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陶恭慕其勇,有收服之意,便在叱利撩陣時,用牀弩擊斃其坐下馬。叱利翻身落地,陶恭拍馬上前欲生擒之。匈奴兩員大將衝上前營救,被陶恭力斬。漢兵和匈奴人用箭矢逼住陣角,叱利翻身而起,手持長刀步戰對抗陶恭。結果大戰三十合,二人不分勝負。
兩軍鳴金,二人歸陣,準備重新披掛後再戰。
沒想到,鞮侯奴生性好疑,漢將明顯是放回叱利,讓他頓起疑心。他命綁下叱利,當夜三更,自己帶精兵五千,夜襲漢營。結果,他中了陶恭和樑統的埋伏,被漢兵斬首數百級,拚死好不容易殺出。
就在此時,大將秋臣與從事班彪率領的援軍又突然出現在匈奴人身後,秋臣、樑統又揮軍急追,匈奴人被前後夾擊,頓時全軍潰敗,右大都尉鞮侯奴不得已,便選擇倉皇逃走。
是役,樑統、秋臣率軍追至胡境二百餘里,一直追到吉蘭秦鹽池,大敗匈奴一萬餘人,斬首數千人,大勝而歸。
此役後數年,匈奴人不敢寇武威。
漢軍奪了匈奴人大營,匈奴兵將已經連夜逃走。僅剩下叱利一人,身中一箭,被綁在大帳前的木樁上。等漢兵將其解下時,他的血都快流乾了。叱利勇武過人,僅有十七歲,很講義氣。右大都尉鞮侯奴臨逃走前,來不及斬其首,但卻在倉皇中射了他一箭。
這一箭穿身而過,幸好傷在鎖骨下,離肺稍遠,保住了一命。
陶恭和班彪將昏迷的叱利帶回營中,二人慕其勇,便親爲其診傷料理,悉心關照,有心招降他。叱利傷愈後,感其誠,便投靠了陶恭和班彪,成爲河西軍偏將。陶恭人粗心細,徵得大文豪班彪同意後,給他改漢名爲左車,意爲河西軍第一戰車。
從此,左車成爲竇融手下最信任、最重要的戰將之一。其後河西軍與匈奴人大小歷數十戰,左車每戰必身先士卒,成爲匈奴人的惡夢,也成爲河西軍的戰神。
左車出身匈奴蘭氏貴族一個旁支,父是萬騎長。等叱利投靠河西漢人並屢次重創匈奴南下各部,單于終於忍無可忍,將其整個家族老幼一百餘人,全部用戰馬碾殺,以解其恨。
竇融聞慘案發生大怒,將河西十萬大軍遠出涿邪山,並以左車爲先鋒,討伐匈奴皋林部,斬殺千餘人,差一點將皋林溫禺犢王捉住。
左車真正揚名三軍,是在漢軍大戰隗囂隴右軍之後。
班彪畫冊事漢後,漢軍與河西軍聯手東破隗囂。隴右即將收服,建武帝劉秀曾大宴三軍,論功行賞,因功封竇融爲安豐侯,食安豐、陽泉、寥、安風四縣。封竇融弟竇友爲顯親侯,五郡太守俱得封賞。
爲壯軍威,皇帝命演胡音,跳胡舞,並命衆將擺擂獻武技以爲進酒。
當時劉秀帳下可謂猛將如雲,謀臣如雨。其中,建威大將軍、好畤侯耿弇,徵南大將軍、舞陽侯岑彭,大司馬、廣平侯吳漢,三人俱是東漢初年建武帝帳下第一等猛將,均爲戰神。三人曾互相大戰三百合,想分出勝負,結果打了個平手。
這次第一戰神吳漢因守長安,暫不在軍中。耿弇和岑彭俱設擂,衆將一一挑戰,俱無法撼之。陶恭與耿弇馬上大戰三十回合,不分勝負,均拱手相退。而左車則與岑彭打滿五十回合,依然不依不饒。天下未定,隗囂在西城苟延殘喘,蜀中公孫述據險自立,劉秀愛慕勇將,擔心有失,便命鳴金,兩人才懨懨罷手。
你想,岑彭和耿弇是何等人,是勇冠三軍的戰神哪。
故而,陶恭和左車可謂一戰成名,深得皇帝喜愛,當即封陶恭爲屯騎校尉,秩兩千石。命左車爲河西軍裨將(即司馬),秩一千石。那時中原缺糧,官俸無法兌現,十兌一二成就了不起了。但河西軍糧秣充足,官俸是足額發放的。
其實,河西軍人才薈萃,象陶恭和左車這樣的勇將一抓一大把。如竇融的大將軍府府尉秋臣,就是河西軍一員悍將。秋臣是墨者,長期擔任大將軍的府尉,鐵心追隨、保護竇融。這場大比武中,竇融未讓他出戰,本想隱藏實力,誰想陶恭和左車之勇,已經讓建武帝對河西軍之悍勇印象深刻。
師徒二人在陵寢內說話,班超第一次聽聞師傅悲慘的家世,不禁淚如雨下。先是舉族被碾殺,後是在河西事件中,師母與三個兒子同時被焚殺,師傅該是揹負着多麼沉重的國仇家恨哪。
“師傅爲何不駐守河西,那樣報仇的機會總是有啊?”
“送雁旋至雒陽投班家後,吾曾想再回河西。其實是竇大人命吾留下,並委以重任!”
“重任?兵庫門令吏與算重任,大人何故如此薄待師傅?”
“啪!”
班超頭上捱了重重一掌,虛弱的左車聲色俱厲,“說竇大人壞話,不怕吾殺汝頭耶?!”
班超嚇得趕緊跪下叩頭請罪,過了一會,左車這才氣順了,他又緩緩說道:
“漢與匈奴,終有一場生死大戰。竇氏興於河西,熟悉匈奴,且與匈奴不共戴天。竇大人與先皇早已料定,滅匈奴者,必竇氏也!大人自入京城起,多年來一直受先皇重託,早已經暗暗佈下大棋,爲埋葬匈奴,挖好了一個百年巨坑!大人忠心謀國,謀慮之深,只有先皇與今上能懂,豈是汝之輩所能察耶?!”
“百年大坑?!”
“不,不是大坑,而是足以埋葬匈奴的巨坑。漢與匈奴,天生天敵,不能共存。須知國與國之間,不過此強彼弱遊戲。漢強,則匈奴必亡。而漢弱,則匈奴必滅大漢。中原物沃天華,漠北苦寒,佔領中原,奴役漢人,是歷代匈奴人夢想。今日漢匈勢均力敵,未到決戰之時。故先皇與竇大人定下百年大計,休養生息,富國強兵,或需百年,定滅匈奴!”
“百年……”
班超聞言,如驚濤駭浪,受到的震撼難以形容。他第一次理解了什麼纔是謀國之臣,什麼纔是國之重臣!怪不得竇大人被先皇與今上視爲國之柱石,有竇大人在,匈奴人便不敢越過北塞,便不敢大規模寇掠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