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夜手中帶了一袋子的點心,輕聲細語道:“我給你準備了點點心,要不要嘗一嘗?”
良久,花小妍才說出一個字:“好。”
妖夜杏仁一樣的雙眼,卻還是忽然閃過一絲淺淺的失落,果真,如他所想的,她沒有半點要多和自己說話的意思,但,最後還是緩緩的打開了袋子,之前臉上的失落,一剎那間變得蕩然無存。
依舊帶着完美的笑着,將一個圓形的點心遞到她的嘴邊,花顏像是一個木偶娃娃一樣張了一下嘴,然後嚼了嚼口中的點心。
“怎麼樣?好吃嗎?”
花顏敷衍一笑,回答道:“嗯,好吃。”
聽到她這麼一句漫不經心的回答,妖夜那雙銀灰色的眼睛卻隱隱帶着傷痛,任臉上的笑容多麼的明朗但還是擋不住無意間流露出的疲憊。
好像,有些撐不過去的樣子。
半年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妖夜的生命也快要終結,他還有最後一個願望沒有實現,這個願望就是:
“顏兒,你願意嫁給我嗎?”妖夜深情的問出這句話。
花顏微微一怔,驚訝道:“爲何要我嫁給你?”妖夜是她醒來第一個見到的人,對他有一種強烈的依賴和熟悉之感。
“因爲我愛你,我想要你做我的妻子。”妖夜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你答應嗎?”
花顏沒有一絲猶豫,點頭答應道:“嗯,我答應你。”
妖夜沒有想到她答應得這麼輕易,他激動地握住了她的手,燦爛地笑道:“我們擇日就成親。”
妖夜對她的好,她心裡很明白,普天之下這隻有他全心全意的照顧着他,在花顏的心中,嫁給他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爲她最熟悉的人只有妖夜。可是爲什麼心裡會失落呢?她眼神變得惆悵了起來。
大婚前日,妖夜穿着一件寬鬆的絲質的黑色袍子,側躺在弧狀的長軟榻之中,黑色的衣服輕輕斜斜地搭在均勻有質修長的身上,若隱若現的優美鎖骨帶着幾分惹人的魅惑,長長的緋紅色髮絲落在軟榻之上,臉上難以抑制地現出一抹病態之色。
“主上,屬下捨不得你。”青嬋跪在妖夜的身邊,抽泣着說道。
妖夜淡淡的笑着,“有什麼好捨不得的?明天就是我和顏兒的大婚之日,你應該爲我感到高興的不是嗎?”
“可是,屬下笑不出來,笑不出來......”青嬋嗚咽着說道。
妖夜的目光落在了遠處,輕聲道:“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爲了明天我沒有後悔過。”
桃花紛飛,落了一地,又開了一樹。
花顏不喜歡熱鬧,希望婚禮就辦得低調一點,其實,在她心中,和不和妖夜成親都一樣,因爲一直守護她的是妖夜,現在是,將來也是。
妖夜也是希望婚禮不要太過張揚,只是把消息放了出去,並沒有打算在魔界辦理,桃林裡的每一棵樹上都掛了紅色的絲帶,隨着春風,和着花瓣一同紛飛着,喜慶而又刺目。
月老再一次匆匆跑去了青衍山。
“神帝,神帝,大事不好了!”他在紫幽宮一落腳,就大聲嚷道。
本來就一直心緒不寧的白凌大帝聽見他這麼一叫喚,心裡更是不安,他冷冷地說道:“發生什麼事了?”
“小妍,小妍她要嫁給那隻狐狸了!”
“什麼?小妍要嫁給那隻狐狸?”白凌大帝心頭突然一沉,似乎覺得最親熱的小妍忽地乘風飄去,飄得很遠,幾乎至於渺茫。
月老很是滿意白凌大帝的反應,故作傷心地說道:“小妍真是好狠心,寧可嫁給一隻狐狸,當初也不肯嫁給我,難道我還不及那隻狐狸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白凌大帝忍不住問道,心裡很是在乎,很是急切。
“據我最新得到的消息,小妍她失憶了!”月老神神秘秘地說道。
“失憶了?”白凌大帝詫異的重複着這兩個字,“這麼說來,她所有的事情都忘記了?”
“嗯。是這樣,不過,據我看見的,她身上穿的是一襲白衣,頭髮只是簡單地用絲帶束在耳後,和十年之前的花小妍一模一樣的裝扮。”月老故意說出花顏的裝扮是想要告訴她,就算是她現在失憶了,但還是以前那個喜歡穿成白凌大帝最愛的樣子。
白凌大帝心尖兒一顫,思緒飄回了十年之前......
這廂,花顏和妖夜已經站在了一棵桃樹之下,準備拜天地。
桃花在從她們的身上簌簌飄落,像是下起了一場絢麗的桃花雪,清風吹拂起花顏鮮紅的衣角,和着滿地的桃花翩翩舞動,美得那麼的觸目驚心。
青嬋躲在桃樹之下偷偷的抹淚,還好青茹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然依照她的性格絕對會阻止主上的決定。
“拜了天地之後,你可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娘子了。”妖夜拉着花顏的手,在她白嫩的手背上印下輕輕一吻,花顏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心裡想要抽出被妖夜握住的手,可最終還是沒有,她靜靜地看着桃樹,忽而目光又移向了青衍山的方向,那裡,究竟有什麼牽掛着她?究竟是什麼、
青嬋清了清嗓子,臉上帶着微笑地說道:“一拜天地!”
妖夜望着她微微一笑,這一天終於到來了,顏兒,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桃花吹落了一地,鮮紅的絲帶在風中搖曳着,花顏望着青衍山的方向又失了神,妖夜彎下的身子慢慢直了起來,顏兒,你知道麼,這千百年來,我對你的愛至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一直都是那麼的熱烈,那麼的深沉,要是有來世,我真的希望,你能做我的新娘,顏兒,我累了,追求了這麼些年,真的好累,好累。
“夜,你怎麼了?夜!”花顏看着妖夜筆直的倒在了鋪滿一地的桃花上,她心跳猛然間,像是戛然而止一樣,那種強烈的鑽心讓她很是不舒服,這種疼很熟悉,很傷感。
青嬋放聲大哭,花顏蹲下身子,耳邊死一樣的寂靜,好像被什麼掏空了,格外的空洞。
她的手微微發抖,眼睛裡蒙了一層水霧,“夜,你怎麼了......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是不是我。”
妖夜擡起臉,對着她笑了一笑,他平時的憂傷和哀愁都不會在她的面前表露,然而這一刻,他卻有些哀傷的笑了起來,“顏兒,以後沒有我的照顧你,你要怎麼辦纔好?我心裡很是放不下你呢。”
“傻瓜,你說的都是些什麼話,你不會有事的,我現在就帶你去看大夫。”
“不,沒用了,我知道自己的狀況。”妖夜的聲音變得虛弱了起來。
“胡說!”花顏的聲音有些乾澀,“我不准你死!”一行清淚流了下來......
“無論是小花,還是顏兒,都是我深愛的人,顏兒,你能叫我一聲夫君麼?我好想聽。”妖夜顫抖地擡起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珠。
花顏咬了咬嘴脣,哽咽的叫道:“夫......君。”
妖夜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支起身子,靠近花顏,冰涼的薄脣印上了她顫抖着的脣上,妖夜微弱的氣息撲在花顏的臉上,最後隨風飄散。
“娘子,我的好娘子,真的好捨不得,好捨不得離開你......夫君走後.....你定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青衍山有個叫白凌的神帝,就是你心中所牽掛的人......”妖夜再一次笑了,那是釋然與坦然的從容,那是徹底放手的決然,帶着這最後的美夢永遠的沉睡下去,只願面前的人兒能永遠的幸福。
曼陀沙華的詛咒終究是靈驗了......
花顏緊緊拽着他的手,滿眼的哀傷卻是再也化不開,妖夜的身子慢慢變得透明瞭起來,嘴角依舊含着滿足的笑容,彼岸花,花開花落一千年,相知相遇,卻不可相守一世。
“主上,主上......”青嬋撕心裂肺的叫着他。
“小花,叫兩聲聽聽,叫了我就給你雞腿吃。”
“汪汪~~”
“哈哈,小花真乖。”
花顏的腦海裡想起了這樣的一段回憶,她生澀地低聲喚道:“狐狸,狐狸。”
“狐狸,你還活着!”
“我纔沒那麼容易死呢。”
一段段的往事浮現在她的面前,想起了,懷中的人兒就是狐狸,花顏抱着妖夜,泣不成聲,“狐狸,你這個大騙子,你不是說你不會死的嗎?你給我起來,起來!”
妖夜的身子和着滿地的桃花飄散開來,霎那間,一根紅色的絲帶飄落了下來,無聲無息。花顏的世界一片黑白,她沉沉地閉上了眼睛,一切都變得安靜,天空之中,星星零零的又飄起了細細碎碎的雨。
落花殘斷
今宵夢醒
冷暖自知
春風吹拂間
桃花千轉
化血成蝶舞
枝散人離
黃昏盡
獨傷悲
青衍山......
“神帝,你若再不去,小妍可就更那隻狐狸拜完堂咯。”月老心裡着急,但是表面上卻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道。
不,我無法忍受她嫁給那隻狐狸。白凌大帝的手握得緊緊的,身形一閃,便出了紫幽宮。
月老哈哈大笑,“果然不出我所料,神帝心裡真的愛着小妍,這個木頭,現在才明白,哎,不過也好,總該大結局了。”
白凌大帝手中握着絕情劍,靜靜地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他看着她穿着喜服的背影,只覺得渾身微微發抖,連手都覺得冰涼。瘋狂的思戀只溶於一句話:“小妍,爲師來接你回家了。”
花顏的眼角淚盈。滿了眼眶,模糊了視線,慌忙的狠狠地擦掉了臉上的淚水,這聲音,她在無數個夢裡聽到,這個聲音一直牽動着她的心,現在卻聽得那麼的真實,好像所有的疑問在這一刻都得到了解答。
她慢慢地回過了頭,點點的眼淚一直模糊着周圍的一切,看不清楚,什麼都看不清......
白凌大帝邁着有些沉重的腳步走到她的面前,忽然,眼裡閃着久別重逢欣喜的淚光。
花顏心的位置像是要裂開一樣。
“師尊?”明明很小聲詢問,卻還是聽得很清楚。
她認得他,還,還認得......
白凌大帝嘴角揚起一個溫暖的弧度,只是輕輕的點點頭。他拿起手中的絕情劍,放入她的手中。
花顏手顫顫巍巍地撫摸着晶瑩剔透的劍身,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她輕聲呢喃着:“絕情,絕情。”
忽然,她整個人落進了一個冰冷的懷抱裡,被雨水浸溼的衣服,帶着些清冷,微弱的呼吸,帶着一絲絲的溫度。
可是,卻足以讓兩個人覺得無比的溫暖。
白凌大帝緊緊地摟着花顏,甚至一絲一毫都不想再放開。
“這不是絕情,是執念。”他幾乎啞着嗓子道。
花顏窩在他的懷裡,早已分不清臉上的是雨水還是淚水,“執念,真的不是絕情了麼?”
白凌大帝微微笑着,淚水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緊緊地抱着,吻着她的額頭,臉頰......嘴脣,心疼的,讓人覺得悲痛,卻微微溫柔地笑着,烏黑的髮絲滲着水滴,美得讓人心醉。
“錯不了,是的,你是我的小妍。”低沉的聲音沙啞乾澀,好像每一個字都帶着無盡的心疼。“小妍,爲師真的好想念你......”
淚水從眼角里滑落,小聲喃喃低語。
花顏忽然覺得好像這輩子所有的捨不得,所有的幸福都落在了今天。
無論她是花小妍還是魔尊,但唯一的一顆心始終在白凌大帝的身上,愛,始終如一。
“夫君,他們終於走在一起了。”夢雪仙子靠在月老的肩膀上,眼角掛着幸福的淚珠。
“這隻能說明,我這個月老實在是太稱職了。”月老得意洋洋地笑道。
“呃,我,我的肚子好痛。”夢雪仙子臉色一變,捂着圓凸凸的肚子咬牙說道,“孩子,孩子要出世了。”
“娘子,你穩着點啊!我這就帶你迴天界。今天都什麼日子,怎麼什麼事都落在了今天!”說完,月老抱着夢雪飛往了天界。
時間在無聲的幸福之中悄然劃過......
酒樓裡,花顏和白凌在窗戶旁落座。
“吃了那麼多年,還沒有吃膩這裡的食物麼?”白凌習慣性的爲她擦去嘴角的油脂。
花顏嘿嘿一笑,“這裡是我們充滿回憶的地方,每一次來,都會有一種愉悅的心情。夫君,在魔界生活的還習慣嗎?”
“嗯,還好。”白凌手一直不閒着,拉着花顏另一隻手撫摸了起來。
“我拐了一個神帝做夫君呢,小妖們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花顏咧着嘴笑着。
“誰叫我的娘子是魔界至尊,也只有我這個做神帝的妥協,做了你的壓寨帝君。”白凌寵溺地颳了一下她的鼻樑。
這時,一座繁華的府邸放起了鞭炮。
“夫君,你看,那個不是許婉兒麼!”花顏指着下面穿着華麗的女子說道。
“嗯,還有她旁邊站的好像是那個壯士!”
“難道她們......”說到這裡,花顏意味深長地笑着,“這個地方不是被封了的許府麼?夫君,我們下去看熱鬧好不好?”
白凌擁着她的肩膀,淺淺的笑着:“好,一切都依你,我的娘子。”
那日,白凌吸了花顏的血,從神墮落成了魔,天界與魔界定下合約,永不開戰!
鞭炮,禮花聲響起,華麗麗地落幕~
注:只要相愛,便能打破界限,握住時光,直到地老天荒。(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