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一行入住廣陵書院,楊家兄妹被拒於門外,思來想去就找上湖州知府,楊十一郎可是造成範夫人母女相見不相識的罪魁禍首,丁二舅怎會給他好臉色,再說楊十一郎在京中領職,擅自出京已是不該,還找上門來想蹭吃住?
丁二舅客客氣氣的在官衙見了人,然後再客客氣氣的把人送出門,想到丁家借住?想得美!楊十一郎還沒說什麼,楊延喜就已經站在府衙門口氣得跳腳大罵。
虧得天冷沒什麼人上街,沒有被人圍觀,不過不代表沒人看到,知府衙門守門的衙役和僕役,還有正好奉命來請丁知府上書院一聚的御衛都看到了!
楊十一郎不敢硬扯,怕已瘦弱得刮陣風就吹着跑的妹妹會受傷,可看她頓腳罵沒兩句就氣喘如牛,楊十一郎着實心疼,只得朝旁邊侍候的丫鬟撒氣。
丫鬟們看他動氣,紛紛上前勸楊延喜,楊延喜以前圓潤帶點嬰兒肥的俏臉,已經瘦到下巴削尖雙頰無肉,已無前時的討喜可人,反倒看來刻薄尖酸,御衛們看了一眼就轉移開去,上前與衙役說話,不多時,裡頭便請御衛們進去。
衙役臨關門前,看楊氏兄妹一眼,道:“這位爺兒,天冷,咱們衙門門口風大,這位姑娘看來單薄,可別凍着了。”來賴我們府君啊!後頭這句沒說出口,不過幾個衙役眼裡很明顯是這麼想的。
楊十一郎反應過來,人家大門已經關上了!他氣急一腳踢上去,咚得一聲很響,可門裡卻毫無動靜,看來是打定主意不理睬他們了。
“走。”楊十一郎氣惱的轉身就走,自大年初一離家,他已不知受了多少氣,這一年將盡,他的黴運怎麼還沒完啊!想到這一路去拜訪的人家。他就覺氣悶,讓人把妹妹送上車,他也棄馬就車,鑽進自己的馬車裡去。
楊大老爺派來侍候的幕僚也跟着鑽進來。楊十一郎面上恭敬的與他見禮,直接就問:“這丁老頭不識相,拒咱們於門外,先生你說,咱們該怎麼辦好?”
那留着兩絡老鼠須的幕僚也不跟他客氣,“湖樂衛所的姚都指揮使素與侯爺不睦,倒是梅湘衛所的岑都指揮使與咱家侯爺相熟。”
這相熟二字一出口,楊十一郎心裡便冷哼一聲,這近一年下來,有多少‘相熟’的人家拒他們兄妹於門外了?就是太后給他賜婚的老婆她家。也沒讓他們兄妹進門,打從出了京,他們就都是住客棧,就是想住驛站,不好意思啊!富陽侯家的少爺雖有官身。可是六皇子在前,他們能把六皇子擠出去嗎?
還是說,讓房給他們住,把六皇子身邊侍候的人給擠出驛站去?
楊延喜巴不得能黏上六皇子呢!
可她樂意,六皇子樂意不?名份上都他哥的人了,這樣癡纏他,破壞他的名聲。挑撥他們兄弟感情,這種女人能要?更何況楊十一郎還殺害了他舅公家的下人,他的小表妹差點小命不保咧!身爲皇子,看着自家親人被太后孃家人這樣欺負,他恨得不行,偏偏母妃要他忍。
皇后貴爲國母。都需避楊妃及太后鋒芒,他一個小小皇子,有何不能忍?五皇兄待楊家一直很好,可臨了,還不是叫楊家狠甩一記耳光?
是以他一路行來。不用他開口,自有人幫他擋着楊家兄妹二人。
御衛接了丁知府來,順道將知府衙門前,楊延喜撒潑的一幕盡數向六皇子稟報。
六皇子搖搖頭,示意貼身太監:“趕緊修書進京給我母妃,請她儘快幫我定下正妃、側妃及美人,把有份位的都安排人,省得楊家進宮找太后哭,太后就忘了五皇兄受的委屈,做主把楊延喜塞我這兒來。”
太監領命退下,一旁的宮女則侍候他更衣好去見丁知府。
自分家之後,雲渡飛一家的日子就開始難過了。
原就不在一塊兒住,但分家之後,雲大夫人也不好明目張膽的貼補小兒子了,要過年了,雲大夫人想着小兒子分家後日子難過,便想要去看看,讓長媳備下年禮,又從自個兒庫房翻了些好東西,打算送過去。
幾個長房的女兒看了,不免私下抱怨,讓大夫人聽見了,把孫女們好生一通訓斥,雲父適巧經過聽見,待妻子回來,忍不住數落一通,雲大夫人備覺委屈,哭鬧起來,大晚上的吵着要回孃家。
雲家老宅鬧紛紛,年也沒法子好好過。
雲渡飛這兒更是吵鬧不休,雲夫人慣扮柔弱惹人憐,哄得婆母掏了私房貼補她們這一房,可丈夫回廣陵之後,她雖不用再費心思與妯娌周旋,示弱討好婆母、老祖宗,但是,丈夫身邊的鶯鶯燕燕也夠她嗆的,柔弱似水的、明豔爽利的,精明幹練的,各式各樣的女子盡皆貌美如花,她,一個都及不上。
唯一拿得出手的,僅是當家主母的身份!
把婆母送來的年禮盤點入庫後,雲仙兒就過來了,看女兒瘦削的臉,雲夫人一陣心痛,仙兒心繫黃家表兄,不然也不會得知丁家姑娘可能與他訂親,就找人麻煩。
傻啊!
八字都還沒一撇的事,她就貿貿然上前尋釁,丁家改變主意不與黃家結親,雲夫人的嫡母和長嫂好不容易得了準信要結親,沒想到就被撥了盆冷水,那火氣自然不小,找不了正主兒母女兩麻煩,就爲難起雲夫人的姨娘來。
她姨娘在黃家本就不受寵,只得她一個女兒,女兒不願認命聽從嫡母之命嫁人,私奔就私奔吧!偏偏搞得驚天動地,是成就了雲渡飛的名氣,代價卻是黃家女在夫家備受質疑,打女兒私奔後,她日子就不好過,如今就更難了!
雲夫人心疼親孃,更心疼女兒。
“你不是有幾個要好的姐妹嗎?要不下個帖子請她們來家裡聚聚?”
“不要。”雲仙兒很乾脆的拒絕了母親的提議,手指一揮指往姨娘和庶姐們住處方向,“每有客人上門,她們就不安份的來湊趣。我不想讓人看笑話。”
雲夫人嘆氣,“要是你那小師姑收了你們就好了,我聽人說,那丁家五姑奶奶去了婆家。進退有據很受人疼,她家太婆婆發話,讓她跟着嫂子們幫着理家,連她婆家那個最難纏的姑太太也說她好。”
雲夫人曾想把女兒許到張家,選丁筱真的丈夫張七郎當女婿的,後來聽人說,張家幾重婆婆在,孫媳婦不好當,又有個素來得寵的姑太太想把女兒嫁給侄兒當老婆,雲夫人一想。女兒的脾氣她是知道的,若是壞了張家姑太太親上加親的打算,她的一句話,就能讓當婆婆、太婆婆的搓磨死當媳婦的!
再加上那時她知道了女兒喜歡黃家表兄,便熄了與張家作親的念頭。沒想到人家到底沒親上作親,而是娶了丁知府的女兒,一家和樂,那姑太太都說這侄媳婦好!
雲夫人沒去想丁筱真花了多少心血,做了多少努力,才能融入婆家,她只想。若是嚴筠收了自家女兒們當學生,日後雲家女的婚事就都不用愁了啊!
雲仙兒是知道嚴家與自家曾結下樑子的,雖對嚴筠不肯收自己入門下也很不痛快,但是她覺得那日若不是那些姨娘和庶姐們也要跟着去,說不定自己能有機會見到這位小師姑。
女人都是心軟的,看看她娘就知道。每每她爹打外頭又帶了女人進門,她娘總要愁眉苦臉幾天,只要她爹上前說幾句好話,她娘就服服貼貼的了!再看家裡那些姨娘們,哪一個不是她爹哄個兩句就笑得花枝亂顫?
只要給她機會。她肯定能讓小師姑心軟收自己當學生。
不過這事不急。
“娘,你跟爹說說,讓我去京城一趟吧?”雲仙兒磨着親孃,“您也擔心外祖母吧?不知道黃老夫人和大舅母要怎麼搓磨她呢!”
雲夫人聽到女兒稱自己姨娘爲外祖母,心頭一驚忙制止女兒,“別亂喊!她不過是你外祖父的妾室,你怎能喊她外祖母。”
“這屋裡只有咱娘兩,有什麼好怕的?”
“傻孩子,你在娘這兒喊習慣了,回頭出了門,萬一忘了,也這麼喊,可是會給你姨奶奶惹禍的。”雲夫人又是一嘆,她也想女兒能正大光明的喊自個兒的姨娘外祖母,可是規矩就是規矩。
就像她也不願丈夫的庶女出閣後,帶着女婿、孩子喊姨娘們外祖母一樣,她們是妾,跟自己不同,憑什麼擡舉她們?
雲仙兒見母親把話岔開去,忙又引了回來,直到她那鬧和離回孃家的姐姐過來,纔不甘不願的暫時休兵。
書房裡的雲渡飛正萬分懊惱,若是那天姓單的沒去嚴家,興許不會鬧出那麼多事來,自己也不會被踢出廣陵書院,七皇子他們只待個幾天就走,而且也沒住在書院,但六皇子不同,再過兩日就要過年,他這時入住廣陵書院,只怕要住到年後纔會回京,自己若是還在書院的書畫院供職,不就有的是機會能結交貴人了嗎?
可是現在的自己想要進廣陵書院都難,怎麼結交貴人?
想到此,他生氣的把案上筆海砸出去,叩咚一聲筆海落地,還散了一地的筆,書房侍候的丫鬟聽到動靜探頭來看,雲渡飛讓她去喚家丁來,不一會兒來了個年約二十的家丁,“你去廣陵書院守着,若六皇子出來,就立刻回來說一聲。”
家丁點點頭,轉身出去後卻拉下了臉,都要過年了,卻臨時派這麼個工作給他,拖着腳步回了家,跟孃老子說了一聲,頂着寒風出門了!原以爲去到廣陵書院後,跟守門的老蒼頭套套交情,就能混到門房裡歇歇。
沒想到,去到地頭一瞧,廣陵書院外頭那條街燈火通明,看門的老蒼頭不見了,換上來的是五六個彪形大漢,腰上還掛着刀,眼睛可利了,看他靠近,厲聲喝問來意,家丁抖着聲一一回答,問話的壯漢問過話,就讓他滾,家丁不敢應聲,縮着脖子拉緊衣服滾回家去。
就見書院的門開了,一輛馬車緩緩駛出,家丁就着燈看了下,那馬車車廂上掛着範氏徽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