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應元率着殘兵乘着幾十艘破漁船逃離東岸後,李定國遇到一個難題。巴霧河水深流急,而沿河數裡的所有渡船、漁船都被官軍強徵過去,現在這些船隻也被張應元帶到了西岸,那義軍該如何強渡。李定國很快便發現河邊山坡長了大片竹林,便命士卒臨時綁紮竹筏搶渡。
李定國立馬河岸,督催一部分士兵射箭掩護,一部分士兵將竹筏運到水邊。逃到對岸的張應元見狀,忙命麾下官兵射箭阻擊,同時用幾架投石機投出的石頭砸壞那些竹筏。
劉文秀則指揮騎兵在岸邊一字兒擺開,準備當竹筏被打沉時就率領騎兵躍馬入水,泅渡過河。張應元看見義軍的士氣極旺人馬越聚越多,而且相當一部分都是騎兵,而守河官軍人心惶惶,其中有些士兵還隱隱惱恨他張應元爲了自己的性命枉殺跟隨的士卒,士氣和兵力都是此消彼長,張應元越發擔西岸渡口守不住。
正在這時,張應元從潰逃前來的汪之鳳親兵處聽到了汪之鳳吐血身亡的噩耗,頓時鬥志全消,灰心喪氣地命全軍撤退,快速撤往大昌縣城,妄圖依託城防阻敵。除此之外張應元另有考慮,他麾下士卒多是步兵,要是再晚撤退一些,等義軍的騎兵泅渡過來,他們定難逃脫。
巴霧河一帶奇峰突起,怪石鱗峋,碧流靜淌,似人、似物、似獸的鐘乳石造型生動,栩栩如生。李定國無暇飽覽這等山河風光,留白文選整頓步兵、打掃戰場,而他自己聚合鴛鴦衛和白文選衛所有騎兵,跟劉文秀的騎兵會和一處,乘馬泅渡過河,追擊張應元,掩尾絞殺。
當李定國率領騎兵泅渡過了這段河後,回湍急清澈的河水,忽地想起一事:在原來那段歷史上,明崇禎十三年秋,張獻忠搗毀了明軍據點土地嶺後,分兵三路,從此渡河,連夜攻下大昌縣城,於是人們便叫它“馬渡河”。莫非自己剛纔命人泅渡過的這段河便會被人命名爲馬渡河,見證歷史的感覺真不錯。
泅渡過河後,李定國和劉文秀唯恐張應元逃到大昌城跟川軍回合,那大昌城勢必更難攻陷,便對張應元緊追不捨。張應元所部除了他和親兵騎乘的是馬匹外,其他的都是步兵,而且久戰疲憊,很快就被義軍追上。除了張應元帶着幾個親兵逃竄,其餘的官軍盡被殲滅。
因張獻忠這次進川是流動作戰甩開楊嗣昌的圍剿,帶着官軍俘虜移動只會拖累義軍的速度,放了這些俘虜他們又會馬上被官軍抓住重新逼着投入戰場,戰鬥結束後再坑殺俘虜太不人道,所以張獻忠暗示全軍將領務必在戰場解決所有問題,也正是如此,義軍對可以全殲的官軍是無視對方的繳械投降,盡數殲滅。李定國對此深感無奈,看來只有日後有穩定的根據地才能真正解決好這個俘虜問題。
西營義軍橫渡巴霧河殲滅張應元所部後,利用邵捷春分散兵力防守許多隘口的弱點,馬不停蹄地連破幾個都是隻有幾百兵力防守的隘口,逼近大寧河。
觀音巖守將邵仲光驚慌失措,將土地嶺失陷的消息飛報窩在夔州的邵捷春,邵捷春則飛檄張令和秦良玉火速馳援。張令雖新遭敗績,但他本身就是川人,利用同鄉關係,很快就把潰兵補滿,再加上邵捷春補給他的五千人,足夠一萬人馬。而秦良玉更不用多提,那是特別的威風八面所向匹敵。如今不僅邵捷春把扭轉川東戰局的希望指靠這一對男女老將和他們率領的主力軍,幾乎整個四川的豪強士紳們都抱着同樣希望。張令的人馬在秦良玉的前邊,相隔二天的路程。他一面從夔州催軍前進,一面飛檄邵仲光,說他正在馳援,要邵仲光務必固守三日,等他趕到,將流賊消滅在大昌城下,共建大功。
大寧河的三個渡口,即上馬渡、中馬渡和下馬渡,都是進攻大昌的必經之路。邵仲光藉口此三個渡口水淺難守,便放棄了對這三個渡口的防守,將觀音巖爲第一道關隘,後面夜叉巖、三黃嶺、磨子巖、魚河洞、下涌等處各佈置數百人。
邵仲光分兵把守觀音巖等幾個關隘,每個關隘都用石頭修築了堡壘,挖了陷坑,佈置了鹿砦和鐵蒺藜,並在堡壘中安放了火器和勁弩。雖然他很害怕張獻忠,但希望憑仗大寧河水流湍急,河岸陡峭,岸邊關隘又有這些防禦佈置,可以固守到張令的援軍趕到。邵仲光心想,只等張令一來,張獻忠就休想奪取觀音巖,進攻大昌;即使往最壞的方面說,到那時縱然大昌失守,責任在張令身上,與他邵仲光無干。
出乎這個邵捷春侄子的意料,當李定國追擊到大寧河東岸望着滔滔南流的湍急河水興嘆時,官軍內部卻出現了問題。這些川軍士卒不願聽從長官指揮,更不願替朝廷賣命打仗,就其根本原因,就是欠餉太久,從邵仲光起,一層一層的長官們剋扣下級軍官和士兵的糧餉養肥自己。這些川軍士卒雖然不會膽大妄爲到貿然兵變,但他們卻可以搞“非暴力不合作”那一套,有些士兵還聚集在一起商議搶了邵仲光的傢俬然後分了逃跑。邵仲光見麾下士卒人心惶惶,自己也無力彈壓,也動搖了固守待援的心思。
李定國很快就探察到大寧河防線的漏洞,他和劉文秀領着七千騎兵休整一陣子後,就從上馬渡、中馬渡和下馬渡泅渡過大寧河,然後將觀音巖等關隘圍住。
李定國並不知道觀音巖等關隘官軍守兵的具體情況,看了那地勢甚是易守難攻,便派人回去催促白文選火速來此,準備打造攻城器械,強攻這些關隘。
李定國的命令剛發出,就看到觀音巖等關隘一片大亂,俘虜了一個慌不擇路潰逃出來的官兵,一問才知道原來那個大昌的守將,亦是邵捷春的侄子邵仲光見義軍勢大,又見官兵軍心異變,就一邊差人往夔州向他叔叔邵捷春謊報他正在督率將士們拼死抵禦,殺得流賊傷亡數百,一邊帶着少數親兵丟掉堡壘逃跑。這邵仲光想到觀音巖丟失後大昌亦是難保,便跑回大昌城收拾傢俬逃往夔州他叔叔那裡。而跟隨邵仲光防守大寧河的川軍將士們一聽主將先逃,不戰自潰,大部分散成小股各自逃命。
李定國見到如此妙境,喜不自勝,忙命大部分騎兵都下馬,四下攀援而上,幾乎沒有經過什麼像樣的戰鬥,就迅速打開各處關隘的大門,從觀音巖、三黃嶺等各處突破大寧河防線。
李定國見進展如此順利,就只留下一千人馬留守這些關隘等待後軍,他和劉文秀繼續帶領騎兵進擊大昌城。等他和劉文秀到達大昌城時,那裡儼然已成了一座空城,邵仲光攜帶傢俬倉皇逃竄到夔州,其他大小官軍將領有樣學樣,都紛紛撤退到夔州。
李定國幾乎兵不血刃,輕取大昌,並以此爲據點,等待張獻忠和羅汝才大軍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