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狹長的剎車聲迴響在安靜的地下停車場，黑色的奧迪R8纔剛剛駛出去沒多遠，就緊急停了下來。
駕駛座上的陳閣維緊握着方向盤，手指頭稍稍活動了下，低着頭醞釀了兩秒，接着轉過腦袋，看向副駕駛座上一臉懵懂的裴珠泫。
陳閣維的突然剎車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以爲自己又犯了什麼禁忌。
但陳閣維只是冷淡地盯着她，然後用平靜的聲音說道。
“你下車吧，自己回去。”
握着安全帶的裴珠泫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低下頭，避讓開陳閣維的目光，然後擺出一副弱小的姿態，接着用嬌弱的聲音道歉。
“對不起，我不會再說這種話了。”
陳閣維看着裴珠泫，有些不悅地輕舒了口氣，然後收回目光，接着操控方向盤開車。
黑色跑車再次恢復行駛，慢慢開出了地下停車場。
來到地面上，裴珠泫才注意到天空已經變黑，四周的燈光亮起，夜晚正式降臨。
陳閣維打着方向盤，來到了十字路口，等待着紅燈。
目光掃了眼周圍，接着陳閣維再次開口，聲音平淡的問道。
“你回哪裡？隊友家還是宿舍？”
“宿舍。”
裴珠泫一秒回答道。
去姜澀琪家的話就在隔壁街，半分鐘就到了，去宿舍好歹還要過個橋，開上幾個街口。
“地址。”
陳閣維冷漠地問道。
“三成洞101號，SKview公寓。”
裴珠泫如實報出，同時目光在周圍打量。
傳言自己公司將要搬到的新大樓，就在這道街的主路上，離陳閣維居住的森林廣場只有五六百米的距離。
看着正在裝修的大樓，裴珠泫忽然有了想法，旋即擡起手，同陳閣維說道。
“我們公司接下來就要搬到這個地方了，離你很近。”
陳閣維偏頭看了眼，同時輕踩油門，慢慢讓跑車拐彎。
看見正在建築中的大樓，陳閣維沉默着沒有說什麼，依舊安靜地開着車，向着遠處的快速路駛去。
裴珠泫見陳閣維不答應，有些沮喪，但隨即便振作了精神，開始繼續尋找話題。
她看着周圍，然後淡淡道。
“我馬上也準備搬到這附近，具體的還沒想好，我的助理還在幫我選。”
陳閣維忽然偏頭看了眼，猶豫了下，然後才緩緩開口問道。
“伱的助理可靠嗎？”
裴珠泫見到陳閣維答應，立刻轉過頭來看向他，接着肯定地答覆道。
“人挺好的啊，很善良。”
陳閣維頓了頓，然後接着開口。
“之前也有個藝人這麼說，結果她的助理準備捲走她十億韓元。”
裴珠泫聽到後稍稍認真了些，接着便思索了起來。
陳閣維一直說他對於愛豆不瞭解，但是捲走愛豆十個億如果發生了這種事情肯定會上新聞。
既然沒發生，又是內幕消息……
裴珠泫看着陳閣維，小心地開口問道。
“是……之前那位……”
“不是她，她的隊友。”
陳閣維表情平淡地回答道。
“噢……”
裴珠泫輕聲答應，接着認真地想了想，而這時陳閣維又一次開口補充道。
“所以不到和對面籤合同的時候別把錢給出去。”
“我知道了。”
裴珠泫朗聲答應道。
接着，她的臉上就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怎麼說，陳閣維這是又關心了自己一回。
跑車來到拐彎口，陳閣維調轉方向盤，將車開上了快速路。
裴珠泫看着臨近江邊的Trimage公寓，再次開口說道。
“我們公司好幾個前輩都住在這裡。”
陳閣維偏頭看了眼，沒有說話。
這倒是在裴珠泫的意料之中，她想了想，接着表情忽然又變得認真，然後再次轉過頭，看向陳閣維。
“要是我接下來的情況，還是不是很好的話，那你在公司會不會很爲難？”
陳閣維平靜地想了想，然後如實回答道。
“可能有點吧，不過也不會怎麼樣，我對公司做的貢獻比你這點產品代言造成的影響大得多。”
裴珠泫聽着回答，表情微微停頓。
而陳閣維這時才意識到了什麼，隨即快速跟了句。
“抱歉，我不怎麼習慣說謊。”
裴珠泫眼睛一亮，隨即便無所謂地說道。
“沒關係，我自己也瞭解。”
陳閣維接着開車，遠處的永東大橋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裡。
忽然，身邊的裴珠泫再次扭過頭看向他，然後語速極快地問道。
“我漂亮嗎？”
陳閣維被這猝不及防的問題問的怔了下，隨即思索着想要敷衍回答。
但裴珠泫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立刻接着補充條件道。
“別說什麼和別人都一樣，就單純從個人眼光出發。”
陳閣維輕舒了口氣，接着只能無奈道。
“漂亮。”
裴珠泫再次露出滿意的神情，接着回過頭，模樣像是打了什麼勝仗。
而陳閣維則顯得有些戰敗氣餒，但隨即他便平靜地思索起來。
在將跑車開到永東大橋後，陳閣維深思了下，接着稍稍偏過頭，認真地同裴珠泫說道。
“我幫你是因爲利益關係，還有對於我個人道德感的滿足，你不需要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只需要讓事情自然地走下去，過好你自己的生活。”
“什麼意思？”
裴珠泫大概能感覺出來陳閣維的意思，但她還是反問了句。
陳閣維見到裴珠泫追問，沒有辦法，只得更加直白地說道。
“意思就是你別有那些錯誤的想法，你因爲剛剛經歷了創傷所以思維感情不在正常水平線上，產生的想法和平時出現了偏差。”
裴珠泫認真理解了下陳閣維依舊繁瑣的語言，表情忽然平靜了起來。
她扭過頭，再次看向陳閣維。
“你還是喜歡她嗎？”
陳閣維眼瞼急速閃動了兩下，緊跟着就平靜回答道。
“No。”
“那你爲什麼抗拒我？”
裴珠泫緊跟着問道，目光緊盯着陳閣維。
後者再次快速舒了口氣，然後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
“我跟你說了你現在精神不正常。”
“我知道了。”
裴珠泫忽然答應，接着收回了目光，然後低着頭說道。
“可是你幫了我這麼大忙，我們做朋友應該可以吧？這個對你也很過分嗎？”
陳閣維頓了頓，目光掃視了下前方道路，然後輕聲說道。
“我不是正常人，你還是找別人去交朋友吧。”
“爲什麼？我感覺你挺正常的啊。”
裴珠泫隨即道。
陳閣維輕嘆了口氣，然後快速轉頭看了眼裴珠泫。
“我是高功能反社會人格，我很難和社會平均水準的人產生聯繫，我的思想也都是很消極的。”
這兩個詞裴珠泫這下是完全理解不了了，她仔細地想了想，但還是隻停留在文字表面。
她努力地思考了片刻後，緊跟着懷疑的看向陳閣維，試探性的問道。
“你希望世界毀滅？”
“不。”
陳閣維輕聲否定。
“高功能反社會一般都是兩極化，要麼有極強的危害性，要麼會有卓越的貢獻，我是後一種。”
“喔~”
裴珠泫會意地點了點頭，緊跟着就再次問道。
“那不是挺好的嗎？怎麼很難聯繫了。”
陳閣維嘆息着搖了搖頭，然後無奈道。
“這就是很難聯繫的地方了，我沒法和笨蛋交流。”
裴珠泫秀眉微蹙，表情有些不悅，但緊跟着她就放鬆地說道。
“沒關係，我會努力跟上你的。”
陳閣維再次偏頭看了眼裴珠泫，嘆息了聲，沒有再說什麼。
跑車駛下永東大橋，進入清潭洞的地界。
而再往前兩三個路口，就能到達裴珠泫剛剛報出的三成洞101號公寓。
裴珠泫看着周圍熟悉的建築，知道這趟車程已經不剩下多少，隨即再次轉頭，看向陳閣維。
“你的手機號碼應該可以給我吧？萬一後面還有什麼事情要處理之類的。”
陳閣維頓了頓，然後猶豫着說道。
“需要的時候我會找到你的。”
“用你的黑客方法嗎？”
裴珠泫緊跟着問道。
“嗯。”
陳閣維也不避諱，毫不在意地答應。
“那我直接把我的號碼給你好了，這樣就省的你麻煩了。”
裴珠泫立刻說道。
陳閣維撇了撇嘴，然後擡手伸進自己的口袋，從裡面掏出了手機。
裴珠泫隨即從陳閣維手中接過，然後打開了撥號盤，輸入了自己的號碼。
但下一秒，裴珠泫就按下了撥號鍵，電話立即打了出去。
陳閣維用眼角的餘光注意到裴珠泫的動作，但只是再次撇了撇嘴，也沒有說什麼。
而在確定自己的手機傳來了動靜後，裴珠泫才滿意地掛掉了電話，接着開始將自己的號碼存進陳閣維的手機。
但在輸入備註姓名前，裴珠泫猶豫了下，緊跟着就退了回去，然後開始在陳閣維的電話簿裡翻看，看看他的存儲格式。
“差不多得了。”
陳閣維注視着道路前方，冷冷地說了句。
裴珠泫聽到後立刻滑動手指，離開了電話簿界面，再次輸入自己的號碼，開始存儲。
飛快地輸入號碼後，裴珠泫在姓名欄輸入了一個短詞，白菜。
這是自己名字前兩個字的諧音，她不想存自己的本名進去。
在存儲好後，裴珠泫將手機遞向陳閣維，然後不待他接手，就跟着塞進了他的口袋裡。
陳閣維注意了下裴珠泫的動作，接着隨意地開口問道。
“你備註的什麼？”
“白菜。”
裴珠泫聲音清脆的回答道。
陳閣維一秒就弄懂了裡面的諧音，臉上露出會意的表情，但並沒有說什麼。
而裴珠泫這個時候反倒思索了起來，接着遲疑的同陳閣維問道。
“不過，你手機裡存的那些A，S，J，單個字母的是什麼意思？”
“A是我爸，S是我舅舅。”
陳閣維平淡回答道。
“啊，比較重要的人會存成這個……”
裴珠泫立刻會意地點了點頭，但下一秒，她似乎就明白了那個J指代的是誰。
裴珠泫的表情出現明顯的變化，而開着車的陳閣維聽着裴珠泫的音調，也知道她判斷了出來。
扭頭看了眼她，然後依舊保持安靜。
車內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一直到他們來到SKview公寓的樓下。
陳閣維在停穩車後，看了看周圍，然後淡淡道。
“你到了，下車吧。”
裴珠泫坐在副駕駛座上低着頭，沒有第一時間擡手打開車門，而是待在原地思索了下，接着才擡起頭，看向陳閣維，很是認真的說道。
“我的精神很正常，思維也沒有什麼偏差，我知道。”
陳閣維看着裴珠泫，心軟了兩秒，接着目光低垂，聲音較爲柔和的說道。
“那也再說吧，下車了。”
裴珠泫抿了抿嘴，也慢慢低下頭，同時另一隻手搭上了車門。
她最後看了眼陳閣維，然後開口說道。
“不管怎麼樣，今天的事情很感謝你。”
“嗯。”
陳閣維輕輕地答應了聲，然後看着裴珠泫轉過身，打開了車門，走了下去。
在後者關上車門，離開車一段距離後，陳閣維立刻就踩下了油門，疾馳而去。
才走出了幾步路的裴珠泫又回頭看了眼，表情有些許苦惱，但緊跟着還是目光低垂，繼續走回公寓。
十分鐘後，奧迪R8回到森林廣場，陳閣維坐着電梯，表情自然地回到4503號公寓。
一走進門，陳閣維就看到陳天橋站在過道，關心的看向自己。
“人送回家了？”
“嗯。”
陳閣維簡單地答應了聲，開始脫鞋。
“小姑娘對你有感覺啊。”
陳天橋緊跟着問道。
“應該吧。”
陳閣維無所謂地答應。
他自己也清楚，他就是再鐵直男，也能大概感受到一些，裴珠泫對他的觀感。
“那你不好好把握？”
陳天橋立刻關心的問道。
“再說吧，我現在沒談戀愛的想法。”
陳閣維淡淡說道，轉身邁步走向了餐廳，口中的理由還是老一套。
陳天橋露出無奈的表情，緊跟着就疑惑地看向陳閣維問道。
“那你要什麼時候纔有想法？再等個兩年三年嗎？”
“可能吧。”
陳閣維來到餐桌坐下，輕聲答應。
一向以理性著稱的他，現在給不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陳天橋嘆了口氣，然後來到陳閣維對面坐下，接着認真地看向他。
“拖是沒有意義的，你現在和之前果斷的你一點都不像。”
陳閣維有些煩躁地撇了撇嘴，隨即無奈地擡起頭，看向自己老爹。
“你幹嘛怎麼想讓我談戀愛，你之前不是說不急嗎？”
陳天橋看着自己兒子，沉靜了兩秒，接着凝視着他，很是認真的說道。
“兒子，你很聰明，這點我很驕傲。但對於其他人來說，你是個怪物，你現在需要一個人，把你和這個社會連接起來，而不是孤獨的躲在山洞裡生活着。”
陳閣維低着頭，沉思了起來，表情不變且平靜。
而陳天橋就這麼看着自己的兒子，等待着他的反應。
終於在十秒後，陳閣維稍稍偏過腦袋，看向餐桌上的菜品，然後淡淡道。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