蕈類分佈並不集中,因此兩人進了密林後便分頭行動。
一往東一往西,再加上她的兩隻戰**,阿銀和小毛團分別往南北方向,最後約定日斜三竿的時候,再到入口處集合,一同返回白虎部族。
季婉選擇的是東邊方向。
走了約莫一個多時辰,她胳膊上挎着的籃子裡便裝滿了大半蕈類,中途還找到一種味道不錯的野果,爲了分散心情拿來當零嘴,結果不知不覺就吃了個肚兒圓。
“季婉!”
陡然間,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了起來,少女應身回頭,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她身後走過來。
“笑塵大哥……”
他怎麼會在這裡?!
按鳳天說的,他不是應該在魔界麼?!
季婉似是完全沒有想到會在此時見到這個形貌儒雅的青年,訝然地開口喚出來人的名字,緊接着又微微踅起眉頭:“你是從魔界來的?鳳天呢?!”
談笑塵三兩步便跨到她面前,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而是伸手過來,像是有什麼要交給她。
季婉下意識地擡起手,就看到談笑塵手上閃過一道空間戒指開啓的光芒,翻腕,一隻精巧的檀木盒子便從他的手中落在了少女的掌心裡。
“解藥。”談笑塵開口,“我給你送過來了,吃了它,你身上的咒陣就可以解除。”
季婉捏着檀木盒子,也不急着打開,而是擡眼急急追問:“怎麼是你送過來,鳳天呢?!他還在魔界?!是不是那邊局勢很不好,你們正在和天道那邊開戰麼?!”
她在外給人的感覺大多都是清冷淡然,脣邊不經意挑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卻從未像現在這樣,如連珠炮一般焦慮地不斷地甩出問題——
她不安!
沒錯!
很不安!
談笑塵看着她,雙眼有那麼一瞬間半眯了起來,但不過半秒,便又恢復了原先的溫和儒雅。
“這些事情和你沒有關係,毋需再問。”
他張口,薄脣一開一合,隨着他說出的話緩緩在空氣當中流淌,與他相對而立的少女雙眸也不受控制一般,緩緩瞠大。
她隱約知道,這段時日一直徘徊不去的不安到底是因爲什麼了……
氣氛隱約變的壓抑起來,捏着檀木盒子的手開始不自覺地攥緊,她覺得自己此刻的喉嚨也像手裡的盒子一樣,正在被無形的手在越捏越緊——
猶如快要窒息了一般!
她深吸了一口氣,稍微平緩了一下心境,啓脣試圖再次開口:“怎……”
怎麼會和她沒關係呢?!
她還等着鳳天回來呢,他還說了要陪她一起去採摘懷靈草……
她也答應彌補他一個洞房花燭夜……
然而少女想說的話最終只在剛剛吐出一個字時,就被青年打斷了:“你現在的實力在歸元大陸上已經是一線強者,基本上可算是打遍天下無敵手了,沒必要再往上去神域魔界,就留在這裡,找個人再嫁了,相夫教子,平平安安過一世便好。”
季婉:“……”
再嫁?!
沒必要再去神域魔界?!
呵,她一定是聽錯了!
一定是她最近總覺得不安,影響了休息,連帶着都產生幻覺幻聽了……
季婉亂糟糟地想着,然而她的自欺欺人卻並沒有起到多少作用,談笑塵就像是沒有看到她已經泛出慌張的神色一般,話音稍頓,接着又補充了一句——
“至於帝君,忘了他吧。”
一如青年儒雅的外形,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聲線也是溫和有加,但落在季婉的耳朵裡,卻不亞於驚濤駭浪一般。
那些聚集已久的不安感也彷彿在頃刻間爆破,又好像多出了無數根利劍,正虎視眈眈地包圍住她的心臟……
痛!
半晌,她鬆開緊咬的脣瓣,無視於在下脣上嵌下的一排深深血印,冷冷開口:“笑塵大哥,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再這麼說,就算你們是結拜兄弟,我也會向他打小報告的!”
“我沒必要和你開這個玩笑。”
談笑塵一句話再度擊潰她的心防:“這是帝君自己的意思,只因爲我和你算是相識,所以纔派我過來向你轉述這些。”
帝君自己的意思……
她家帝君大人自己的意思……
呵呵!
呵呵呵!
只見少女一動不動地站着,精緻的小臉漸漸被一層薄霜籠罩,沒有任何大悲大喜的表情,只垂在身旁的兩隻手正毫無自覺地捏緊,大概是指尖刺進掌心的緣故,有點點殷紅落下。
一滴、兩滴……
正滲進泥土當中。
談笑塵視線落在那蜿蜒成串的血線上,不着痕跡地皺了下眉頭,在心底嘆了口氣,他就知道,不會這麼容易的。
記憶不覺回到了三天前——
魔界,帝殿。
“你說的都是真的?!”
高高在上的俊逸男子神情冰冷,話音也冷的像淬了冰似的,正開口詢問臺階下匍匐的一縷遊魂。
沒錯,一縷遊魂。
他們從神魔戰場上帶回來的,已經沒有了軀體的一縷遊魂,如果說這縷遊魂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他曾經是歸元大陸上赤月族的族人,並在神域被天道所滅。
因爲是自家丫頭曾經的族人,所以鳳天在抓到下咒陣的人之後,便順手把這縷遊魂給帶了回來,卻沒想到從遊魂的口中得知一個讓他震驚的事實——
他家丫頭,可以解開他本命之靈的封印。
這一點他已經知道了,也知道這就是天道要追殺他家丫頭的原因。
而這縷遊魂則是因爲違逆天道命令,不肯去歸元大陸參與追殺他們,並且還妄圖將天道的計劃泄漏給他,所以才被天道所殺。
“句句屬實,我只剩下這道遊魂了,若是有一句謊言欺騙帝君,便讓我魂飛魄散吧。”遊魂面色誠懇,二話不說指天起誓道。
帝殿上一片沉寂。
談笑塵轉眸看了鳳天一眼,只見男子微微垂了眸,長長的睫毛耷拉下來,遮去了眼底的光澤,讓人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
鳳天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