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凝霜從小到大哪裡聽過這種話,嚇得臉色發青的同時又氣得渾身發抖。
“你,你這賤婢!”
香芹眨了眨眼,看了看左右,一臉無辜懵懂:“賤什麼?賤人?三少夫人,賤人叫誰呢?”
顏凝霜抖着手指着她道:“你……”
香芹癟了癟嘴,委屈地道:“我啊?賤人叫我幹嘛?”
顏凝霜被她氣得差點兩眼一翻暈過去,可是她今日過來找任瑤期的時候先將丫鬟都打發了走了,這會兒想要叫人幫她教訓這個膽敢以下犯上的賤婢都找不到人,自己動手跟個丫鬟撕打到一起又實在是有辱身份。
而身爲任家第一丫鬟的香芹自然也不是傻的,她之所以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欺負顏凝霜就是瞅準了她身邊無人,顏凝霜就算是想告她的狀也找不出證據啊。而且顏凝霜就算是想告狀又能往哪裡告?一張狀紙告到太后面前不成?香芹在心裡得意地笑,吃準了顏凝霜這會兒拿她沒轍。
正在香芹暗搓搓地想要再加把火把顏凝霜氣死嚇死的時候,從一旁的岔路上突然走出一個人來。
她們正走在長長的迴廊裡,而那人出來的岔道被濃密的灌木和一顆大樹給擋住了,所以兩人都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腳步聲。
香芹心裡“咯噔”一聲,想着自己剛剛欺負顏凝霜的事情不會被別人給聽到了吧?這下可要糟糕。這麼想着,香芹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不由得偷偷打量來人。
突然冒出來的是一位身穿淺藍色直裰的年輕男子,身材不算高,甚至看着還有些瘦弱,不過生的卻是脣紅齒白清秀好看得緊。
香芹看清楚他的長相之後不由得愣了愣,心想這是王府的帳房先生還是那裡冒出來的書生啊?不過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香芹又覺得有些不對,因爲這個年輕男子雖然看上去斯文俊秀。可是那一雙眼睛卻是黑沉沉的,看進去就像是看不見底般,實在不像是書生該有的眼神啊。香芹琢磨着人家的長相,倒是一時將害怕忘記了。
倒是氣急了的顏凝霜先反應過來。指着香芹就對來人發號施令道:“把這賤婢給我抓起來!”
這王府裡的主子顏凝霜都認識,這年輕男子穿着樸素又能在這裡出現,顏凝霜也將他當成了王府裡的帳房或者小管事,她身爲燕北王府的三少夫人,指使個下人的資格還是有的。
只可惜她命令完了之後,那年輕男子只是看了她一眼連腳步都沒有停,只是那一眼雖然沒有情緒卻不知爲何讓顏凝霜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不過顏凝霜這會兒正被香芹撩撥得肝火正旺,便忽略了心中的不適,怒道:“站住!”
那年輕男子皺了皺眉,不過還是停住了步子。轉過頭來用黑漆漆的目光看着顏凝霜,也不說話。
想着這男子剛剛肯定聽到了這給丫鬟無理的話,她一定要把事情鬧到王爺和王妃面前,讓這丫鬟的主子任瑤期當着所有人的面給她賠禮道歉,於是顏凝霜忍住莫名其妙想要後退的衝動。放緩了語氣對那年輕男子道:“你是哪裡的管事?剛剛是不是聽到了這丫鬟那些以下犯上的話?”
年輕男子順着顏凝霜的手轉頭看了正在一邊提心吊膽的香芹一眼。
香芹這丫頭向來如此,對着討厭的人,就算人家身份比她高,她也會避着人前張牙舞爪地去欺負人,不過前提是避着人。她比誰都明白自己丫鬟的身份,很多事情都是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做的。
所以這會兒香芹的臉色就有些發白,她到不怕被責罵。她怕的是自己的魯莽會給她家二小姐惹禍,這對於第一丫鬟而言簡直是恥辱。於是不知不覺的,香芹看着那年輕男子的目光就有些可憐巴巴的。
年輕男子看了香芹一會兒,快把香芹看哭了的時候才冷冰冰的說了三個字:“沒聽到!”
顏凝霜和香芹都愣了愣,顏凝霜是目瞪口呆,香芹則是狂喜。下意識地用了她平日裡在主子面前諂媚撒嬌的技能,對着那年輕男子傻笑。
顏凝霜回過神來臉都綠了,原本以她的身份她也不屑跟個下人較勁,可是她今日心情實在是糟透了,偏偏這丫鬟又欺人太甚。顏凝霜那一口氣實在是咽不下去,而這突然冒出來的男子還敢當着她的面信口開河,這裡這般安靜她不信他剛剛什麼也沒有聽到。
“怎麼可能沒聽到!難不成你跟這賤婢是一夥的?”
年輕男子的那有些陰鬱的目光又定在了她的身上,似是終於正眼看她了一般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然後像是迸冰渣子一般地道:“你又是誰?”
顏凝霜愣住了。
“噗哧——”這回香芹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剛剛的緊張感也都煙消雲散了。
香芹這丫鬟有個很不好的毛病,那就是她喜歡以貌取人,當年在任家的時候她對那些長相好的小廝就比較和顏悅色,見這年輕男子不僅長得好,心腸也是大大的好,便立即將人當成了自己人,笑嘻嘻地道:“小哥你不認識她嗎?你不是燕北王府的人?這位可是千里迢迢從京都過來的太后娘娘的侄孫女,名滿燕北的顏家大小姐,現在是王府裡的三少夫人。”
那年輕男子沒有再看顏凝霜一眼,只冷冷地回了一句:“不認識。”
顏凝霜看着這兩人像是一唱一和般的侮辱自己,知道再與他們耗下去也是自取其辱,便咬牙忍住了心中的怒意和屈辱,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然後挺直了腰背越過她們快步離開了。
香芹看着顏凝霜的背影,眨了眨眼,轉頭問剛剛認識的小夥伴:“不對啊!她就這麼走了?”
小夥伴看了她一眼。
香芹有些鬱悶地問小夥伴道:“按理她不是應該氣急敗壞地指着我們說‘你們給我走着瞧’才離開麼?或者撲上來撓我一臉也好啊?”
對於顏凝霜的“不按牌理出牌”,香芹很不滿意,她還沒有虐夠這不要臉的女人呢。
她的小夥伴靜靜地看着她臉上豐富多彩的表情,然後難得的紆尊降貴地問了一句:“你欠揍?”
這話若是別人聽了肯定得生氣,以爲是罵人的,不過香芹這丫頭與衆不同,對着自己看得順眼的人心寬得很,聞言便露齒笑得一臉奸詐地道:“沒啊,欠揍的指定不是我。”
那年輕男子似是偏頭想了想,然後等他擡頭的時候,原本已經走出了迴廊的顏凝霜突然腳下一滑,尖叫一聲摔倒在地。
香芹不由得目瞪口呆,顏凝霜腳下的地平得很,她是怎麼把自己走得摔了的?而且看上去還把腳給扭到了一臉痛苦地爬都爬不起來。
不過香芹很快就把這點小小的疑惑給拋到了腦後,對敵人幸災樂禍這活兒她做得向來熟練,所以當即捂着嘴樂了起來,也沒打算給顏凝霜去叫人來扶,反而是向新認識的小夥伴使了個眼色,讓他跟着自己一起往另外一條路離開。
那年輕男子看了她一眼,到真的聽話地跟着她走了。
直到看不到顏凝霜那倒黴樣的時候香芹才嘻嘻哈哈地曉得前俯後仰,然後對着新認識的小夥伴一臉燦爛地道:“你是我家姑爺的手下的人吧?你真是個好人!”
香芹也不傻,這府裡會不把蕭家三少夫人當一回事,還肯給她打掩護的肯定是自己人。
“好人?”那年輕男子似是有些驚訝地轉頭看了她一眼,半響突然難得的勾起脣角笑了,他長相本就顯得有些豔麗,突然這麼一笑竟然帶了些勾人的味道,讓香芹不由得盯着他看愣了。
年輕男子看着傻乎乎盯着她目不轉睛的小丫鬟,難得的竟然沒有生氣,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盛了,聲音也一改冷冰冰的常態,輕輕軟軟的帶着些誘哄的味道:“你是少夫人的丫鬟嗎?叫什麼名字?”
傻乎乎的大丫鬟被美色衝昏了頭腦,沒有意識到危險,愣愣地回道:“我叫香芹,不是燕北王府的丫鬟,我是雷家的人。”
“雷家的人?”年輕男子聞言似是遇到了些什麼難題般地皺了皺眉,不過很快他就又笑了,對香芹點了點頭。
“香芹,我記住了。”
香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笑容怎麼看怎麼傻。
“蕭順。”年輕男子突然開口道。
“啊?”香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叫蕭順。”蕭順對香芹笑着道。
“哦,蕭順。”香芹眨了眨眼,點頭。
蕭順又看了香芹一會兒,然後語氣柔和地說了一句:“那麼,我們走着瞧。”說完這一句,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嗯,啊?”看着蕭順的背影愣了半響,莫名其妙地喃喃道,“這,這句話不是這麼用的啊!喂!”
這日晚上,蕭靖西與任瑤期就寢的時候,蕭靖西突然問道:“雷太太身邊是不是有個叫香芹的丫鬟?”
任瑤期正在伺候蕭靖西更衣,聞言有些莫名:“怎麼?她又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