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時已是丑時,府裡沉寂一片,唯有滿池金魚獨自嬉戲。
坐在池邊遠望京城,冷寂的夜,空涼的城。不知道這座冷冰冰的京城有什麼好爲何總會有那麼些人想成爲城中之主?
因爲他們貪婪的慾望,簡雲軒同本侯註定只能是陌路。
又或者沒有這些我們依舊是陌路。
這幾日二老忙着給我準備啓程用的物品,本侯正好落得耳根清淨。
小書陪本侯去了趟春雨樓向棋竹告別,棋竹那悽柔的小眼神看得本侯心裡一陣暖哄哄的,順帶着又抱着他啃了幾口。
再次經過上次遇刺的地方本侯禁不住駐足,一抹玉色消逝在門口。
簡雲軒?
本侯擡腿跟上。
院中種了幾棵桃樹,房門前還曬着不少當歸,相當普通的一處院落。
一抹玉色在窗前徘徊,本侯悄悄踱到窗前挖了個洞。
房內桌椅凌亂,幾盆月季花碎了滿地,地上依稀還有血跡。
卻沒了人影。
坐在大門前守株待兔,半個時辰過去大門終於再次被推開。
身後的腳步看到本侯以後明顯頓了頓清潤聲音傳來:“侯爺怎會在此?”
果然是他。
儘量優雅地站起來理了理衣袖:“原來是簡尚書。”
簡雲軒客套行了一禮:“不知侯爺來此所謂何事?”
本侯不答反問:“那麼簡尚書來此又是爲何?”
和緩的風吹過他的眉眼,他的眼底多了幾分落寞:“那日那聲慘叫是臣的奶母親。”
人家來此悼念自己的奶孃本侯還來質問委實不該。
藉着空氣中的暖意本侯生出一抹柔情:“簡大人節哀順便。”
他側身越過本侯在一側的臺階上站好定定瞧着我:“那日的事還沒有謝過侯爺卻是臣不懂禮數了。這是瓶專治跌打損傷的良藥望侯爺務必收下。”說罷自袖中掏出一個白玉瓶遞了過來。
他在感激本侯?只這句話本侯就是再被砍上十幾二十刀也值了。
我接過藥瓶手不下心碰到他的手指,本侯心尖兒上一陣騷亂,擡眼看看他一派鎮定沉着沒有任何異樣。
“多謝簡大人。”
出了宅子沿着衚衕一直走我們經過一個字畫鋪。本侯對這種風雅的東西一向不在行,簡雲軒自然是止了步。
長長的睫毛在日光下安靜地舒展開來,乾淨的側臉整個浸在一片水墨山色中,恍似謫仙。
他的眼神在衆多墨寶中留戀了一番停在一張蒼鷹展翅圖上。
簡雲軒揚了揚脣角:“店家,把這幅畫幫我包一下。”
店家熱情得很:“好來,這就來!”
回去的路上本侯沒忍住問:“像簡大人這般清雅脫俗之人大都喜好山水墨畫,不知爲何今日簡大人爲何挑了幅蒼鷹展翅圖。”
他低着頭聲音很低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下決心:“縱有寄情于山水的意趣也要有蒼鷹拼死一博的勇氣。”
人果然不能只看外表,柔弱的外表下他竟有如此強悍的一顆心。
七日後我同簡雲軒喬裝成普通的商人帶了十幾名侍衛秘密啓程。
爲陛下辦事,辦得還是這種肥差事自是要加倍小心。
爲了掩人耳目我們僅備了一輛馬車還是那種空間狹窄的馬車。
簡雲軒身子虛弱自是不能騎馬只能同本侯共乘一輛馬車。
本侯可以騎馬自然本侯也是不願的。
簡雲軒在馬車中若是本侯去騎馬那我就是真傻。
暑氣騰騰,河面上一片氤氳水汽,隔着蘆葦都能感受到那灼人的熱浪。
簡雲軒在馬車中閉目養神,汗水順着他的下巴擠進衣領,他渾然不覺一派自在的形容。
本侯不停搖着摺扇有意無意往他的方向扇,他約摸是感覺到了眼珠隔着眼皮動了動並沒有睜眼。
簡雲軒胸口的汗漬是宣紙上暈染開的墨越來越大,本侯實在看不下去擡手去掀車簾一隻手被什麼嵌制住不能動彈。
纖細的手腕,白皙的皮膚,是簡雲軒的手。
長長的睫毛抖了幾下終於睜開,聲音不慍不火還是溫潤的清澈:“侯爺,我們是微服私訪不能讓居心不良之人發現我們的蹤跡。”
“可是雲軒……簡大人身子弱,今日日頭高暑氣重本侯怕……簡大人熬住。”
聽到我喚他雲軒他眼底有幾分震驚,旋即面上又浮上一抹粉紅眼神仍然堅定:“多謝侯爺關懷,不過我們押送的賑災物資是百姓們的救命稻草萬不可出任何差池。微臣……撐得住。”
手腕處一陣陣暖熱隔着薄薄的一層布料傳了過來,本侯沒有說話只看着他,簡雲軒也看着本侯沒有出聲。
轎中空間本就不大加上天氣悶熱本侯覺得腦袋血氣上涌,呼吸逐漸變得粗重。
簡雲軒表面上沒什麼異樣可本侯看見他的耳朵紅得似要滴出血來。
心中砰地一聲煙花漫天,他莫不是也喜歡本侯?
另一隻手搭上他的臉本侯又朝他跟前湊了湊:“雲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