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黃色的陽光透過窗櫺撒到窗邊的女子身上,平添三分慵懶。莊嫺雅撩起垂落在臉頰上的髮絲,握着小巧玲瓏的藥杵在罐子裡搗鼓着,額際滲出點點細汗,迎着陽光泛出點點晶亮。
秋菊捏着帕子替莊嫺雅擦了擦汗,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然而想起小姐的交代,只得咬着脣角,默默退開。
莊嫺雅抿着嘴脣搗鼓着罐子裡的寶貝,眉眼如彎月顯得極爲高興的樣子。重生的時間不久,她可以用的人也不多,有些事就只能自己準備,然而這樣卻又耽誤了不少時間。
“小姐……”門外青梅慌張的聲音響起。
莊嫺雅看了眼把她的小院當作如入無人之境的男人,自然無比的將懷裡的小藥罐子放在花盆後的角落裡,捏着帕子擦了擦手,在桌邊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來人撇了撇嘴,比她預想的要來得晚多了,真蠢。
“雅雅這是在等本王麼?”楚晉安看着少女紅潤的面容,眉梢微挑,臉上依舊掛着溫潤儒雅恰到好處的笑容。
“東西拿來。”莊嫺雅懶得跟他鬼扯,直接伸出小手朝楚晉安招了招。她記得上輩子,在這一年的年關前後,發生了一件對很多人來說至關重要的事,當然,對她也很重要。
而現在已經是年關了,她已經沒有時間了。絞了絞帕子,莊嫺雅深深的覺得,她需要儘快的找到一個同盟,智商高實力強的同盟。目前有兩個人選,楚墨塵,楚晉安。
前者喜怒無常,心思狡詐,實力——不可預測;後者溫潤如玉,狡猾如狐,實力——有待考驗。莊嫺雅望天,蛋好疼。
“真是不可愛。”楚晉安從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在莊嫺雅手裡,在她的對面坐下,笑吟吟道:“不介意我討杯茶吧?”據他在端王兄那裡的線報說,這個不可愛的小姑娘撒的一手好藥粉,能無形之間把人化成飛灰,不要更兇殘。
“青梅。”
莊嫺雅隔着帕子撕開封口,抽出籤紙吹了吹,一目十行的掃過,隨即笑開,目光悠然的轉向楚晉安,“雖然效率慢了點,不過……聽貴人們說謝尚書家的梅花開得最美。”
楚晉安:……這是什麼鬼?爲什麼他奏是聽不懂?
“王爺慢走不送,”莊嫺雅將紙張捲起放入袖中,朝着楚晉安挑了挑眉,笑得無比歡快,“差點忘記了,侯爺姑父還在等着臣女下棋呢,讓長輩等待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情呢。”能看到溫文爾雅狡猾如狐的晉王殿下如此蠢逼的樣子……呵呵。
莊嫺雅說完就撇下楚晉安,摔着小帕子蹦蹦跳跳的走了,她實在是太好心了有沒有,所以快點去幹活吧,幹得好還會有獎勵哦!
楚晉安反覆地思索着,貴人們說謝尚書府的梅花開得最美?貴人們,梅花?看着院門外那抹嬌俏可愛天真無邪的背影,楚晉安笑得溫和無比,幽深的目光落到院裡的梅花上,下了將近半月的雪,映着滿樹的梅花,景色格外宜人。
不過,春天就要到了,再美的梅花……也該謝了。
侯府書房裡,鎮南候與莊嫺雅面對面坐着,中間的矮几上擺着一盤棋,一壺沁人心脾的碧螺春,煙霧嫋嫋,茶香撲鼻。
“侯爺姑父生氣了麼?”
莊嫺雅悠閒肆意的落下一子,笑嘻嘻的看向鎮南候,心下卻很不高興,若是他敢因爲一個小妾對她和姑姑動怒的話……那就只能讓他去死一死好了。
“有時候姑父覺得,雅雅一點都不像十三歲的小姑娘。”鎮南候神色莫測,一枚黑子堵住了莊嫺雅的路。
“可我就是十三歲的小姑娘啊,難道不是嗎?”莊嫺雅笑得更加無害,十三歲的小姑娘?呵呵,她的確是十三歲的小姑娘,衆叛親離被生母毒殺後重生到十三歲的小姑娘,所以,我沒有說謊哦。
“十三歲,可以參加明年開春時的採選了。”鎮南候眯了眯眼,這個小侄女最近的變化大得讓人無法忽視,偏偏又找不到一絲蹊蹺之處,她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我記得當年鎮南候向莊府提親,願以萬金之禮求娶婕妤姑姑,並許下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不知這話如今可還作數?”莊嫺雅胡亂落下一子,侯爺姑父真是太實在了好嗎,她只是看哪裡順眼就落哪裡的,可這傻姑父竟然拿出十二分的本事來對付她,這樣真的好嗎?
鎮南候驀地看向對面的小姑娘,當年他向婕妤求親之時,小姑娘尚不是記得事的年紀,就算是後來聽莊府裡的大人們或者丫頭婆子們口口相授,也不是能夠說得如此篤定而確切的,他這個侄女倒是越來越叫人看不透了。
“姑父如今還覺得生氣麼?”
莊嫺雅並不理會鎮南候那樣意味深長的目光,她可沒有給他解惑的意思。她只記得,上輩子,在這座鎮南候府裡可是隱藏了不少睿王的細作,就是這些人將她的好姑父哄得站在了睿王身後,甚至將她的姑姑殘害至死。她是不會放過她們的,一個都不會。
“姑父我疼雅雅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與雅雅生氣呢?”鎮南候心下轉過百種心思,卻都沒有說出來,他也察覺到了,這小侄女壓根兒就沒有和他好好談的興致,她會來的如此殷勤,無非是爲了試探罷了。想清楚了這點,鎮南候倒是頗有些幸災樂禍的笑了,“而且姑父我聽說,吳家的嫡長子近日攜重禮到府上去求親了,可是熱鬧得緊呢!”
吳家的嫡長子?求親?莊嫺雅笑得越發天真,眼神卻越發的冷,“他要向我求親麼?我還是個小姑娘呢,還沒到議親的年紀呀!”果然和他的姑姑一樣是個作死沒底線的玩意兒。
“沒到年紀也沒關係,畢竟……”鎮南候端着茶杯不緊不慢的喝着,停了片刻見莊嫺雅笑得愈發無辜,不由得覺得脊背發涼,當下也不弔她的胃口了,“姑父我依稀記得,當年老太爺在世時曾與吳家訂了一門婚約,如今便是應驗到了你們這一輩也算不得什麼的。”
“府裡頭那麼多年紀正合適的女孩子,再怎麼也輪不到我,姑父真是杞人憂天了。”莊嫺雅心裡並不如嘴上說的這麼平靜,如果不出差錯,林氏正是這一日回到府裡的。莊嫺雅低垂着眉眼看着棋盤上黑白分明的暖玉棋子,隱藏了眼底的波濤洶涌,吶,我的好母親,既是如此,女兒我便再給你一次機會罷了,別逼我真的狠下心來,斷了你我的母女情分。
“雅雅覺得如今的局勢如何?”
莊嫺雅的鎮定到讓鎮南候真的刮目相看,莊老太爺雖然不在了,好歹有個老爺子支撐着,如今更是出了這麼個臨危不亂寵辱不驚,手段果決心思通透的莊嫺雅,只可惜了是個女兒身,若是莊老爺子狠得下心來搗飾一番府裡的人們,給這小姑娘招一門夫婿入贅,老莊家怕是又要崛起了。
“我覺得不如何。”莊嫺雅收斂了心神,目光幽幽的看向對面的男人,“要知道,蹦躂的最歡實的,往往就死得越快。”
當今雖然年逾五十,可身子骨倒很是健朗着。而且,作爲帝王,當今可是很不喜歡有人覬覦他的位置的;作爲父親,有些東西只能是他給了他們才能要,若是誰個兒的手敢伸得太長,剁掉是輕的,便是斬草除根徹底斷絕了希望也是極有可能的。當今可不是個溫情的人。
鎮南候:……總覺得這小侄女是在咒他死怎麼辦?“姑娘家家的,嘴巴這麼不討喜做什麼?”
“我又沒讓你喜歡我,你管那麼多做什麼?”莊嫺雅將帕子卷在手指頭上玩着,聞言不由冷冷的睇了他一眼,花心的男人可是斷子絕孫的,姑父大人您可要想好了,是要一百個小老婆划算,還是要兒孫滿堂划算,當然,侄女我這麼不討喜,怎麼可能會去做提醒你這種不討喜的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