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該還的都還一還(七)

西山離宮,盛夏的午後雖有山風吹拂,卻還是躁熱得很,今年風調雨順,百姓及百官都期盼是個豐收年。

但這一年,對大燕的鄰國來說,日子就不是一片晴朗了!

九夷經歷了之前的動亂後,掌權者大洗盤,原本陽夷族是領頭羊,但傳出前族長勾結燕人,謀害其他族後,其他幾族便不再對陽夷族臣服,而改推風夷族族長爲九夷首領。

風夷族族長年事已高,又經歷了那樣一場動亂,身子早就不堪負荷了,雖然衆人對他寄以厚望,但他終究是沒撐到夏天就撒手人寰。

他那孫女婿很積極想帶領陽夷族重返榮耀,但風族的人怎肯讓好不容易得來首領位置拱手相讓,雙方你來我往鬥得激烈,正好讓大燕軍隊趁虛而入,等陽夷族族長得回首領之尊時,大燕軍隊及百姓也順利在各族領地裡站穩了腳跟。

九夷族人回過神才發現,自家地盤早就被大燕這些賊人給入侵了!

他們想反抗,卻打不過大燕軍隊,而大燕商人更是深入到他們生活中,他們不只把大燕的商品帶入九夷,還把九夷的製品推了出去,不少原本苦哈哈的族人,與大燕商人合作,把自家做的銀器、首飾及藥材給賣了,換了銀錢回來,買了糧食、油塩等生活必需品,還把房子翻修了一番。

有了帶動者,很快就有了跟隨者,九夷族的生活越來越好。人人有好日子過,再面對北齊悄悄派來的使者,就不再像從前那麼好騙了,

北齊的使者很生氣,回去稟了右翼狼王,右翼狼王原是想借道九夷,悄無聲息的入侵大燕,他與狼主意見相左,他覺得若能拿下大燕,他北齊就能稱霸世界。

狼主和左翼狼王都想和羌部聯姻。他就覺得多此一舉。兒子把左翼狼王的孫女擄了來,左翼狼王那個沒膽的,只會去跟狼主哭,真是太丟他們北齊人的臉面。他們北齊人就該像他兒子朱史那這樣。大丈夫就當是如此啊!

左翼狼王蘇欽治派去盯着右翼狼王朱塞耶的人。沒來得及回報此事,就被朱塞耶的人發現,給活活打死丟回來。氣得左翼狼王帶人攻打右翼狼王的王帳,卻發現撲了個空。

人呢?

狼主早得了消息,右翼狼王已帶着麾下勇士,從山道直下九夷,狼主對這個總是跟自己唱半調的傢伙,已然不願再容忍,在右翼狼王的心裡,重要的永遠是他自己,他的面子,他的地位,把北齊百姓的福祉視爲無物,他忍得夠久了,自朱塞耶繼其父後坐上右翼狼主的位置,他就和左翼狼王一直在爲他的任性妄爲善後,可人家念他們的好了嗎?不,朱塞耶還嫌他們軟弱沒擔當。

這次他派左翼狼王親去大燕,就是爲了一探大燕朝的情況如何,多年來隔着羌部,他們一直沒能與大燕有所往來,雖有派人潛伏在大燕,但人數少不說,還根本探不到什麼重要的消息。

北齊人的長相與大燕人不同,就算順利以使臣身份進了京,也礙於相貌與燕人不同,不敢大膽查探大燕軍事與民情,就算花大錢收買人打聽消息,效果也不彰。

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派了大隊使節去大燕,得回不少消息,也跟羌部建立了良好關係,就盼日後,商隊能借道羌部,與大燕通商,也好改善北齊人民的生活,卻被右翼狼王父子給壞了事。

“狼主,這右翼狼王早就發現自咱們山區通往大燕的快捷方式,卻一直隱而不宣,看來他早有不臣之心。”

右翼狼王看來脾氣溫和,但只有老一輩人知道,他在接狼王之位前,是個任性到令人髮指的主兒,與他兒子朱史那不相上下,朱史那的母妃原是北齊西地一小族族長的女兒,本都要成親了,當時已娶妻生子的朱塞耶到那附近遊獵,邂逅了朱史那如月亮般溫潤似水的母妃,不管人家再過十天就要成親,硬是把人擄回大都。

他母妃的父親和未婚夫追到大都來,想要把人帶回去,朱塞耶如何肯,鬧得滿城風雨之後,由狼主出面,賞了朱史那外祖父一行人許多牛羊及金銀,才勉強硬下人家的不滿。

剛把人搶來時,朱塞耶很是在乎這個女人,尤其還有人想把她搶回去,就值得他更加視她若珍寶,可是一旦沒人爭搶了,他的心思也就淡了,朱史那的母妃懷着孩子,被正妃搓磨至死的。

朱史那會被記在正妃名下,是狼主出手,左翼狼王妃管不住丈夫,她自個兒還頻頻生事讓他這做狼主的替他家善後,於是他下旨令朱史那記在正妃名下成了嫡子,正好給她添添堵。

有狼主照看着,這身份自是不同,下人們逢高踩低,自然要捧着他,朱史那被下人和侍衛們寵得無法無天,頻頻惹禍,把右翼狼王妃氣得半死,找丈夫告狀,朱塞耶發現這兒子很對他的胃口,從此父子兩連手,縱橫北齊無敵手,右翼狼王妃悔恨不已,可是千金難買早知道。

朱塞耶有子肖己快樂無比,把世子及其他兒子全都丟到腦後,而朱史那長大後也同他爹一樣,強搶人爲妻,也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他竟然去搶左翼狼王的孫女兒蘇麗娜,左右翼狼王互不對盤,早些年就有消息,朱史那要父親替他去提親,他要娶蘇麗娜爲妻,朱塞耶怎麼肯,就擺爛拖着。

沒想到因爲傳出要同羌部聯姻,這小子竟然強搶娶親,原以爲右翼狼王會老實一陣子,沒想到他會趁狼主和左翼狼王頭疼善後之際,領着人從山道經九夷想往大燕去。

“這個混蛋!之前就是他在背後搞鬼,對吧?去大燕經九夷。悄悄把人帶回北齊來販賣?”竟然做起人販子的生意來,真是丟他們北齊人的臉。

“狼主英明。”衆人齊聲高呼。

“我英明個屁啊!”狼主黑着臉,心說,我要真英明,還會讓他這混蛋帶着人跑去大燕?就是他之賜,大燕西南夷一地的衛所大換血,現在換上去的,都是之前幫羌部與我們對戰的將領,他還以爲是從前那幾個,花些小錢就能收買的?

不過他既然敢帶兵出境。就別怪他不再爲其收拾善後了!

狼主當即下令圈禁右翼狼王府。許進不誰出,同時將狼王府諸下獄,並逼問府中諸人,可知右翼狼王去處。不惜嚴刑逼供。

狼主雖早知右翼狼王去向。不過。這不妨礙他讓人逼供,北齊是他的天下,不是右翼狼王的天下。他已縱容他太久了!

右翼狼王還不知後路被斷,一心以爲只要自己立了功,就能逼那軟弱無能狼主讓賢。

負責西南夷衛所的諸將官,都知道九夷有路通往北齊,因此在分駐進九夷各族時,也同時派了兵馬就駐守在山路出口上,還在附近設置了崗哨,只要山路上有動靜,就立刻回報。

幾個百戶帶着人輪流守了幾毎肙,都沒動靜,不想,入秋時,竟然有人從山路鑽了出來,而且來人還不少,斥候算了算,約莫有三百人啊!就不知是先來三百人探路,後頭還有人,還是就只這三百人,後頭沒人了?

他把信鴿放出去後,隨即回頭盯着那些北齊士兵,看他們走得顛顛倒倒的,完全沒有北齊勇士的雄壯威武啊?難道這些人不是北齊人?

衛所裡的幾名將軍得了消息,除即刻上報外,還立時動員起來,讓大夥兒準備迎敵啦!

山路這邊,右翼狼王一行跌跌撞撞的走出山道,每個人身上都帶着傷,衣服上全沾染了泥沙,就像是在泥地裡滾過一遭。

事實也差不多了。

因朱塞耶忘記了,他們是草原上的勇士,騎馬打仗那是個頂個的厲害,可是叫他們靠兩腿走路,那真是不習慣啊!更別說讓他們爬山,簡直就是要老命了!這一路走來,損失了不少心腹精兵,可叫他退回去,又心有不甘,只能一邊派人回去帶人來支援,一邊咬牙硬撐着往前走。

因爲與左翼狼王不睦,所以他並不曉得九夷如今情況有變,與他合作愉快的陽夷族族長已經死了,而其他幾族的族長也有更迭,早就不是他印象中的九夷了,此外,大燕衛所的主將也換了,新上任的幾位主將,之前還曾與他交過手,是他縱橫北齊多年,第一回令他感到畏懼的人。

要是他早知道如此,興許就會小心謹慎些,可惜的是,他不知道,而他麾下的衆將領,不是沒跟他提過,請他三思而行,然而有些人就是決意要做什麼後,就會一意孤行,誰勸都不聽,遇到有人勸阻,反倒更加堅持己見,硬要做出點成績來,好讓旁人對他信服。

右翼狼王就是這種個性的人,一開始時,他不是沒有疑慮的,只是隨口一說試探幾句,不想身邊人聞言極力的勸阻,爲了爭口氣,他便將自己的疑慮壓下去,一意孤行走下去。

當他走出山路被大燕人擒獲時,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麾下那些勇士原本是要奮力抵抗的,可實在是餓得頭暈眼花,走得走不動了,着實沒力氣反抗了,再說,狼王不也沒反抗就乖乖束手就擒嗎?

被逮的人很鬱悶,逮人的人也很鬱悶,老子大老遠的跑到西南夷來了,還能遇上北齊的狼王,這是在鬧怎樣啊?還有啊!不是說右翼狼王是個以一敵百很厲害的傢伙嗎?爲什麼老子一上來,擺好架勢等他出招了,他卻乖乖就範,這是在玩我們吧?

這功立得也太令人鬱悶了點!說好的淋漓暢快好好的對打一頓呢?等到把人全數關進牢房後,他們還有些不踏實,把北齊的武器全數鎖起來,又再三檢查過牢房,確定他們跑不出來,可還是不放心,深怕這些狡詐的北齊人有後手,繃緊了神經守在山路上好幾天,確定沒人了,才稍稍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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