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暗歎口氣,看來只能交代三子與小女兒,給丁修豪兄弟挑媳婦兒時,得仔細些,要能扛得住婆母無理取鬧,還能掌得住家的,千萬不能再來一個三媳婦這樣兒的。
管不了事倒也還罷了!偏是愛管又拿不起架子,處處扯後腿才糟,眸一垂,就看到了坐在腳邊的小孫女丁筱清,老夫人又是一嘆,這段日子她可是看明白了!這孩子比之當年的十三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十三當年在自個兒跟前多少還會裝乖巧,十四就差多了!
許是長年跟着父母在外,上頭只有寵愛嬌慣她的父母,兄姐也都讓着,把個好好的小姑娘縱過了頭,除了剛來那幾日還算安份,之後就樣樣爭搶,爭不到搶不到就紅了眼抹淚。
可惜她對上的是曾深恨十三如此作爲的七丫頭,和改過的十三丫頭,兩個人直接不理睬,惱得丁筱清四下找人告狀,她首先找上二夫人訴苦,委屈自家孩子縱壞別人家的孩?二夫人想了想,自家女兒再過不久就要出閣,有必要讓她因小堂妹不懂事,在孃家僅餘的日子還要受委屈?
出了門子去到婆家,多的是受委屈的時候,身爲親孃,何忍在她僅餘的鬆快日子裡給她添堵?
當即婉言表達了丁筱清想搶的首飾,是丁筱妍過世的外祖母留給她,做爲念想紀念之物。
自小沒受過挫折,被人拒絕的丁筱清一時之間有些蒙了,二夫人事多可忙着,沒空等她反應過來,吩咐侍候的人將她送回去。
回過神的丁筱清便往丁老夫人這兒來告狀哭訴了,只是沒想到老夫人早知這事,聽完她告狀,也沒說什麼就交代人好好侍候便又把她送回去了。
只是交代二媳婦,給丁筱清找先生,除了要學規矩、禮儀。最重要的,是做人的道理。
不過除此之外,似乎有必要梳理下她身邊侍候的人,雖然說丁筱清身邊都是她娘精心挑選的。但是想到杜家出的那事,丁老夫人就不免擔心,同樣的事發生在自家孫女身上!
要知道,當初杜相訂這個嫡長孫媳後,曾洋洋灑灑的給她寫一封長信,內容不外乎是得意挑了個好媳婦,長在曾祖母跟前,代祖父母、父母盡孝的好孩子啊!高尚書寡母昔日在京裡,是有名的貴婦,交際應酬長袖善舞。幫着兒子周旋於夫人間,還說她過世的嫂子曾頗爲推崇她,要是她知道,她的親孫子就將娶高家老祖宗的曾孫女爲媳,肯定也歡喜壞了!
只是誰會料想得到。高氏是養在曾祖母跟前,但老人家體弱多病,真正與她相處的時間並不多,而且高家怎麼可能沒請先生來教授女孩們琴棋書畫等才藝?因此高氏能見到曾祖母的時間是很有限的,大部分的時間裡,都是與侍候她的人爲伴,其中尤以奶孃爲甚。
其實自杜雲啓夫妻回到廣陵。老夫人就覺得這侄孫媳不妥,不過她畢竟是出了門子的姑祖母,不好插手多管,洗三那時,看杜府還算有模有樣,也就沒放在心上。倒是沒想到,後來這奶孃竟膽大妄爲,欺上瞞下公然挑唆着府裡的下人苛扣正經主子的用度來,這等奴大欺主的事,可不能在自家重演。
丁老夫人心道回去後。得把二媳婦喊來問問看,十四丫頭身邊的人可有不妥的,就是略有苗頭,也得趁早掐了,省得出門子之後,在婆家如杜大少奶奶這樣惹出事來。
丁筱清早使了丫鬟去打聽,知道今天暖宅的主人便是那天那個少年時,她不禁大有好感,心想着,真不愧是她看中喜歡的人,小小年紀便能置下這麼一份產業來。
只是爲何是請小姑母母子三人幫他佈置?要知道,她娘可是一直誇讚她心靈手巧,品味超絕,就是京裡的姑娘也未必及得上她,不然她表哥怎麼放着京裡那麼多女孩不喜歡,只喜歡她一個?之前表哥向她娘提親,她娘沒應,她可惱了!現在,她只慶幸,孃親英明,沒早早給她訂親……
丁筱清挑剔的眼在室內的擺件上滑過,饒是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屋子佈置得很好,雖說有幾份寒酸,擺的物什不算很名貴,但聽說這表哥沒有官職,擺件太名貴興許反而招賊呢!
又再看角落裡插的花,倒是有幾份意境,不過這屋裡坐着的人庸俗不識貨,只會盯着牆上幾張畫瞧,那幾張畫功力還算不錯,但都不是名畫,看墨跡大概是最近畫的,題材也很新穎,那幅畫得是一些植物和水果,三幅山水畫,而且不約而同的在山邊出現一座大佛像,讓丁筱清不懂,這畫的是那兒?
還有一副狗兒戲蝶,與近來很出名的如意繡莊的繡樣頗神似,環顧一圈,大概只有最後那幅金菊是最應景的。
她悄悄的嘆口氣,屋裡沒有半個男子,自然也就不會有杜家二表哥的人影,想要見他一面竟是難如登天啊!
因爲丁筱清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所以她對周遭的談話俱是聽而未聞,沒往心裡頭去,倒是今天隨行大丫鬟似雨聽了幾位夫人的談話後,頗爲自家小姐着急。
大老爺和大夫人都在平州忙着,不知何時纔有空來接小姐,小姐喜歡杜家二少爺的事,她們幾個從平州跟來的自然都曉得,也都盼着小姐能如願以償,不然她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她和輕風自小跟着十四小姐,大老爺嬌寵,大夫人順着,那就是個要星星不給月亮的主兒,她們在府裡自然受人看重,大少奶奶進門後送給她們兩個的禮,就遠比四小姐她們身邊丫鬟還多,就是侍候大少爺的丫鬟也及不上。
還沒進門的那位二少奶奶,當初也是送了不少荷包巴結她們。
沒想到來到廣陵城之後,十四小姐的待遇卻遠及不上一個姑太太所出的表姑娘!
似雨聽說那位範六姑娘,還沒到東陵城,老夫人就開口安排她住在老太爺在世時,花費最多心血的東跨院,後來還從宮裡請來位教養嬤嬤,就更別說,讓她同五姑娘她們姐妹,一同拜在嚴筠門下了!
她們家十四小姐纔是老夫人的嫡親孫女啊!怎麼待遇卻反不如個外姓的表姑娘?
似雨不解,不過現在沒人能幫她解惑,只能回去問奶孃了!
杜雲尋半大不小,還未及弱冠之年,來幫他暖宅的叔伯輩的,自然由他二表舅及嚴先生、單師兄及顧師兄幫招呼,平輩的,由他大哥及表兄弟們,最重要的是他未來的大小舅兄們幫照應。
許是終於有了一處專屬於自己,不必顧忌旁人的地方,杜雲尋很高興,喝得玉顏染紅眸光燦燦,看得杜雲啓和範安柏有些擔心,這傻小子來者不拒喝得那麼多幹麼啊?
內宅的女眷們用過午飯便散了,範夫人領女兒回家前,還特地交代了方嬤嬤一聲,若是鬧騰得太晚,就讓她家小子們住下,別讓他們又回家折騰人。
方嬤嬤唯唯,知道這位夫人是在考驗自己,要看這家裡是否會有人不安份,想趁機作怪,更要看她的手段。
畢竟這可能是她女兒未來的家,範夫人自然要盯緊一些。
方嬤嬤經範夫人提醒,趕忙調派人手,先整理幾間空房出來,免得到時候真有貴客喝得爛醉,得在府裡留宿,又命廚房趕着熬些醒酒湯,晚一點就給二少爺他們送過去。
方嬤嬤這裡忙得腳不沾地,不時有人進來回事或要東西,在杜雲尋屋裡的倚翠卻接到倚紅請人送過來的字條。
她們兩原是出自同一家,都學過字,倚紅的字很輕佻,再看她寫的事,倚翠氣得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來,將字條揉捏成團,緊緊的握在手裡,倚翠只覺渾身冷汗涔涔,真不明白,倚紅在想些什麼?
她就覺得奇怪,劉奶孃苛扣她們的銀錢,爲什麼倚紅還有錢買胭脂水粉,每每二少爺回府,她都能打扮得那麼光鮮妍麗,原來她早與劉奶孃勾結,她把二少爺屋裡的事,回報給劉奶孃,劉奶孃贈以銀錢回報。
如今二少爺搬出府別居,她被留在府中,劉奶孃被杖責,就是想進府跟大少奶奶求情都不行,求到她那兒,她就轉過頭來爲難自己了!只是這種事,叫她能如何?難道她能去跟二少爺求情,請他代爲說項,饒過劉奶孃?她可沒那個體面說得上話,只是,倚紅說的婚事,又是怎麼回事?
這個死丫頭究竟做了多少胡塗事啊!難道自己就要一直替她收拾善後不成?
抓着紙條,倚翠匆匆出屋找方嬤嬤去,方嬤嬤正忙着,看到她過來,鬆了口氣問:“你可忙着?”
倚翠搖搖頭,方嬤嬤正要開口,倚翠忙上前低語幾句,方嬤嬤沉下臉接過她手裡的紙條,看完之後,方嬤嬤冷笑道:“放心,這事兒我知道了,現在正忙着,回頭我找杜總管說一聲,這劉奶孃不好好在家養傷,還想着威脅人去替她求情?想得美!劉奶孃如今連府裡都進不去,她要如何取得你們的身契賣了你們?就是大少奶奶身邊的彩玉幾個,她都沒資格插手人家的婚事,更何況你們是二少爺院裡的人,是杜府的丫鬟,她什麼身份,不聽她的吩咐就把人賣了?嘖!真是笑話!這倚紅也太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