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過燈節,宮裡的蘭妃便接到兒子的來信,這時正是午後,陽光暖暖,蘭妃命更衣,將兒子的來信,揣了一張放到隨身的荷包裡,便往椒房殿來,皇后方起,聽到她來,忙讓宮人請進。
皇后與蘭妃要好,直接在寢殿見她,蘭妃見了禮,皇后拍拍座下的美人榻,讓蘭妃與自己並肩而坐,“這兒坐,才過年,還冷着,咱們兩擠一擠,暖和。”
蘭妃莞爾一笑,也不推辭的坐了,接過宮女呈上的熱茶抿了一口,就聽皇后道:“雖說是開春了,可還冷着呢!你不趁早上過來,等歇了午纔來,一會兒回去的時候,都要起風啦!”
“臣妾方纔接了小六的信,便想着趕緊過來。”蘭妃將茶盞放下,取出放在荷包裡的信柬。“可真是巧了,這孩子竟是與臣妾一個意思,都說要請娘娘幫忙,給他相個好姑娘當老婆!”邊說邊要呈上信給皇后瞧。
皇后笑着婉拒了,“有你這樣兒當孃的,把兒子的信拿了給人看,也不怕孩子知道了,害臊啊!”皇后嗔她一眼。
“哎唷!害羞啥啊?您可是他的母親,有什麼不好對您說的?要是藏着掖着不跟您說,日後您這兒精挑細選給他的媳婦兒,要恰不如他意,小兩口兒不好說,私底下卻處不好,到時候可就該臣妾急啦!”蘭妃眼彎嘴翹。
皇后眼一閃,噙着笑接過信,飛快看完後,才微蹙眉頭對蘭妃道:“你們孃兒兩個真是心有靈樨,只是不知皇上那兒是何章程。”
她就怕她們白忙一場。
皇上放着楊延喜不處置,還讓她滿天下跑,這不只是讓人看太后和五皇子的笑話,也讓人覺得皇帝軟弱可欺,皇后是知道皇帝想要一勞永逸的除去楊家,可是有太后護着。一個孝字壓着,雖不是生母,也無扶持之功,但總做得絕了。壞了名聲,可不是皇帝要的。
“您說,皇上是不是想要楊家自個兒出手啊?”蘭妃輕聲問道。
很有可能,皇帝給楊家一年的時間去收拾楊延喜,可楊延喜到現在還好端端的活着,皇后心想,只怕皇上是想藉此,讓太后看清楚,她所看重的孃家,壓根就沒把她放在眼裡。表面上似是富陽侯一家倚賴着太后,但實際上呢?富陽侯的勢力可不僅靠太后一人。
太后身處深宮,又無子,若不是自己容着,將太后拘在宮中不見人。也不是做不到,他怕的是富陽侯一家拿太后當槍使,在宮外鬧騰。
要制住太后,就得先讓她對孃家死心,讓她不再因楊家人撩撥,便在宮裡拿太后身份壓人。
蘭妃看得明白,皇帝。是不可能讓五皇子繼位的,就算皇后沒有嫡子,五皇子有楊家血統,皇帝就不可能讓他繼位,楊家的手太長了!五皇子若當了皇帝,只怕會淪爲富陽侯的傀儡。
再說。皇后又不是沒有嫡子,楊家沒把皇后放在眼裡,把楊妃母子捧得老高,直當皇位是囊中物了?
蘭妃忽想到昨日進宮的懷王妃,轉頭問:“娘娘。懷王妃前兒進宮……”
素手輕撫茶蓋,皇后慢道:“還能爲什麼,好不容易調養好得能下牀了,就趕着進宮,討好太后了!”
成親都一年了,懷王妃朱氏總算調養得宜,能下牀啦!太后爲此特地大大的獎賞了奉命去請脈的太醫們。
原本朱氏母女不肯讓太醫們請脈,後來太后惱了,想要知道懷王妃的身體究竟能不能生,懷王妃才勉爲其難的從了,太醫們診脈之後,話說得很直,道是養好了,也很難生養。
懷王妃不過才十六、七歲,成親一年連圓房都不曾,懷王身邊前有方側妃,後有鄭側妃,壓根就不往正院去,又因懷王妃自成親後便體弱多病,皇子開府,諸事雖有宮裡派人掌理,但當主子的,也不能當甩手掌櫃完全不曉,楊妃和懷王便讓方側妃當家,襄城侯家雖不喜,但誰讓你家姑娘病得連牀都下不了呢?還想當家掌權?
先把小命兒顧好再說吧!
楊妃可恨死她大姐了!你要爲你女兒謀歸處,全天下的男人這麼多,你挑誰家的不成,偏要謀我的兒子正妃的位置!
要知道,側妃生的可不算嫡子啊!朱德惠那病秧子生不了孩子,懷王就沒嫡子,想讓方氏或鄭氏生的記在朱氏的名下,那也得人家肯啊!皇帝雖還未立太子,但楊妃是已經把她兒子當太子來看了!
懷王妃身體是弱,但身爲皇家媳,想要什麼極品藥材要不到?楊妃縱使恨她大姐,恨不得朱氏早早去死,也好給她孫子的親孃騰位子,但明面上她還是得當個慈愛體恤人的好婆婆,給藥材,派人去侍疾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又不用她親自去侍候,她還沒傻到做出讓皇帝、太后、皇后等人厭惡的事情來。
蘭妃對此大表可惜,她很想要看看楊妃氣到犯傻的說。
“說來這人跟人相處,還真得看緣份,你看看,太后對打自個肚皮出來的兩位公主,都沒有比待懷王妃母女那麼好,懷王議親不決那會兒,我還以爲她老人家是打定主意,要讓外孫女嫁回皇室來,倒是沒想到,她竟會挑上懷王妃。”就是楊延喜這向來得寵的,也得往後靠!
“我看小六說的不錯,他的婚事得趕緊定下來,不然楊家那丫頭回京,到太后那兒哭上幾回,那老太太不定就心軟啦!”皇后若有所思的道,“你上回說的那幾家,都是清貴人家,姑娘也好,就不知皇上怎麼說。”
蘭妃點頭,她們這兒相看再多,打算再多,若不如皇上的意,翻盤重來的可能性很高,蘭妃遲疑的問:“皇上不會同意小六娶楊家那禍害吧?”
皇后幾乎衝口而出不可能,可話到嘴邊又讓她咽回去,兩人對視一眼,在對方眼中都看到了不肯定,最後皇后只得道:“咱們只管做該做的,我看,別隻看清貴人家的,武將家的姑娘應該也有不錯的。”
蘭妃點點頭,“臣妾回去讓我娘去問問我父兄,清貴人家啊,得我那表弟妹幫忙,武將家的,就得問我爹和哥哥他們了。”
“這我就幫不上忙了。”皇后掩面而笑,兩人不約而同的把懷王妃進宮的事拋到腦後去。
太后那裡可就沒法把這事給忘了,慈和宮裡靜寂一片,太后寢宮裡卻傳來太后氣惱的叫嚷聲,“這死丫頭當真沒把哀家放在眼裡?”
“娘娘息怒。”太后的心腹太監跪在地上迭聲道,蘇女官領着一小宮女端着一剔紅牡丹托盤自廡廊走來,聽到聲響微蹙了眉頭,蘇女官聽到細磁擦撞聲,回頭一看,只見小宮女抖若篩糠,托盤上的白玉小盅被震得叮噹亂響。
“瞧你這出息。”蘇女官瞪她一眼,小宮女被這麼一喝斥,反倒鎮靜了下來,蘇女官暗歎口氣,腳步不停的往殿門走,守在門口的兩太監見她過來,忙見禮請安,蘇女官停下腳步,低聲問裡頭是誰,得知是太后那心腹太監來了,微頜首就站在門口處,不進去了。
兩個太監見她站住了,暗鬆口氣,師傅帶他們過來,讓他們守在門口,就是不想讓人在他跟太后稟事兒闖進去,見不用他們開口相攔,蘇女官便識趣的待着,兩太監暗自點頭,蘇女官可是太后跟前的紅人,得罪了她,他們師傅是不可能着罪,但他們兩個可就難說啦!
蘇女官早知太后讓心腹太監去做什麼,這還是她建議太后的呢!等了約莫一刻鐘,心腹太監總算出來了,出得門來,見蘇女官就候在門外,他不禁眉頭一挑,斥責兩個徒弟,“怎麼把蘇女官給攔在外頭啦?小兔崽子,一天不打你們,你們就作死啦!”
蘇女官待他罵得告個段落了,方纔道:“公公辛苦了。”
心腹太監見她恭敬,滿意的點點頭,道:“太后讓咱家去辦事,不好耽誤了,蘇姑姑請。”
“公公請。”蘇女官福了福,看着心腹太監大搖大擺的領着兩徒弟走了,方纔領着小宮女進去。
太后歪在榻上,背靠着黃地灑金團菊被褥,一身寶藍暗繡雲頭壽字交領襖裙,見她們進來,咳了一聲問:“聽到什麼了?”
“聽到您罵人了。”蘇女官讓小宮女將白玉小盅呈上來。
太后伸手取過小盅,“哼!”翻了眼瞪她,“滑頭,那個老匹夫還道這事兒機密,卻不想你是我身邊的,豈有不知的,虧他還想瞞着你。”
“公公爲您效忠,替您辦事,您交代他不許外傳,他當然要謹慎點。”蘇女官態度持正,太后反倒多看她兩眼。
“延喜那死丫頭,哀家費盡心思讓她和她表姐兩共侍一夫,有何不對?讓她這樣給我下臉子!”
這個話題已經說了一年,太后每每這般自問,蘇女官只有嘆息的份。
楊家要是聰明,就該快快讓延喜姑娘暴病而亡,一直留着,只會讓太后、楊妃及五皇子心裡那根刺越扎越深,那傷口越發潰爛,直到太后不再處處護着楊家,楊妃和五皇子也不再同楊家親近爲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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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到颱風尾。。。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