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太爺回來之後臥牀休養了三日,情形終於有了好轉,除了剛開始回來的那一日晚上的半夜裡任老太爺又咳了一次血,之後的幾日也沒有再咳血。
只是或許是因爲任老太爺上了年紀的原因,身子骨沒有了年輕人的恢復力,休養幾日過後雖然也能下牀了,精神力卻是遠不如從前了,任老太太見了心中的隱憂始終沒有散去。
不過任老太爺心裡還是記掛着外頭的事,在能下牀之後就開始着手處理他不在任家的這些日子,所積累下來的事情。
任老太爺在平日裡雖然用心培養自己的嫡長子任大老爺,但是他本身是一個很有掌控欲的人,任家實質上的掌權人還是他,在他不在的時候,有許多事情是任大老爺也處理不了。
任老太太和任大老爺擔心任老太爺才恢復些元氣的身體會支撐不住,但是任老太爺堅持,他們也沒有辦法阻止。
在任老太爺回來之後的第五日,任家又召集了各房的人議事,因爲任時佳夫婦還留在任家沒有回雲陽城,這次任老太爺破例讓林琨也來了,這次任家出事,林琨也幫了任家不少忙,並沒有像別的親友那般爲了避嫌而不聞不問,這一點讓他獲得了任家大部分人的好感。
任老太爺坐在上首,視線在兒子女婿侄兒們身上逐一掃過,衆人都恭敬地低着頭站在下手,任老太爺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將手中拿着的賬冊放到了手邊的小几上,對任大老爺道:“老大,你將任家如今的情形與他們說說吧。”
任大老爺聞言站出來恭謹地道:“是,父親。”
他看向其他人,緩聲道,“任家要明年四月之前拿出白銀一百五十萬兩,現已兌現了五十萬輛。這筆錢我們任家雖然咬咬牙也能拿出來。但是畢竟還是會傷經動骨,所以這三年之內我們在外的生意絕不能出大岔子,否則在銀錢上將會不好週轉,任家也有可能會因此而一蹶不振。”
衆人聞言不由得面面相覷。
任五老爺猶豫着道:“大哥,當真會有這麼嚴重?”
任大老爺嘆了一口氣道:“我們任家如今也算是家大業大,在整個燕州雖然算不上是首富。但是論資產少說也能排在前十。只是任家的資產雖然遠遠不止一百五十萬兩,能動用的銀錢卻是有限,因爲要維持一個龐大的家業本身就需要大量的可以隨時動用的銀錢,否則我們的煤礦和煤棧根本就維持不下去。你們當中像是三弟,很少接觸這些。可能不太明白,往簡單的說就是,如果我們任家想要維持住手中已有的產業。大部分的銀錢是無法動用的。”
衆人聞言,未免心中沉重。
任大老爺卻是繼續說道:“至於拿出每年所有收益的百分之六十所導致的結果則是,任家怕是在十年之內都無法有大的發展了。”
雖然之前心裡已經有了一些底,這會兒任老太太還是有些承受不住打擊:“怎麼會這麼嚴重?這不等於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嗎?”
衆人聞言皆是沒有說話,這次的事件對於任家的打擊,比他們原本想象中的還要嚴重。
任大老爺安慰道:“不過想想,比起其餘的那兩家,我們這次至少是勉強保住了家業。一家老小也是平安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與任家一樣被曾家所牽連的兩家,家中資產並不比任家少。但是最後都充了公。
這麼想着,衆人心裡又好受了些。
正在這時候,外面又響起了東府老太太的聲音。因爲上一次廖氏硬闖。鬧了個不愉快,這次外頭守着的丫鬟不敢再輕易放她進來了。
任大老爺卻是對任老太太道:“是我讓人叫二弟妹過來的,讓她進來吧。”
任老太太對珊瑚點了點頭,珊瑚便出門去將廖氏領了進來。
廖氏一進門就瞪了任老太太一眼,任老太太面色不變地坐在上首。
任老太爺朝廖氏點了點頭,又吩咐珊瑚去給廖氏搬一把椅子過來,廖氏坐下後對任老太爺道:“大伯身子可好些了?”面的任老太爺的時候,廖氏還知道寒暄幾句。
任老太爺笑着點了點頭:“好多了。”
廖氏笑道:“這就好這就好。”她看了任老太太一眼,然後又問任老太爺道,“那今日大伯找我來,是不是要與我談分家的事情了?”
任二老爺在下面勸道:“母親,大伯父的病纔剛好,這件事情還是等過一陣子再說吧。”
廖氏瞪了任二老爺一眼:“你這孩子,有些事情宜早不宜遲!早些分完,你大伯父肩頭的膽子還要輕些,以後也好安心養病,我聽說大伯這病需要安心靜養不是?”
任老太太皺了皺眉想要說話,被任老太爺擺手制止了,他沉吟了片刻才問道:“二弟妹,你真是鐵了心要分家?”
廖氏忙道:“這是自然,難不成我還是說出來好玩的?”
任老太爺點了點頭,又問道:“那這是你一個人的意思,還是東府所有人的一致意見?若是你一人之意那我們怕是還需得商量商量了。”
廖氏這次頓了頓纔回道:“我們老太爺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年輕的時候就聽你的,當初你說不分家他就沒再提分家的事情,你讓他帶着四兒去京都他就老老實實地帶了四兒去京都。但是你若是問,我們東府想不想自己當家做主,那也自然是想的。畢竟現在孩子都大了,連曾孫輩都要出來了,總不能還是寄人籬下吧?”
任老太爺挑了挑眉,神情莫辯道:“寄人籬下?原來二弟妹是這麼想的?”
廖氏也是有些怕任老太爺的,知道自己一時口快說錯了話,忙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東府如今也是一大家子了,有什麼事情還總是來請示大伯的意思的話,總有些不便不是?”
任老太爺點了點頭,沒有再揪住廖氏的錯處不放,他道:“我之前從老大口中聽到你來過西府提分家的事情,我仔細考慮了一下如果這是你們這一房所有人的意思的話我作爲任家的家主也不能置之不理。”
廖氏聞言一喜:“這麼說大伯是同意分家了?”
任老太爺擡了擡手示意廖氏聽他把話說完,廖氏見事情有門,立即不再插嘴了。
任老太爺道:“我前日就已經讓老大替我寫了一封信去京都給二弟,如果他也同意分家,並且認同我給出來的分家之法,那麼這件事情就這麼辦吧。”任老太爺有些疲憊地靠在了座椅上。
廖氏先是驚喜,只是想了想之後又覺得有些不對,急忙道:“大伯已經在信中寫明瞭這個家要如何分?那也要與我們說說吧?”
任老太爺衝着任大老爺點了點頭。
任大老爺開口道:“父親的意思是,燕北以外包括江南和京都的所有煤棧以後都由二叔接手。”
任家近些年來往江南和京都的投資不少,從規模而言,江南地區包括京都在內的煤棧在數量上並不比燕北的少。
原本京都那邊的煤棧並不賺錢,不過自從方家幫任家與那位貴人搭上線之後,南邊煤棧如今的進益也頗爲可觀。
任二老爺在下面聽着不由得目光微閃。
廖氏之前接到過二老太爺和四老爺的信,知道現在南邊的煤窯進益還不錯,所以對於這個分法心裡也還算是滿意,畢竟二老太爺這些年來都在南邊經營,燕北這邊的煤棧都是西府在管。
不過廖氏還是做出一副不太滿意的模樣:“燕北的煤棧我們任家已經經營多年,江南雖然現今比之以往已經大有起色,但是還是沒有辦法與燕北的煤棧相提並論。這麼分的話,還是我們這一房吃虧!”
任老太爺聞言也不辯解,只點了點頭道:“那麼可以按照第二種分法,我與二弟現在都不年輕了,任家以後如何還要靠年輕一代,所以任家在燕北和南邊的所有煤棧我會分成五份,交給時中他們這些年青一輩的來掌管,我就徹底當個甩手掌櫃了。”
廖氏聞言不由得皺眉:“爲何是五份?”
任老太爺淡聲道:“他們這一輩只有五兄弟,自然是五份。”
廖氏不由得一噎,她只有兩個兒子,這邊卻有三個,這不是明顯讓她們吃虧嗎?
“如何?”任老太爺挑眉道。
廖氏輕咳一聲:“煤棧的事情先放到一邊,說說煤礦怎麼分吧。”
任老太爺沉吟了片刻道:“父親當初留下來的遺言是任家不分家,若是子孫非要不顧遺訓鬧分家的話,任家的所有煤礦都歸任家嫡長房。”
“什麼!”廖氏眼睛都要急紅了,差點要跳起來。
煤棧只要有錢就可以開,煤礦卻是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好的。
任老太爺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這段遺訓當初父親是有寫下來過,二弟也是知曉的,並非是我信口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