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夫人懶得聽她瞎扯,揚起手阻止她接着說下去,範安菊話說了一半,就被嫡母斷然喊卡,臉上有着不知所措的茫然,還有一絲忐忑,嫡母不會爲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而跟自己過不去吧?
冬梅是範夫人的人,範安菊打了她,就算不是故意的,也該當向人賠個不是,更應向範夫人賠罪,而不是推個一乾二淨。
範夫人沒揪着這事,不管怎麼說,冬梅都只是個一個丫鬟,就算無故被打,也不值當範夫人替她出頭,找範安菊這個記名嫡女的麻煩。
“大晚上的,你有什麼事,需要去方姨娘門前吵吵鬧鬧?”
範安菊一噎,她能說,因爲從三嫂那裡搶了對水晶簪,所以想到方姨娘那裡瞧瞧,還有沒有範安蘭留下的首飾頭面可搶?
吭哧了半天回不上話來,範安菊臉都羞紅了,範夫人諯着茶盞慢慢的撥蓋等着她回話,見她久久不作聲,微擡眼看了下,不由想,就這出息,讓她去跟範安蘭鬥,會不會三兩下就被收拾了?
那可不成。
她就是要把範安菊捧高上去,好讓她成靶子,怎麼能讓她輕易就掉下來呢?
範夫人暗記下,回頭就跟丁嬤嬤商量,得給範安菊身邊安插個經事的婆子,可不能讓她才嫁去婆家,還沒跟範安蘭對上,就先被婆家的人拿捏住了。
三兩句話打發走範安菊之後,丁嬤嬤方開口問:“夫人這麼慣着她,萬一把她慣得不知天高地厚,可怎麼好?”
“所以我在想,要給她找幾個經事的婆子。跟在身邊時時提醒她,另外還得安排幾個貌美伶俐的丫鬟才成,等她進了婆家,得幫着她站穩腳跟,絡住夫婿才成。”
“二姑娘是個沒成算,又眼皮子淺的,就怕她和高家那位一樣胡塗。”丁嬤嬤可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自範家的姑娘身上。那會帶累六姑奶奶的。
高明亭還沒出嫁就自斷羽翼,逼得高家老祖宗不得不費盡心力,另給她挑人。沒想到她在婆家還沒站穩腳跟,就又想着自斷臂膀,虧得杜夫人不是正經婆婆,又離得遠。纔沒被杜夫人給安插人手進去,要不然她的日子只怕更慘。
就是因她幹了這些胡塗事。連帶着拖累了姐妹們,否則以高尚書之貴,他的孫女兒們也不至於愁嫁到,要爭相嫁進杜府當繼室去。
尚書夫人是相中老三的女兒。但其他幾個爲女兒婚事煩憂的媳婦,又怎肯輕放過這個好對象呢?
範夫人自然不會讓範安菊走高明亭的老路子,她若直接把人指過去。怕那死丫頭是不會重用的,“挑好了人。好好的教導着,等二丫頭要出閣前,我讓老爺把人送過去。”
丁嬤嬤聞言就笑了,大老爺現在對夫人是千依百順,夫人又是爲二姑娘好,大老爺自然沒有不肯的理,再來,人是大老爺給的,二姑娘肯定會重用。
其實範安菊已被記在範夫人名下,範夫人給她的人,她一定會收下,但收下之後怎麼用,就算是嫡母也管不着,範夫人不想自己費了心血栽培的人,被個不曉的人給糟蹋了,所以纔想到要由丈夫出面。
“夫人,您看,姜姨娘那頭是不是也安排人?”
“嗯,她生母給的,她必然是信任的。”
丁嬤嬤笑着又和範夫人商議家事,然後才起身告退。
才一出門,就有婆子涎着臉靠上來,“丁嬤嬤,丁嬤嬤。”婆子靠上前來,“如何,夫人可應下了?”
“應是應了,不過你也知道,你孫女就算去了二姑娘那裡,怕是排不上什麼好差事,你還要她去?”
“唉!那丫頭心氣高啊!三少爺身邊有冬青姨娘在,那有她出頭的時候,還不如早早另謀出路的強。”自己養大的孩子,婆子怎麼可能不瞭解她的心性呢?只是不忍心看着孫女兒不能如願。
婆子年輕時生得眉清目秀,丈夫也曾是俊朗小夥子,兒子和媳婦也是相配的一對,生下來的孩子自然是好看得緊,這孫女兒從小就是讓家裡捧在手心上嬌寵的。
當初幫她在府裡謀差事,婆子很擔心,孫女那個脾氣怕是熬不住的,果不其然,不過兩天,就被冬青給打了,婆子求到丁嬤嬤那裡,想要讓孫女換個地方做事,沒想到她孫女兒倒是和冬青鬥上了。
只是,三少爺就要外放了,她們一家那捨得孫女兒跟着出去受苦,就算是不跟着去,留在府裡,有三少奶奶的陪房在,那輪得到她出頭管事?左思右想就想給孫女換個差事得了,大少爺院子他們不敢奢望,但二姑娘那裡,因爲婚事底定,缺的人可多了,孫女兒生得漂亮能幹又是個有主意的,說不定去二姑娘身邊,出頭的日子就到了呢?
其實早在範安菊婚事底定後,府裡就有不少人蠢蠢欲動,六姑娘是嫡女,是大少爺、七少爺和夫人心尖上的,原就在府裡不怎麼出挑的人,想要到六姑娘身邊去侍候,那是不可能的。
大少爺身邊早有老太爺安排的,又有他自己培養的心腹,大少奶奶進門後,陪房、陪嫁丫鬟多的是,長青齋根本不缺人侍候。
七少爺有大少爺夫妻和夫人把關,他身邊更不容易進,三少爺要外放了,出門在外要用的人不少,縱有人擠破了頭想跟去,也有人像找上丁嬤嬤的這個婆子一樣,不像兒女跟出門去吃苦受累。
二姑娘婚事定下,是位侯門公子,雖是麼兒,但卻個知上進的,小小年紀就已文采斐然,聽說正在準備秋闈呢!
消息傳出後,就有不少人悄悄的託關係,想要到範安菊身邊去侍候。
範安菊現在的丫鬟多是範夫人安排的,有一兩個早在去年底,就該放出去了。只是範安菊不肯放人。
丁嬤嬤這邊廂爲安排要給範安菊的陪房及陪嫁丫鬟忙得腳不沾地,宮裡頭,皇后和蘭妃也分頭行事,務必要儘早勸服皇帝,把大公主給嫁出去。
太后因着大公主打了她的心腹蘇女官,極其不待見這個孫女,叫宮人們合力勸說一番。倒也動了快快把大公主嫁出去。省得耽誤了四公主。
她中風後,就少見宮外人,就連孃家人也少見了。本來進宮如在出入自家廚房似的富陽侯夫人,被削了臉面之後,深覺進宮一趟太麻煩了,就算提前遞了帖子。皇后說駁就駁了,完全不給理由的。她一個外命婦也不敢質疑皇后的決定,因此太后不召,她也就不進宮。
說起來,似有兩三個月不曾進宮去了!
所以當太后召請的旨意傳到楊家時。富陽侯府的幾位主子們都愣住了,他們家好像自打太后升上後位之後,從來都是要進宮就進宮。太后要見孃家人,派個人出來說一聲也就是了。如此大張旗鼓的下旨召見,好像,貌似還是頭一遭啊!感覺略新奇的,從上到下竟都忘了要接旨。
就這麼把傳旨公公給晾在那裡。
來傳旨的公公出府時,臉色很不好看,楊家人塞了個大紅包給他,也不見他臉色轉好。
不過也難怪他們,富陽侯府仗着是太后和楊妃的孃家人,竟然這樣怠慢他們,回去肯定要好好的告刁狀,不然對不起他們在大太陽底下枯站了近一個時辰。
楊家人不知得罪了這幾位傳旨太監,正在猜測太后召他們進宮要做什麼?
隔天,富陽侯夫人穿戴齊整,帶着世子夫人進宮去了。
到了宮門前,一樣下車等候宮裡派人出來接,旁邊還有幾家女眷也等着人來接,富陽侯夫人眼色不佳,看近看遠都不怎麼清楚,眯了眼睛打量了好一會兒,愣是沒認出人來,抓着媳婦的手問,“都是那些人家啊?”
“有蘭妃的孃家人昌平伯府的人,還有梅妃的孃家人,嗯,還有幾家,媳婦也不認得,不過看穿着,應是宮裡甫進宮侍候不久的嬪妃的孃家人吧?”
旁邊有家離她們較近的婆媳,也在咬耳根,沒多久,宮裡相繼出來人把她們接走了,富陽侯夫人婆媳還在苦苦等候。
又再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纔有人出來相迎。
來人便是蘇女官,她一到便迭聲賠罪,富陽侯夫人就算很想罵人,也不敢罵太后的心腹,強壓着怒氣,柔聲的問:“姑姑怎麼看來有些狼狽啊!”
“嗐!遇上了些事。”擺明了是不想說,富陽侯夫人不過順口問了下,見狀便不再問了。
蘇女官淡淡的看了富陽侯夫人一眼,又哀嘆了一聲,世子夫人看看婆婆,見她沒表示,便跟蘇女官搭上話,一來二去的,就問明白了。
原來蘇女官接了消息要來迎人,不巧偏遇上大公主攔路不讓她走,若只有大公主,哄個左了性情的公主對蘇女官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簡單容易得很,偏偏還跟着楊女官。
楊女官近來很不走運,之前淋了場雨,讓大公主身邊第一紅人的位置拱手讓人,好不容易把病養好了,大公主卻不似之前對她那麼重用,楊女官很積極的想要挽回頹勢,但事與願違,她越拚命想拉回大公主的心,大公主就硬是與她離得更加遙遠。
爲此,方纔楊女官不得不卯足了勁想壓下蘇女官,好讓大公主對她改觀。蘇女官除了說這件事,還把大公主三番兩次把太后氣得昏死過去的事,說給富陽侯夫人婆媳聽。
“請侯夫人和世子夫人幫咱們太后想想轍吧!再讓大公主長此以往下去,只怕太后娘娘活不到天壽啊!”
世子夫人憂心的皺起眉頭,“大公主就住在慈和宮裡,那不就三天兩頭都要讓太后受氣?”
“是啊!太后娘娘就是因爲如此,這病纔會好轉一些,就又給折騰得又轉差了。”
“唉呀!這怎麼是好?”陛下金口玉言,直說大公主純孝,要終身不嫁爲太后祈福呢!終身不嫁,看樣子,她要是繼續在太后身邊待下去,怕不把太后氣死,她是不會善罷干休了!大公主能換個靠山,但富陽侯府和楊妃、懷王都得太后這尊大佛活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