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西空在前飄，夏之淮扛着鋤頭和竹簍走在後面，綰綰揹着一個小竹簍走在正中間。
他們走出村子後，夏之淮開口問道：“那個女鬼……怎麼回事兒？”
黃西空搖頭：“不清楚，我原本想碰運氣，看看村子裡有沒有鬼的，但是沒找到就去了竹林那邊，剛巧就看到她渾渾噩噩地飄在林子裡，一直在原地打轉兒，所以就把她撿回來了。”
“不過看着像是慘死的。”
黃西空想起初見女鬼那張臉時，就是他這個千年老鬼也不禁嚇了一跳。
多大仇，多大怨啊，把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臉劃成那樣。
夏之淮這段時間對鬼怪接觸多了，多少是有點嘗試的：“一般來說，這種無意識徘徊在原地的鬼，應該是潛意識的停留在自己被害地點附近。”
“挖完筍後，我回去問問鄰居家的阿婆，這兩年村子是不是出過命案。”
黃西空倒是不在意，他也就隨手撿個鬼，代替他幹活。
至於女鬼被害箇中曲折，他沒太大興趣。
這個世界上太多不幸的人，而且他自己本身就是個悲劇，所以根本不想分出多餘的同情心去關懷一個早就涼透的女鬼。
能分給她一張聚陰符，已經是他最大的仁善了。
……
竹林在村子西邊，面積非常非常大，數量超過千畝。
而桃園在村子東側，一直綿延了幾座矮山。
人間三月芳菲將盡，小小一個桃花村，將這片世界割裂成一粉一綠兩半。
綰綰跟着夏之淮，沿着小路走到竹林邊時，忍不住“哇”的一聲叫出來。
她揹着有半身高的小揹簍，甩開兩條小短腿，越過黃西空衝到了竹林裡。
黃西空盯着綰綰的後腦勺，嘴角稍稍翹了一下：“看，這不就哄好了。”
綰綰脾氣好，如果哄不好，那就是夏之淮沒能力。
夏之淮微微側目，對他的嘲諷裝作聽不懂：“你對小孩子還挺了解。”
黃西空摘了一片竹葉，輕輕捻着葉片，有些懷念道：“我生前，本來是有一個女兒的。”
“你還有女兒？”
黃西空突然想起進入他鬼蜮時碰上的那個小丫頭，年紀小小已經是隻厲鬼了。
“鬼蜮裡那個？”
黃西空搖頭：“那個不是，鬼蜮裡的小丫頭是那個昏君下令陪葬的女童，她父親母親都是奴隸，所以挑選殉葬的童男童女時，她也沒能逃過。”
“那你女兒？”
“早夭。”黃西空聲音很平靜，看着綰綰歡快奔跑的背影，徐徐道，“我與髮妻早婚，十九歲便有了第一個女兒，不過出生時不足月，週歲前一直體弱多病，剛過週歲兩個月就病死了。”
夏之淮只靜靜聽着，沒打算安慰他。
黃西空比他要理智許多，如今能這般平靜地與他說起往事，肯定已對長女病死之事釋懷。
“她叫什麼名字？”夏之淮扛着鋤頭邊走邊問。
黃西空垂眸思考了片刻，笑着說道：“週歲前有個乳名，叫軟軟，她母親取的。”
“你姑娘肯定長得好看。”
夏之淮只淡淡調笑了一句，擡步朝着綰綰跑的方向追去。
黃西空停在原地愣了片刻，擡眸望着跑到前面去的夏之淮，忽然忍俊不禁。
平時看着老不靠譜，沒想到還挺會安慰人的。
不過，也是側面誇他姿容好吧。
黃西空整理了一下衣袖，心情莫名沒有之前的低落，慢悠悠綴在兩人身後。
……
三月末，四月初，正是挖春筍的好時節。
夏之淮追着綰綰跑了段路，就看到遠處竹林裡三三兩兩正在拋春筍的村民。
竹林的地面落滿了之前脫下的枯葉，春筍如同一座座小塔，從溼潤的泥土和枯枝敗葉下鑽出大半顆尖溜溜的腦袋。
綰綰停下來，指着地上的筍尖尖，興奮地問道：“哥哥，哥哥，這個是不是筍？”
“嗯。”
“但這顆不能挖。”
綰綰看着高高的筍頭，疑惑道：“爲什麼？”
“挖春筍講究很多的，我跟你慢慢說，你以後就懂了。”
綰綰跟着他繼續往前走，看着他低頭扒拉了幾下枯葉，完全不懂他在幹嘛。
夏之淮將竹簍放在地上，擡手撥了撥她：“你讓開點兒，我揮鋤頭了。”
綰綰立刻往後退了退，睜大眼睛盯着地面，還是沒有發現筍尖：“哥哥，這裡沒有筍。”
“有的。”夏之淮篤定道。
綰綰堅持道：“沒有，這裡沒有筍尖尖。”
“有，在裂縫下面。”
夏之淮蹲在地上，用手將葉子全部扒開，讓綰綰自己看。
“你看，這裡有兩道裂縫。”
綰綰還是不明白：“有裂縫怎麼了？”
“你看林子裡，那些已經長出地面的筍，都已經老了，其他人都沒有去挖。”
綰綰起身往遠處看了一圈，附近幾個挖筍的人，確實沒有去挖那些筍尖冒出地面的竹筍。
“一般春雨之後，竹筍會很快長起來，這種長出地面的筍，口感就會變差，所以村民們都把這種留下來，讓它以後長成竹子。”
夏之淮又指了指地面的地縫：“我挖的這種，筍尖還藏在地下，這裂縫就是筍尖頂開的。”
“只有這種筍，吃了才鮮，懂嗎？”
綰綰似懂非懂，但她是個伶俐的寶寶，乖乖往後退了幾步，看着夏之淮揚起鋤頭。
只見他稍微有些費勁兒地揮鋤，但沒兩分鐘就將裂縫附近的泥土刨開。
綰綰一直注意着他鋤頭下，看到嫩黃色的筍芽後，立刻手指着地上驚呼道：“真的有哎！”
夏之淮蹲下身用手扒拉着泥土，綰綰也興奮地湊近，開始用小爪子扒拉土塊。
黃西空飄在一旁，也有點躍躍欲試：“我還從沒有挖過筍呢，不過以前南巡審查各地積壓的案件時，有幸嘗過江南地區的春筍，有道菜叫醃篤鮮，味道特別絕。”
夏之淮用鋤頭背面的刃幾下斬斷了筍根，接話道：“我們這裡也能做這道菜，不過我不會，但我小時候見我媽做過，味道確實很好，所以有時候假期回來，我就來竹林刨筍，拿回去就讓我媽，或則是我奶奶做。”
夏之淮將斬斷筍根的春筍扒拉出來，撥掉了筍上的泥土，低頭對着雙眼亮晶晶的綰綰笑道：“這顆筍就裝你竹簍裡，一會兒你跟着我，我教你怎麼挖春筍。”
綰綰看着和她腿差不多高的春筍，轉了個身背對着夏之淮：“哥哥，快裝進來。”
一顆春筍就有好幾斤，夏之淮將春筍放進她揹簍，有些擔心她背不動。
“你要是累了，跟我說啊。”夏之淮摸了摸她的頭。
綰綰激動地握着拳頭，眼裡全是興奮的光，手裡還有一把剛剛放在揹簍裡的小鋤頭：“我不累，我們去挖筍。”
“哥哥，晚上我想吃醃篤鮮。”
聽着他們兩個報菜名，綰綰已經有些饞了。
PS：今天有點卡文，更新晚了，下一章估計得到凌晨去，大家早點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