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二公子是在破曉時分誕生的,響亮的哭聲宣告他的出生,廂房裡的丁老夫人睡不沉,乍聽到嬰兒啼哭,就醒轉了,範夫人因爲擔心女兒,一宿沒睡,聽到嬰啼,便露出笑容。
“生了?”
“嗯,生了!”
“是男是女?”丁老夫人忙要坐起,範夫人忙上前侍候,丫鬟們笑吟吟的進屋來,“恭喜姑祖太太,恭喜親家太太,二少奶奶生了個公子!”
“好,好,好!統統有賞!”丁老夫人笑道。
房嬤嬤笑容滿面帶着丫鬟等着派發喜錢,房嬤嬤也是一宿沒睡,聽到動靜就忙喚丫鬟把喜錢袋取來,一一分給來報喜的丫鬟們喜錢後,便隨丁老夫人母女去看新生兒和產婦。
耳房裡佈置得很簡潔,沒有花花草草,一水的梨花木傢俱,也沒有花瓶香爐等物,室內的牀幃、椅袱等物,都是深深淺淺的月白色,繡着各式的花草蟲鳥,牆上掛的是杜雲尋畫的百子圖。
丁老夫人進屋來時,看到那幅百子圖,禁不住佇足看了良久,畫上的孩子或坐、或臥,或圍在一起玩耍,個個圓胖可愛憨態可掬,老人家看了心裡就歡喜。
“娘,外祖母?”範安陽纔剛被收拾過,一臉的疲態,屋裡血氣還很濃重。
“怎麼沒點個香去去腥?”丁老夫人問。
墨香幾個面面相覷,範安陽道,“是我不讓點的,怕薰香的味道和血氣加雜在一起,聞了反倒難受。”
“不怕。”丁老夫人朝房嬤嬤頜首,房嬤嬤從荷包裡取出一塊薰香來。遞給墨香,“這是之前跟郎大夫要的。”
墨香聽了這話,方纔去取了香爐點上,果然不多時,屋中的血腥味就變淡了許多。
賀璋家的把大紅襁褓包着的新生兒抱過來,丁老夫人看着就笑得合不攏嘴,“生得好。生的好。”也不知她是說生兒子好。還是說孩子相貌生的好,反正都好。
範夫人愛不釋手,抱着就捨不得放下來。小朋友胎髮濃密,膚色還有些紅,緊閉着眼睛正睡得香。
許奶孃是顧嬤嬤從家生院裡挑的,是年近三十的少婦。收拾得很乾淨,家裡有二子一女。小兒子剛出生兩個月。
顏奶孃則是範夫人送過來的,是她陪房家的媳婦,年約二十五,纔剛生第一胎。是個女兒,收拾得也很乾淨,但面容有些愁苦。大概是想孩子吧!
範安陽累壞了,生完孩子後。讓人侍候着收拾了一番,又撐着和親孃和外祖母說了幾句,看了眼兒子就睡過去了。
範夫人派人回家去說一聲,她要在杜府待幾天,總要看底下人侍候好女兒和外孫,她才能放心,誰讓杜府現在只有範安陽一個女主子在呢!偏偏她又在坐月子,這裡裡外外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這當孃的不幫着管一下,豈不是要讓她女兒連坐褥都不安心?
丁老夫人也是這麼想,派人回去取衣服和慣用的物什來,她就坐鎮在常苑裡。
顧嬤嬤等人卻是大鬆口氣,範夫人雖說是二少奶奶的親孃,不過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但丁老夫人是杜府的姑祖奶奶!是老太爺的嫡親妹子,她留下來坐鎮,應酬上門賀喜的女眷,再恰當不過了!
杜雲尋這個時候才被顧嬤嬤她們放進來,剛剛他想進來,都被攔着。
現在進來了,小妻子已經睡着了,兒子放在她身邊睡得正香,範夫人看他進來,便笑着和母親退了出去,讓他們一家三口待一會兒。
小念念和小寶睡醒了,吵着要看嬸嬸和弟弟,範夫人只得再三囑咐,不能吵,不能鬧,才帶她們進去。
小念念較大,聽了要求便乖乖閉嘴只點頭,小寶只聽到可以去看弟弟,高興得直跳,還是他姐拉住他,叫他安靜,他才勉強安靜下來。
丁老夫人放下了心事,總算能睡個好覺了,房嬤嬤看着範夫人領着兩個小朋友出去,才轉過身侍候老夫人睡下,“行啦!這滿屋子的人,讓她們侍候我,你也去睡吧!年紀也不小啦!得服老,該歇着就歇着去。”
房嬤嬤笑着點頭,“是,奴婢侍候您睡下,這就回去睡。”
“不必啦!你就在那邊炕上歇着吧!阿昭讓人鋪了竹簟在上頭,不會熱,你且去躺着好好睡一個踏實覺吧!”
丁老夫人昨晚睡得不好,房嬤嬤是完全沒睡,見老夫人堅持,她便不再多說什麼,讓丫鬟們上前侍候老夫人睡下,自己則到炕上睡下,鋪了竹簟確實涼爽,不多時主僕二人就睡着了。
範夫人領着兩個小朋友去看範安陽,小念念看到她二叔就坐在牀邊打盹,嬸嬸睡着,枕頭邊還擺着一個大紅色的抱袱,好奇的鬆開範夫人,上前去看。
小寶人小短腿看不到,扯着範夫人的裙邊急得直跳腳,可又不敢出聲,怕被趕出去,急得眼淚在眼睛裡直打轉,範夫人見着心軟,彎腰把他抱來,呵!這小子好壓手啊!
“噓,不說話喔!”
小寶乖乖點頭,轉頭看向牀上,看到紅紅的一團包袱有張小臉蛋,正閉着眼睛睡覺。
這會兒變小念念較矮了,看不到小弟弟的臉啊!她只得再走近一些,半爬上牀,手壓在她叔的腿上,杜雲尋驚醒,看到小侄女和岳母懷裡的侄兒,知道兩個孩子來看小弟弟了,嘴角微翹,伸手把小念念抱起來,讓她看清楚小弟弟。
好醜啊!臉紅紅的,還皺皺的,像個小老頭……她看看二叔,又看看嬸嬸,想不通小弟弟爲什麼會這麼醜,不過她沒敢說出來,只是在心裡唸叨着。
小寶則是啥都不懂,只知道多了個弟弟,以後他就當哥哥了!哦耶!有人陪他玩玩具了!好棒啊!
稍晚,杜相和範太傅都接到消息了。他們正忙着,沒空來看曾孫和曾外孫,只派了人過來探問,杜大老爺倒是回來了,簡單梳洗過,問過新孫子一切安好,就又出府去了。
近午時。宮裡又派人來接杜雲尋。杜雲尋很不想離開,不過皇上有旨,不得不走。只得再三拜託姑祖母和岳母幫他照看老婆孩子,又把小念念拉到面前,把她當大人一樣,好生囑咐了一番。“二叔不在家,你嬸嬸又在坐褥。家裡就數你最大了,你要幫着姑老祖宗和範姥姥照看家裡,招呼客人,照顧你嬸嬸和弟弟們。”
“嗯。二叔放心,念念一定會照看好家裡的。”小念念用力點頭,小寶在旁邊也跟着點頭。也不知他到底懂不懂。
杜雲尋隨內侍走了,小念念便有模有樣的學着範安陽平日的樣子。開始詢問起顧嬤嬤等人家務來。
丁老夫人看着咋舌,範夫人卻是早知女兒平日處理家務時,常會帶着小念念,現在看她有樣學樣,忍不住失笑,“您這下可以放心了,日後就算阿苑進了門,隨着丈夫去了任上,有這小幫手在,就不怕她不方便處理家務時,家裡一團亂了!”
杜雲啓這個年紀了,膝下就只有一雙兒女,委實太單薄了些,丁老夫人就盼着王進苑進門後,儘早開枝散葉,她可比範安陽大,進門後馬上有喜纔好,雖然高家希望王進苑晚一點懷孕,好和小寶年齡差距大一點,可是丁老夫人還是希望外孫女儘早生個兒子。
範大少奶奶沒有住在杜府,範安陽順利生產後,她就回家了,家裡諸人得知範安陽生了個大胖小子,都很高興,她差人通知關睢院的人,給範夫人送衣物和慣用的物什去杜府。
一邊開庫房取藥材和早就備妥的小孩衣物,給範安陽送去,邊差人通知親戚好友,範家六姑奶奶順利產子。
範府三房,範三夫人抱着長孫,笑着打賞了來通知喜訊的婆子,“總算生了,阿彌陀佛!”範二少奶奶坐在一旁對帳,聽到婆婆這話,忍不住笑了,“六姑奶奶是個有福的。”
“那是。”說着就想起了範四娘,二少奶奶看婆婆那樣子,便寬慰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福報,大姑奶奶不是來信說,她那長子進了學,先生都說他是讀書的好苗子嗎?”
三夫人想到了外孫,便又展了顏,“你說的是。”婆媳兩便說起要給新生兒的見面禮。
爲範安陽高興的人不少,但爲之惱怒的人,當然也不乏其人,範安蘭便是其中之一。
現在的她日子可不好過了,外祖母有了嗣孫,還搬出侯府自立門戶,她想連絡上外祖母,簡直是難如登天!
一直被她打壓到幾乎擡不起頭來的正室,如今有永寧侯夫人撐腰,反過來把她壓得死死的,以前還能借去給外祖母請安之便,離開妾室住的院子,現在她連院子都出不去了!
範安陽產子的事,便是正室身邊的嬤嬤過來跟她說的,就爲了激怒她!
可惡!
範安陽憑什麼生兒子?自己懷了保不住不說,就連表哥都已經近半年不進她屋裡了,就算她想生,也生不了啊!
而範安菊則是憤恨的砸了一屋子的擺設,“爲什麼讓她生兒子,我卻生女兒,爲什麼你不是兒子啊!”範安菊指着奶孃懷裡的女兒怒斥道。
屋裡侍候的人全都安靜不語,由着範安菊去發瘋,塗三夫人事後知情後,便請示了婆婆,得到婆婆首肯,便把孫女抱到她那裡去撫養。
範安菊的陪房和陪嫁丫鬟們憂心忡忡,深怕小姐被夫人抱走,就再也抱不回來了,看塗九郎那德性,九少奶奶這輩子怕就這麼一個孩子了,偏偏她還這般不上心,叫人看了心急,卻也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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