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沒有理睬四公主,擺擺手讓人把她帶下去,四公主整個人僵立原地,不敢置信的望着皇帝。
皇帝親手扶起皇后,夫妻兩落座後,他才揮手讓衆人起身,見四公主還在原地,“怎麼,朕的話都沒人聽了?”殿中的衆嬤嬤們才惶急的上前欲把四公主架出去。
當她們的手碰到四公主時,她才恍惚被驚醒般的瑟縮退後,宮嬤嬤們動作很快,一人手飛快卸了她的下巴,不讓她出聲驚擾到帝后,另一人將她的手反剪,四公主生來嬌慣,從小到大不曾受過這等對待,委屈驚恐的直掉淚,那副模樣完全看不出來方纔撒潑的影子。
皇后低頭喝茶,沒有替四公主向皇帝求情,楊家倒了,太后被廢,楊妃被貶,四公主若還不改改脾氣,日後還有得是受氣的時候。
皇帝看四公主那樣子雖有些不忍,可是想到她方纔在皇后跟前撒潑的模樣,又不禁來氣,“都是被大楊氏和小楊氏給縱壞了,有誰家的女兒敢這樣跟嫡母叫囂的?把朕的皇后置於何地?把她送回公主府,給我抄寫孝經、女戒等各三百篇,幾時寫好,才許她出府。”
這是要把她軟禁起來?四公主激動的掙扎起來,宮嬤嬤們唯恐出事,快手快腳的把人帶出去。
皇后見人遠去了,才讓殿內侍候的人退下,“只怕四丫頭能體會皇上的苦心。”
以四公主那個脾氣,俞家還能忍她多久?俞家想仗着她的勢。威逼方家讓步,自甘爲妾,四公主卻壓根不睬,俞家要算計範安嶽,沒跟她打聲招呼,憑什麼出了事,就要她出面去向人低頭,再說了,一樣都是壞了名聲,人家方家急急爲女兒名份在努力。俞家幹麼去啦?
俞家算計她接了邱姨娘的茶。她還沒跟她們算賬呢!竟然還想叫她去替俞九娘出頭!
俞四郎從離宮下山,就一直待在安西侯府調養,和他那親親表妹成天膩在一塊兒,她婆婆不但不阻止。還攔着她。不讓她去探望丈夫。
四公主與俞家的關係。已然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因此楊妃被貶,她心裡可是又急又慌。沒了她母妃給她撐腰,她要如何在婆家立足啊!指望兄嫂嗎?懷王妃死了,平王妃對她是好,但她也不過是個年輕媳婦,就算身份高,也彈壓不住人。
本來身爲嫡母的皇后,是最有資格出面處理此事的,誰知四公主自個兒嘴賤,一張口就得罪了皇后呢?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的範例。
皇帝下令讓她禁足,看來是在懲罰她,其實何嘗不是在保全她和她的婚事。
楚氏真不好再出個和離女了!
前有魯王的兩個女兒和離,楚明月前腳和離,後腳丈夫就死了。楚明心與楊十一郎是富陽侯做主和離的,和離後,就跑去東靖國當三王子的側妃,而大公主也有樣學樣,自她生下女兒後,就鬧着要和大駙馬和離,大駙馬巴不得大公主有此求,如此一來,他才能把妾室和庶子擡上來,不過皇帝沒答應。
要是四公主也鬧和離,那宗室女的臉面,怕是真要沒地方擱了。
“回頭多派幾個宮嬤嬤去侍候她,千萬要穩住她,別讓她在這時候給朕添亂。”皇帝嘆了口氣,伸手把桌上的茶盞端起來,邊掀蓋寬茶,皇后應諾,問起大楊氏的後事。
太后被廢當日晚間就去了,因已廢去皇后、太后身份,便以大楊氏稱之,好區分她及楊妃。
而楊妃,她萬萬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榮寵集一身的自己會被貶,顯貴的孃家一朝被滅,太后,太后她,待她雖不如長姐那般親熱,但若不是有太后在,自己也不會進宮成了天子的嬪妃。
只是,太后怎麼會那麼胡塗呢?竟然對皇帝的生母出手?楊妃坐在冷宮裡,不斷的在心裡埋怨太后,她一直以爲太后精明能幹,卻沒想到她會笨到做出這種事情來,還被皇帝查出來。
忽地從外頭傳來說話聲,楊妃連忙撲到窗邊,想聽清楚她們的對話,只是外頭風聲呼嘯,讓她只能聽得隻字詞組,“……四公主,朝皇后……被陛下斥……”楊妃心急如焚,她們該不會是在說四公主的事吧?
想到她的寶貝女兒,楊妃便覺心疼如絞,好不容易等到女兒清醒過來,不再認爲婆家人全都是好的,只是自己還沒出手替女兒修理婆家那些賤人,楊家就壞事了,如今沒有太后和自己給她撐腰,四丫頭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範府賞梅宴,範安陽與丁老夫人同時抵達,在二門迎賓的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見狀忍不住要笑,“外祖母和妹妹真是心有靈樨,竟然一起到的。”
“嗯,是巧。”丁老夫人扶着大少奶奶的手,笑眯眯的道,範安陽和二少奶奶走在後頭,“我過來時,正好經過富陽侯府外頭,看着真是讓人不勝唏噓!”
富陽侯府是太后的孃家,自是無比富貴,出事前,楊家的下人總是趾高氣昂,硬氣得很!可是現在……
“對了,楊家被抄家,那籍沒的財產呢?都進庫了?”二少奶奶好奇問道。
“還沒吧?沒那麼快,不過光看清單就已經很讓人震驚了,沒想到富陽侯竟然富可敵國啊!”範安陽沒說楊家有多少財產,二少奶奶就算好奇也不好開口問。
她們兩越走越慢,走在前頭的丁老夫人忍不住回頭笑她們兩,才讓她們加快腳步追上來。
賞梅宴只請自家親戚,昌平伯夫人帶着媳婦、孫媳和孫女早就到了,看到丁老夫人,忙笑着過來招呼,兩人言談間不免說到範老夫人。丁老夫人對這位親家很是感激,要不是她手把手教着她小女兒,怕當初周氏不知羞的鬧着要進門時,她那蜜罐里長大的小女兒就撐不下去了,昌平伯夫人對這位弟媳也是無限懷念,範安陽靠過來挽着兩位長輩的手。
“祖母要是知道,您二位這麼想念她,肯定會很高興的。”
“一會兒去祠堂給她上炷香。”昌平伯夫人道。
丁老夫人附和着,不多時,丁筱安她們姐妹到了。與長輩們見了禮。便拉着範安陽躲到一旁說八卦去。
二少奶奶也好想跟過去參與討論!奈何今兒是主家,待幫着大少奶奶操持整個宴會,等大家吃飽喝足,坐在湖邊暖閣裡。邊賞梅邊閒聊時。她纔有時間坐下來休息。
“你們都說些什麼?”大少奶奶先開口問。二少奶奶眨巴着眼睛,期待的看着她們。
丁筱安笑,“還能說什麼。今兒還有消息能越過楊家的事兒?”
“說的也是。”二少奶奶點點頭,其實太后被廢,楊家抄家等事,發生到現在都有小半個月了,可大家對此事興致頗高,不論大小消息,都能讓人一說再說,而北齊右翼狼王被擒獲的事,反倒消了熱潮,不再有人關注此事。
直到右翼狼王被西南夷都指揮使親自押送進京,才又再度掀起話題,富陽侯到底是怎麼跟他往來的,他又是怎麼領着那麼多兵,避開人的耳目,一路從北齊直抵九夷的?
暗衛們可不是吃乾飯的,把這些事情安排得天衣無縫,一環扣一環,毫無疏漏,搞到最後富陽侯自個兒聽到這些過程時,都要暗自懷疑,自己是絕對沒做此事,但有誰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事情安排得如此天衣無縫呢?會是世子?還是他最倚重的幾個幕僚?還是紀希行的下屬,想要自己出來單幹,故意設計把他這個老上司先給除掉,他們才能一躍而爲老大?
皇帝沒有讓人對他們動刑,而是採用心理戰術,這是暗衛們常用的招式,皇帝有次看到他們用這招,對付個嘴硬骨頭更硬的傢伙身上,不得不說,這招很有用。
因楊家男丁大都有習武,因此還沒進牢房,就先點玻他們的氣海,又怕他們有天生神力,於他們每日的飲食裡,下了軟筋散和化功丹,就怕還沒問出什麼來,他們就先找死的反抗,他們死不足惜,反正早晚都要死的,可要是因此爲他們所傷,那不就太倒黴了?
大理寺的獄卒們沒見過這種手段,對此很是好奇,每每暗衛們施展手段時,總是引來獄卒們的圍觀。
富陽侯下獄後,就是單獨關在一間牢房裡,除了送吃食給他,一天十二個時辰,他都是孤單一人,養尊處優多年,時時有人侍候着,有人簇擁着的富陽侯,沒兩天就病了,原本白白胖胖的富陽侯,頓時變成瘦骨嶙峋,他原合身的衣服現在就像掛在架子上,空蕩蕩的。
富陽侯少時曾當過兵,也不是沒吃過苦,然而那會兒年輕,父母捨不得他吃苦,衣穿用度都有人另外打點,那像現在,沒人幫他打點吃食,牢裡不可能讓他吃香喝辣,他只能捧着食不下咽的饅頭,喝着冰冷的清粥,聽着外頭獄卒們的隻字詞組,來猜測外頭的情況如何了!
楊家被抄時,他就知道太后被廢了,但不曉得是因何罪名被廢,原還想着去找皇帝求情的,待自家被查抄,罪名竟是勾結外族盜賣兵器時,他就知道大勢已去。
初時,他還抱着僥倖的心態,覺得皇帝不可能在抓到北齊右翼狼王后,能將此事查得多清楚,卻不知,他忽略了件很重要的事,當年先帝大行時,他就因盜賣兵器一事,被太后訓了一頓,是太后幫他把這事給抹平的。
那時太后之所以會訓他一頓,便是因此事已被皇帝察覺,太后是先下手爲強,搶在皇帝出手前先修理他,皇帝就不好再出手了,時隔多年,他早就忘了,皇帝早在初登基時,就知道他在做這個勾當了。
他在牢裡待了十幾天了,一心琢磨着怎樣跟皇帝喊冤,卻被人扔了一堆證詞在面前,他臉色慘白的翻看着這些證詞時,滿眼驚慌,完全不知道,皇帝是如何得知他這些秘密的。
以賊作兵,把良兵調包成山賊,吃空糧,以次充好將兵器偷換出去,好盜賣兵器等等,這些事,他甚至沒跟世子交底,只有已過世的長子知曉……看到這些供詞簽押的日期,他才恍悟,皇帝從很早以前就派人盯着他了!
“楊進福你可知罪?”堂上問話的大理寺丞見他不答,憤而擲來一枝筆,迎面打中富陽侯的頭,墨汁濺了他一頭臉。
富陽侯這才悠悠回神,冰涼的墨汁讓他清醒過來,往事如潮紛涌而至,他此時才明白過來,皇帝從沒對楊家放心過,他一直防着楊家和太后,讓他們爲懷王擇妃,以爲懷王有望封爲東宮,卻不想這一切全都是他們自以爲是啊!自欺欺人,以爲懷王離那個位置僅一步之遙。
這世上最打擊人的事,莫過於以爲長久以來的夢想就將成真時,卻突然發現一腳踩空夢碎無痕!
富陽侯受不住打擊,兩眼一翻暈了過去,獄卒們一桶水將他潑醒,他全身冷得直髮抖,整個人縮成一團,心底卻更加冰冷,楊家到底是要毀在自己手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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