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瞬間就明白渠耆等人好意,於是笑道,“這有何難,何必捨近求遠,便在營外酒肆即可,班超做東,吾等邊飲邊等中郎將和都尉如何?”
軍營內戰時是一日兩餐,平時是一日三餐,此時正快到營中餔食之時。班超的別部身後有大賈權魚做後盾,富得很,白宰一頓誰不願意啊,衆將隱隱有一絲興奮,自然無一人反對。
於是,黃坫做主,校尉、司馬、從事全部出動,營內只留他一人坐鎮!
營外酒肆如林,紅紅的燈籠如繁星閃爍,可一衆將校數十人,雖然盡着便裝,但轟轟烈烈地進入大營外街上,旋即引起一陣騷動。伎戶們都忙碌起來,派出美豔嫩伎在屋前招搖,想吸引衆人進入嫖。可衆將都是帶兵之人,誰家都嬌妻美妾一串,自然無人理會。
這裡多爲小酒肆,平時接待的也都是隊率以下的士卒,能接待這一大批將校、司馬的酒肆,惟瘦北湖畔的昆明小軒和大營不遠處的關中人家。昆明小軒是喝花酒的地方,自然不能去。於是,班秉、班騶先至關中人家安排一頓,班超則帶着一衆將校、司馬,緊接着來到關中人家。
此時的關中人家,已經是城北頂級食苑。
高臺之上,四層華麗的木樓,雕樑畫棟。樓後則是一個巨大的院子,便是店主人生活之所,此時院內已經停滿食客們的馬車。門前燈籠高掛,輜車、軺車和高頭大馬也停了一大片,生意十分興隆。
班騶先來訂餐,女東家文竽聞是班司馬在此請北營衆將校,自然不敢馬虎,一應事項都是親自安排。等衆人來時,她已經打扮得花團錦簇,親自在大門前將這一衆貴客迎進三樓,一個豪華的大包間內。
“酒肆華麗,東家美豔,真是名不虛傳……”
進入這精緻食苑,劉萊上下打量一番,便抱拳向文竽施禮道。衆將盡着便裝,一個個刻意變得彬彬有禮,一一向文竽施禮。
“謝過諸位將軍,盼諸位今晚食好,常垂憐小肆!”
文竽出身伎女,原本美豔,再加上這些年的歷練,更多了一份成熟女人的風韻。衆將或是出於驚豔,或是出於禮貌,不停地將讚譽之詞送給她。
她很是受用,笑得風搖楊柳一般,一雙秀目卻意味深長地不時看班超。
當天晚上,美酒、美食加上酒肆專門獻上的一臺胡姬迴旋舞,讓班超與衆將校一醉泯恩仇。班超應衆將要求,詳細講述了茂陵一戰的經過。大戰將至,衆將聽畢,酒宴又變成了研討會,推演一番,連劉萊和孫喆都暗暗歎服班超此戰指揮有方,沒有處置失措之處。
但劉萊還是實話實說,“司馬南將雍營兵至,仲升應將突騎襲其拋車營,使其不得悠然轟擊宋府莊園。試想,果如此,別部定不致傷亡如此慘重!”
屯騎營渠耆首先點頭贊同,但越騎校尉趙統卻道,“劉校尉此言不妥!司馬南久經戰陣,又將雍營範苑麾下五百多人。仲升如果敢離開堅營出擊,正中了司馬南之計,別部可能斷然守不住宋府莊園!”
於是,在該不該主動出擊以摧毀拋車營的問題上,衆將又各執一端。但這時的爭論完全屬於戰術探討,文竽帶着小廝、僕從們暫避一邊,靜聽衆將爭論。
雖然爭論十發激烈,但晚宴上衆人還是一團和氣。一屋將領,其間自然少不了屬舞、擊劍、投壺助興進酒。是晚,衆人全部大醉,盡興而歸。班超是東道主,自然醉得最厲害,好不容易強撐着送別衆人,便一下子醉得不省人事。
半夜口乾舌燥醒來,室內黑暗一片,閉着眼伸手要水。一具滑膩幽香的軀體貼着他,知道是鄧堯,便接過人家遞過來的玉碗,咕咚咕咚地喝盡了碗中糖水。放下碗,便將鄧堯擁在懷中,顧不得發一言,帶着無盡思念再赴巫山。
夫妻二人終於風停雨住,班超怕鬥爭會開始,便感到心虛了。
鄧堯、馮菟二位夫人是人精,別想有什麼事能瞞過他們。小宛、綠荷原是侯門侍婢,見多識廣。芙蓉、慕容越跟自己時間最長,二人更是明察秋毫的。自己回到雒陽,雖然是傍晚,過門不入卻進了北營,這消息是無論如何也瞞不了自己室內這羣人精的。
見班超心虛地不言,鄧堯不依了,“回雒陽了不進家門先進軍營,還把自己弄得大醉,讓班秉、班騶生生扛回。別裝可憐好不好,朝廷正有大事,汝心念北征,老夫人、師母、馮菟都不怪汝,吾更不會怪汝。聽六叔言,皇上令幾位大臣密議北征大事,吵了半月架,各執一端,莫衷一是。只是竇將軍很少說話,吾尚不知結果。此時,吾知汝憂心,又如何會怪啊?”
“吾班超何德何能,娶的果真是塊寶啊!”班超聞言,心裡感激鄧堯,便抱着她又是一陣疼愛。
鄧堯卻不領情,她颳着他的鼻子道,“別哄吾,馮菟纔是汝心中寶貝。到太華山三年,在茂陵打了一仗,便對馮菟上了手。吾懷疑汝公器私用,成心想在茂陵抖抖威風,到底誘馮菟這個小寡婦上鉤。漢軍北征,西域美豔胡姬遍地,天高皇帝遠,彼時不知又會弄多少寶呢,口是心非,吾還不知汝心中所想?”
這是他心裡的最軟處,聞鄧堯言便一下子泄氣了,一聲不敢吱。
鄧堯到底出自鄧府仁愛之家,見班超裝出的可憐象,便噗嗤笑了,“離出征沒幾天了,再裝可憐,吾可真惱了!馮菟是好女人,行了吧?汝放心出征,吾定然不會讓汝房內人受委屈,給阿母、師母添亂!”
班超不敢接話,只好轉移話題道,“晚上兩位都尉一直在宮內,衆將只知在研討,到底出了什麼事?難道有重臣反對出征?”
鄧堯長嘆一聲道,“今上乃一代明主,反擊匈奴系國家大計,無人敢反對。只是,楚王大案已發,涉及列侯、二千石重臣、功臣之後數十人,地方官吏數百人。大案驚天動地,震動朝野。此時此刻,皇上既要擊破匈奴,又在尋找不傷國本之良策。還要吸取更始之亂教訓,防止大將擁兵自重,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