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哪知啊!範安陽面上憨笑,她只是覺得她們揪着丁筱樂說教,實在是浪費時間,反正就看一下唄!值當在這兒花時間囉唆她嗎?
四房沒料到要去範家暫住,昨日歇下時,丁筱樂可能把什麼心愛之物,取出來沒收妥,想要自己回去收,才藉口不放心想回去看着也說不定,偏偏遇上了丁筱湘這個當姐姐習慣了的,遇上丁筱樂要凡事親爲,覺得不妥,就要念叨一番,再加上丁筱安,兩位姐姐一拍即合,想要把丁筱樂強行扳正來。
範安陽私以爲,丁筱湘說的規矩,全是她自己個人認爲對的,絲毫沒有考慮過,這所謂的規矩不應是一板一眼,而應是因時因地制宜纔對。
丁筱湘覺得她們是當主子的,不必要事事親爲,要放權讓丫鬟、嬤嬤們去做,不管人是否有其他的考慮,而丁筱安就有點像丁筱真,一直被姐姐丁筱平管着,姐姐出嫁了,輪到她一個人來管着妹妹了,偏偏妹妹丁筱樂不買她的帳,事事跟她對着幹。
此番好不容易遇着丁筱湘這個對此看不過眼的,說教功力比她強,也比她姐丁筱平還強的,自然就樂得附合着。
丁筱真就聰明得多,丁筱湘出嫁後,她底下就一個親妹筱妍,和三房的筱樓,丁筱妍有點嬌氣,但明理,知道對錯,行事有度,丁筱樓那時有些孤僻,卻也是個聰明的,知好歹,丁筱真便隨她們去,不多加干涉。
丁筱真原就是個圓融的,得嚴筠教誨出閣之後,在夫家如魚得水,她不當聰明人,時而嬌憨時而呆傻,反讓她幾層婆婆對她疼愛有加。聰明的孩子是省心,但偶爾憨傻的孩子,讓她們心疼之餘,忍不住多幫一些。口頭上訓斥,卻得了長輩們給的實惠,就是她相公也說她傻人有傻福。
因此丁筱湘和丁筱安對着丁筱樂說教,她便坐在一旁不搭話,現在看人走了,丁筱平卻問了範安陽這麼一句,她便笑着擡指戳了範安陽額角一記,“她那兒知道啊!無非是看十一妹這麼急,像是怕有人打翻她心愛之物,纔會猜是十一妹的丫鬟笨手笨腳吧?”
“五姐姐纔是真聰明。不愧是四姐姐帶大的。”範安陽不以爲忤,還反給丁筱湘戴了頂高帽子。
王進菀對丁筱安姐妹不感興趣,她真正掛心的是她新要來的狐狸崽子不吃東西怎麼辦?竹香留在嚴家小住,範安嶽雖送了個小廝過去幫忙,自家也還要留人安置他的小狐狸。王進菀那兒就沒人教了,急得她直跳腳。
“不如跟大姨母說一聲,讓表姐和四舅母她們一起過來住個幾天,就說是陪陪八表姐她們姐妹,畢竟她們跟你熟稔些。”
丁筱湘聞言微詫,倒是沒想到範安陽能說出這番話來。王進菀聽了倒是拍手叫好,有這麼個好理由在。就不怕她家祖母不讓她去,丁筱安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我原就在想,要與表妹多親近些,卻尋不着機會,這下可好。”
四夫人孃家有個侄兒。與王進菀正當齡,四夫人想從中牽線,只不知王進菀的性情,原想這一趟回老家來,能有機會多親近親近。沒想到老夫人在廣陵住下了,王家也因故搬來廣陵的別莊長住。
四房不比二房,是過繼出去,娶媳婦自然要回東陵老家的,不能跟二房娶媳婦一樣,就在廣陵迎娶,因此在廣陵也待不了多久,沒想到事有轉機,丁筱安欣喜不已。
丁筱湘幾個見她這麼歡喜,還以爲她是高興有王進菀相伴,只是心裡納悶,丁筱安幾時與王進菀這般親近了?
說是要收拾好箱籠,其實一些不常用的根本就沒拆,待車來直接送往範府就成,就是一些隨身用的,收拾也不費功夫,丁筱樂去瞧過後,放下心就又回來了。
只是一進門,臉色就有些怪怪的,丁筱安見了擔心是丫鬟們不省心,惹她不快,不禁快步上前關心幾句。
丁筱樂是與丁筱樓住一處,因此看她臉色不好,以爲是自己的丫鬟怠慢了,也上前關心。
“沒事,十三妹妹的丫鬟們都很好,我沒事,是……”微頓了一下,她爲難的看着自家姐姐一眼,丁筱安疑惑的問:“難不成是我的丫鬟怎麼了?”
“不是啦!是十四妹妹……”丁筱樂遲疑了一下,才道:“我方纔看着她們把箱籠送上車,經過十四妹妹那院子時,正好看到十四妹妹滿臉淚痕的帶着丫鬟從祖母的院子那邊過來,本以爲她要回房,誰知她竟過門而不入,也不知往那兒去,我認不得路,問了個丫鬟才知道,她往外頭去了。”
範安陽看丁筱樂一眼,見她目光閃爍略有些避開她姐探究的眼光,再看她身邊跟着的丫鬟臉色緋紅,再想想丁筱清的脾氣,大概是她們聽見丁筱清抱怨了什麼話吧?
丁筱湘姐妹雖已出閣沒住家裡,卻也聽丁筱妍抱怨過,本來丁筱清就覺得大家沒捧着她心氣不平了,四房的人一回來,目光焦點自然就不在她身上,這會兒不知她又抱怨些什麼了!
“她說什麼了?”
“也沒說什麼。”丁筱樂躲到丁筱真的身後去,好逃避她姐的追問。
丁筱妍卻嗤一聲道:“還能是說什麼?肯定是說,四叔是過繼出去的,不該在家裡住,是吧?”
大家轉頭看丁筱樂,見她眼眶泛紅的點頭,知道丁筱妍沒猜錯。“真是,四叔就算過繼出去,也還是一個祖宗啊!更是祖母嫡親的,難道就不是祖母的兒子了嗎?”
雖然說過繼出去後,該稱呼丁老夫人一聲伯孃,可舅叔公早逝,名份上四舅雖是他兒子,但其實還不是丁老夫人夫妻養大的,老太爺過世時,四舅原不需守孝三年,因他已是二老太爺那房的兒子,但是他卻上書道,嗣父在世時。便是由生父一手帶大,長兄如父,然嗣父早逝未能報長兄之恩,已深以爲憾。今生父過世,他代嗣父盡孝,爲生父服三年重孝,祈請皇帝恩准。
皇帝道他純孝,一出孝期即起復,速度比三位兄長還快,範安陽若有所思看着丁筱樂姐妹。
丁筱安扯着妹妹低聲詢問,丁筱樂則是直搖頭,看來是在追問是否還說了旁的事。
丁筱妍跟姐姐們抱怨,日前丁筱清跟她討要東西不果。就告上祖母那兒去的事,聽得丁筱湘皺了眉頭,丁筱真卻是好言勸慰着。
“好啦!你也別老把這事記掛在心,再過些日子就要出閣了,等出了門子進了婆家。難道也這樣計較着過日子不成?”丁筱湘見幼妹滿臉忿忿,忍不住說她幾句,又教她去了婆家,要先把住丈夫的心,再就是婆婆,“你那大姑子可是個厲害的,你要能與她交好。日後你婆婆那兒也就好辦了!”
丁筱妍受教,丁筱湘又趁機面授機宜,教妹妹們在婆家要怎麼應對云云,王進菀聽了一會兒,就覺得暈頭轉向,見丁筱安姐妹也吃那套。聽得入迷,不由吐個舌頭扮了個鬼臉,拉起範安陽藉口更衣溜了出去。
出到屋外,王進菀纔對範安陽道:“沒想到四表姐出了門子,還是一個樣兒。那愛說教的脾氣一點都沒變。”
範安陽但笑不語,王進菀早習慣了,不在意她有沒有響應,“回頭我跟你住,聽到沒?”
“聽到了!”範安陽點頭,“表姐可要點餐?”
“點餐?”
“嗯,像是喜歡什麼菜,我好讓人回去說一聲,讓他們先準備起來?”
王進菀懂了,絲毫不客氣的點了幾樣自個兒愛吃的,然後才問範安陽想吃什麼,問的那叫自然啊!彷佛她是主家,範安陽纔是客似的,墨香和硯月聽得是直笑,王進菀的丫鬟芸芳很不自在的訕笑着,自家姑娘也太不把自己個當人了吧?
正說笑着,四夫人和二夫人一起過來了,四房一家是客,二夫人定要來看看的,四夫人剛去丁筱樓院子看過,知道小女兒毛病又犯,還惹得四姑奶奶和她姐一陣叨唸,在二夫人面前,她便忍不住抱怨小女兒這凡事要親爲的毛病來。
二夫人不知說什麼好,正好瞧見範安陽她們,便將話扯開了去。
“你們怎麼跑到外頭來?”二夫人問。
“可是你們八表姐和十一表姐惹惱了你們?”四夫人面露憂色,似是很擔心她們與丁筱安姐妹處不來,範安陽搖搖頭,“我們是出來,是想去跟我娘說,我年紀小怕招呼兩位表姐不周,想要請大姨母放行,好讓菀表姐去幫幫我。”
四夫人聞言便放下心來,溫和的拍拍範安陽直道她心細,二夫人聽了也覺得好,“都是我不好,招呼不周,叫弟妹和孩子們委屈了。”
“二嫂說的是哪兒話,都是一家子骨肉血親,有什麼委屈的?老實跟二嫂說,老爺說他這回大概是留任京官了,我正愁去了京城,沒有熟稔的人家走動,正好趁這個機會,跟小姑子一家親香親香。”四夫人笑彎了圓眸,二夫人見她態度誠懇,稍鬆了口氣,她就怕因了個不懂事的丁筱清,害得她們妯娌失和。
範安陽與王進菀走遠了,四夫人才悄聲對二夫人道:“我知道二嫂難處,不會放在心上的,只是大嫂向來待人律己皆嚴,怎麼會把十四丫頭教成這個樣子?”
二夫人搖頭,“弟妹不知,聽說她大嫂在世時,什麼都緊着她,可她大嫂和小侄女夭折了,她竟絲毫沒放在心上,他大哥傷心,這一路瘦得不成樣兒了,她兩個姐姐也去了,十四丫頭一點也不傷心,反倒怨她們害得她得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