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沒說話,而是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似乎在斟酌詞句。薛朗表示理解,如果是他,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畢竟其中牽涉的人物,是她的兄長,公主殿下作爲妹妹,確實不好開口。
薛朗想了想,道:“我把禮物退回去,表明一下態度,應該就可以了吧?”
公主殿下看薛朗一眼,道:“多謝幼陽體恤,只是事已臨門,幼陽如果不明其中內情,恐被人算計吃虧。也罷,如今已是朝中盡知的事情,告知幼陽也無妨。”
公主殿下頓了頓,道:“太子人望不足,故而纔會對高產的作物如此重視。”
懂了!意思就是太子還是衝着紅薯、土豆來的,不是衝着他薛朗本人來的,所以說,說他有才華,腹內錦繡什麼的,果然只是客氣話。
薛朗吐槽了一句:“所以,薛智來說太子覺得我有才華,腹內錦繡,其實都是騙我的,對吧?還好我沒當真,不然該失落了!”
公主殿下被他這話逗的,調侃他道:“幼陽確實有才幹,此非虛話。”
薛朗意思意思的拱拱手:“多謝殿下鼓勵,屬下感覺又找到生活、工作的信心了。”
公主殿下被他逗得心情似乎好了許多,擺擺手,有閒情閒話家常了:“我阿孃膝下一共有大郎建成、二郎世民、三郎玄霸、四郎元吉,女兒只我一個。建成乃是嫡長子,唐王世子,大唐建立後,被聖人立爲太子。”
公主殿下顯然不是優柔寡斷、傷春悲秋的人,既然決定說,自然就不會隱瞞,畢竟,薛朗明明是她看重、依仗的手下,太子絲毫不顧及她,直接派人來收買薛朗,這種絲毫不把她放在眼裡的做派,還真是……如果是薛朗,會很想送太子一個呵呵。
公主殿下道:“大唐初立,天下未定。大兄身爲太子,鎮守中樞,上安朝堂諸公,下撫黎庶之望。三郎早夭,五郎年幼。我限於女子之身,能堪大用者,唯有二郎。”
這是道理話!
一個初初建立
的政權,李淵的年紀擺在那裡,以古人的平均壽命而言,必須有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擺出來,讓士庶階層都知道,讓大家知道跟着幹是有前途的。
畢竟,剛剛滅亡的隋朝,可只傳了兩代。後事不忘前事之師。前隋的滅亡讓天下人都知道有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是多麼的重要!
而李唐王朝,內有李淵、李建成父子在,外有能征善戰的秦王,一家子團結合作,可不就是典型的第一家庭形象麼?誰看了都覺得這家子有前途,可以跟着一起幹!
薛朗點點頭。公主殿下續道:“道理是如此,可世上哪有事事如意的。二郎幾乎是我一手帶大,他之才能我盡知,惜乎年輕沒有經驗,打了敗仗吃了虧,可也有了寶貴的經驗,他之才幹,以太子之資,豈能掩住!此事,我能看出,聖人能看出,朝堂諸公老於世故,焉能看不出來?”
可憐的太子李建成!
李建成是有才能的,只是,誰讓他有個更有才能的弟弟呢?李建成不是做得不好,而是沒有李世民做得好。天才與凡人的區別,就是這麼闊怕。
公主殿下嘆了口氣,道:“惜乎太子是我大唐的開國太子!”
公主殿下點到爲止,薛朗秒懂!
如果李建成不是生在大唐剛剛建國的時候,而是中期之類守業的太子,那李建成就是一個好太子,但可惜他生的是初唐,還是大唐帝國剛剛建立,前隋的滅亡還在戳着天下士庶的敏感神經的時候。
前隋兩代而亡,隋文帝做得很好,可惜繼承人沒選對,導致前隋兩代而亡。沒有人是希望過兵荒馬亂的日子,特別是士族階層,每次天下大亂,什麼牛鬼蛇神都跳出來,首當其衝受到衝擊的就是士族階層,越是大的世家,越容易成爲那些起義作亂者的目標。因爲世家代表着有錢有糧。傻子都知道有錢有糧纔有打天下的資本。
一開始,李世民的才能還沒顯現的時候,大家對太子李建成是滿意的。李淵把他放在中樞,一是爲了安撫人心,二嘛
未嘗沒有讓他趁機與朝廷重臣們搞好關係,趁機刷刷聲望、好感之類的打算。畢竟,大唐建國,李淵的年紀在古代可算不得年輕了,天下以後終歸要讓他的兒子繼承。
如果沒有李世民做對比,李建成還是做的不錯的,在朝臣中也慢慢的積累出一些聲望來。故而,歷史上對太子的評價,一開始是好的。
可隨着李世民的崛起,李建成就悲劇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李建成只是還算優秀的凡人,而李世民就是天才。凡人再優秀也比不上天才。
朝堂上的人,作爲一國的開國之臣,哪個不是人精,又怎麼會看不出其中的差距來!包括他們的父親、聖人李淵同志也看出來了。
前隋的教訓還未走遠,李世民實在太出色,出色到李淵都動搖了。可是,建成並沒有犯什麼大錯,身爲嫡長子,在封建禮法裡有着天然的繼承權。沒有錯誤的太子,又怎麼可能輕易說廢就廢!
如果太子是那麼好換的,那也不至於每朝每代換太子,背後都是一場腥風血雨。太子說立就立,說廢就廢,你讓天下臣民怎麼想?太子鎮守中樞,上安朝堂,下撫黎庶不是開玩笑的話。換太子不是兒戲的事情,沒有正當過硬的理由,太子是不能換的!
李淵的動搖,導致的就是朝堂衆臣的選擇。大家也跟着搖擺不定,有支持太子的,也有支持秦王的。而這些剛剛經歷了天下大亂的臣子們,對安定的渴望,讓他們顯然更青睞秦王李世民。
於是,就有了太子人望不足的局面。公主殿下雖然沒明言,不過從她的隻言片語中,薛朗還是自己腦補了一通,莫名的有些同情李建成,你說你如果往後生幾年該多好,跟天才活在一個時代不說,還要去爭同一個位置,是多麼可憐的一件事。
薛朗忍不住想爲太子點根兒蠟!
公主殿下看出薛朗想明白了,突然丟出一個問題,眼神銳利的盯着薛朗:“太子與秦王相爭之局已成,幼陽,你當如何選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