抱着書袋子,偏偏這日就出了門呢。書呆子會讀書就算了,幹嘛還要習武,習武也罷了,你去充什麼英雄好漢。
傅青旭是長子,一向頗得公主的心,勸着自己母親:“母親,你勸勸小妹吧,暫時低個頭而已。只要妹妹日後博得了太皇太后的喜愛,郡主的封號還是可以回來的。倘若這次違背了太皇太后的諭旨,太皇太后一氣之下,咱們家怕是不好呢。”
傅青靄嘴角含着嘲諷的笑意,嗤之以鼻,他只是有些好奇,杭天曜對新夫人好似不錯啊。不過長得那麼美貌的女子,換了自己也是要好好疼惜一段時間的,不知杭天曜這次的興趣能延續多久,這戲有看頭。
公主從小養在太皇太后身邊,對她的性子比他人更瞭解幾分,知道太皇太后的諭旨那是絕不容人違背的,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她只是心疼女兒而已,勉強攬了女兒在懷,好聲好氣的勸道:“西瑤,諒杭家也不敢把你如何,你只管放心大膽的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咱們有的是時間討回這一切來。你聽母親的話,讓你大哥二哥陪你走一遭。”
連一向最寵愛自己的母親都開了這個口,傅西瑤無奈,勉爲其難得去了。
杭家客客氣氣,沒有一句爲難的話,爽快得命人將西瑤郡君領到四少夫人院子裡去,而傅青旭青靄二人被留在了前頭,由三少爺五少爺出面招待。
傅西瑤一路走着,想起或許能看到四哥,情緒稍微好轉了些。小小一個董風荷,她還怕了不成,她總不敢當真把朝廷有封號的郡主怎麼樣吧。
風荷端坐在牀上,身上蓋着大紅百子吉祥如意被,秀髮挽成一個慵妝髻,鬢邊壓了一朵淺紫色的玉蘭,清麗脫俗,慵懶嫵媚。她算着了傅西瑤會來,房間裡特地佈置過了。
丫鬟領着西瑤郡君進了臥房,搬來一幾一椅請她坐,上了上好的碧螺春。
傅西瑤以爲此刻的風荷一定病得氣息奄奄,面色蠟黃,形容不整,看到這一幕不由呆了一呆,咬牙切齒問道:“你不是生了重病嗎?爲何這樣好端端的坐着。”
“郡君前來探望我,我這心情一好啊,病勢就去了大半,多謝郡君美意。”她笑得眉眼彎彎,語氣親暱得像似在與最好的朋友說話。
“你,原來你一直是在裝的,我要讓大家都知道這件事。”西瑤郡君氣得渾身發抖,她生平第一次被人這麼耍弄在手掌心,恨不得立時上前掐死了風荷。
風荷擡手撫了撫額,做出頭疼狀,輕啓朱脣:“你莫非覺得現在還有人會相信你的話不成?太醫院的太醫、市井的大夫、杭家的人,都能證明我病了,病得很重,都起不了牀。而你呢,誰能證明你的話,你何必再自取其辱呢。”
西瑤郡君不信,她不信自己就鬥不過這個陰險狡詐的女人,挺直着脊背給自己打氣:“太醫院的太醫都被你收買了是不是?你做這一切就是想把事情鬧大,逼着百官讓我來給你賠罪,是不是?你不要以爲你能得逞,你今天不應該讓我知道真相的。只要我進宮去與太皇太后說明,她一定會爲我作主的。”
風荷用帕子掩了嘴,吃吃嬌笑出聲:“你猜對了,我就是要讓你給我賠罪,讓你清楚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讓你永遠都記着這一次我帶給你的屈辱。你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重點不在於這,在於別人信不信你口中的真相。你以爲太醫院的太醫是那麼好收買的不成,這裡邊應該有人是專門給太皇太后看診的太醫吧,你覺得他會看得上我給他的那點子好處嗎?
郡君,明人不說暗話,你看上了四少爺是不是?你不忿我嫁給了他,所以你才針對我的,對嗎?”
確實,在給董風荷看病的太醫裡有太皇太后的心腹,他是不可能被收買的,那到底是怎麼回事?西瑤郡君腦海裡亂成了一團,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震了一震,秀眉微揚,她不介意說出自己的心事:“是,我就是喜歡他。要不是我年紀小,現在杭家的四少夫人就是我而不是你。不過你別得意的太早,我一定可以得到他的,你等着瞧。”
“呵呵。郡君,你太單純了。你便是嫁給了他得到了他,又能怎樣呢,他是不會對你有半點情意的。爲這樣一個男子,值嗎?你信不信,我昨日曾問過他,我同意納你進門爲妾,只要他開口,可惜,他拒絕了。”有些人,你是不能留後路的,一旦死灰復燃,到頭來倒黴的還是自己,風荷從來都不是什麼善良的大好人。尤其她現在忙得很,沒工夫一個個慢慢玩,只要速戰速決。
在聽到後邊那句話時,西瑤郡君覺得自己的心飛快地跳了一下,隨即怒氣勃然,她是金枝玉葉,只能給人作正妻,她願意給董風荷一個妾室的地位已經很厚待了。她想不到,他會拒絕,她也不相信。四哥風流成性,不可能拒絕到手的美人,還是京都第一美人。
她輕蔑得笑了起來:“你以爲這樣就能騙得我死心嗎?我告訴你,你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四哥他一定會是我的。到了那時,你便是跪下來哭着求我,我也不會把你留在杭家的。下堂之妻,就是你的歸宿。”
風荷有些無語,這個傅西瑤,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那麼她也就不客氣了:“你果然要與我爭?不如我現在就去請四少爺過來,讓你對他一訴衷腸,可好?如果他回覆了你的心意,我今日就把杭家四少夫人這個名份讓給你。”
對於風荷的篤定,西瑤郡君有點沒底,但她生來就是驕傲自負的人,不認爲她會輸給董風荷,所以她同意了。
雲碧只出去了半刻鐘,就聽到室外響起了穩健有力的腳步聲,西瑤郡君期待得望向門簾。杭天曜快步走了進來,看都沒看傅西瑤一眼,徑直走到牀前,掖了掖風荷的被角,柔聲問道:“叫我有事?”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對她說話總是很溫柔很小心的。
“不是我,是郡君找你有事。”風荷嘴角噙上一縷促狹的笑意,她也想看看杭天曜會作何回答。
杭天曜略有些不滿,回頭瞥了傅西瑤一眼,語氣瞬間轉冷:“什麼事?”
傅西瑤有那麼一刻,以爲他會情意綿綿得看向自己,眼中露出驚豔的光芒,她微微心疼和失落。不過,她認爲那是風荷對四哥說了她的壞話,四哥對她生氣纔會如此的,她綻出完美的笑容,輕聲問好:“四哥。”
“快說吧,我沒那閒工夫。”他沒有殺了她那已經是看在風荷的面上了,哪裡還有心情去應付她。
“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咱們小時候不是還一起玩嗎?我每次來,你都待我很好很好啊。是不是因爲她,四哥,她根本沒生病,她是騙你的,你不要上了她的當。”西瑤郡君的臉慢慢漲紅,不管別人說他風流還是紈絝,她都是很喜歡他的,覺得那纔是男兒本色。
杭天曜詫異地看向風荷,這丫頭,怎麼就告訴她了,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對上風荷輕微抱怨的黑亮眸子,他只是含笑在她頭上點了一點,親暱無比得斥道:“不聽話。”
西瑤郡君以爲杭天曜會生氣,當然是生風荷的氣,她雀躍着鼓舞着等待着這一幕,誰知她等來的會是四哥對那個董風荷萬分寵溺的樣子,她又氣又驚,嘴裡的話突口而出:“四哥,她騙你你不生她的氣嗎?四哥,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你幹嘛還要留她在身邊,你如果願意、我,我會守在你身邊的,你明白嗎?”
杭天曜氣惱得瞪了風荷一眼,小妖精,你想看戲,還把爺都繞了進去,回頭收拾你。他冷冷得笑了起來,起身繞着傅西瑤轉了一圈,西瑤的心鼓鼓的跳,四哥想要幹嘛,她半是幽怨的睨了杭天曜一眼。
“你覺得,你哪裡比得上我家娘子嗎?論身材,論容貌,論才學,你都遠遠不如她,我真不知你哪兒來的勇氣,我憑什麼不要她反而要你,我看你給我娘子提鞋都不配。若不是我娘子攔着,你以爲我會放着你逍遙到現在。”杭天曜對這樣厚臉皮主動貼上來的女人都已經有了極強的免疫力,何況他碗裡的肉還沒吃上一口呢,來不及看鍋裡的。
傅西瑤含羞帶怯的笑容凍在了臉上,她一直被人奉承着長大,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對她不敬,更沒有人敢當面與她說這種話,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如果這個人不是她一直喜歡的四哥,她已經一巴掌招呼上去了。
“郡君,你聽到了吧,你輸了。”風荷嘆了一口氣,傅西瑤不過是個小女孩而已,自己這樣做實在有些太狠了,但是她要面對的太多,每次留下點尾巴,最後她會被累死。她還想日後能過上點舒心日子呢,只能狠心一點了。
杭天曜恍然大悟,原來拿他打賭了。董風荷,算你厲害。他看着風荷的眼神有點像要吃人。
沉煙端了一盞燕窩粥進來,風荷吃了藥,身子到底有點虛,必須每日服用一盞上等的燕窩粥。
杭天曜接過燕窩粥,擺手讓沉煙退下,風荷卻道:“味道還不錯,沉煙,給郡君也上一盞。別怠慢了客人。”
西瑤郡君擡起右手,狠狠得擦掉眼角的淚,把沉煙送過來的燕窩粥拼命砸在地上,厲聲喝罵:“董風荷,我不會放過你的。你等着瞧。”她瘋一般的衝了出去,也不去找她的兩個哥哥,自己跑出了杭家大門,見人就打,見東西就砸。
待她兩個哥哥知情追了出去之時,她已經跑出了一里多遠,砸了有小半條街的小攤販。傅青旭與傅青靄疑惑不已,強自把她帶回了府裡。
就在她跑出杭家院門的同時,杭家四少夫人暈過去了,太醫診斷的結果是氣血攻心、刺激太過,囑咐要好生休養,而且不能再着了氣惱。
第二日,太皇太后再下諭旨,西瑤郡君被許給了鎮守南方的永盛侯府小侯爺,一月之內啓程送嫁,不得耽誤。
永盛侯府常年駐守大理,世代如此。小侯爺在當年與南蠻的一戰中不小心傷了左手,其他倒是還好,年紀不大,只有二十出頭。
西瑤郡君哭鬧過好幾次,欲要進宮求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身子抱恙,不但她,連承平公主都沒有得到進宮的旨意。而西瑤郡君的話,除了承平公主,連她父親、兄長都沒有一個人肯信,以爲她是爲了推脫罪責。
駙馬一怒之下素性關了西瑤郡君禁閉,讓人給她趕製嫁妝,如果再由着西瑤出去胡鬧,不只她自己,整個公主府都會受連累。現在已經有朝臣在朝堂上指出公主教女不力,要求皇上懲處,皇上那邊勉強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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