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是沒有任何猶豫,擡腳便跨了進去。
傳送陣青色的光芒偕着他們的身影一同在原地消失,須臾之後,兩人便出現在了擎雲山的山林之間。
十一年前的擎雲山與現在並無多大差別,同樣是崇山峻嶺、層巒疊嶂。
正值開春的時節,春寒料峭。
大多數樹木都還沒有吐出新芽,只剩下輪廓鮮明的枝椏相互交展,如一杆杆利劍,透着從寒冬走來的嶙峋冷意。
季婉四下裡逡巡了一圈,然後在腦海裡上木靈小綠,藉着她的力量讓月靈花虛影迅速分佈出去,一時間搖曳的半透明潔白花影幾乎開遍了整個山林。
數秒之後,季婉揮手抹去了眼前的全息投影,找準了方向之後,拉着鳳天向前走去——
十一年前,本命之靈引導着她,直接出現在了那個重傷的少年身畔。
……
小季婉站在一棵松樹下,小巧的臉蛋上面無表情,透着與剛纔如出一轍的清冷,正靜靜看着不遠處滿身鮮血、昏迷不醒的少年。
半盞茶的功夫過去,搭在樹幹上的小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一點,小姑娘漂亮的眸子裡閃過一抹淡淡的煩躁,以及……嫌惡。
就抱着這樣的眼神,她最終還是慢吞吞地挪動了腳步,來到少年身邊蹲下身,小手抵在少年染血的側顏上,然後——
啪!
一巴掌將他的臉拍到與自己相反的方向。
“……”
季婉眼皮禁不住跳了一下,心底不由自主起了一層冷汗。
雖然在赤月族禁地的時候,記憶就都找回來了,但到底沒有這樣直觀去看來的震撼!
艾瑪,她小時候對鳳天還真是討厭的緊啊!
瞧瞧那一巴掌,一點兒都不含糊!
隔了一道山坡的距離,她都能聽見那清脆的響聲!
身邊的氣氛也變的有些怪異起來。
鳳天在身邊佈下一層隔音結界,默默看着季婉:“丫頭,你小時候脾氣也挺暴躁的,當時我們還是第一次見吧?!”
怎麼就對他意見居然這麼大呢!?
若說後來她十四歲他們在街頭重逢,她對他有意見他還能理解,畢竟那時候他對她動了手。
可這時候……
怪不得他記得自己當年回去之後,莫名臉上腫了一圈!
完全不似天劫所成的傷,卻又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如何來的,最後無奈之下也就不了了之了。
沒想到這會兒找到了答案。
季婉聽着男子帶着幾分委屈的聲音,不覺臉一紅,輕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但我到底還給你治療了不是?!”
她可不敢說出自己當時拍下這一巴掌時的真正想法,以帝君大人逆天的智商,若是讓他聽出一點兒端倪,保不準轉個頭他就能推測出前因後果了。
於是只好把話題繞開,隨便扯了幾句給搪塞過去;再往下問就只說是年過久遠,具體的已經不記得了。
好在她現代做僱傭軍時學到了不少有用的知識,知道怎麼做才能最大程度地通過測謊測試。
就這樣一來一往,再主動奉送了一個深吻,季婉總算勉強安撫好了被打擊到的帝君大人,然後暗暗擦了一把心底的冷汗,將目光集中回對面的山坡上
而就在他們說話間歇,七歲的小季婉已經把雙手按在了少年的胸前。
伴隨着聲聲吟唱,白色的陣圖舒展開來,五色靈力光芒大開大合,在擎雲山的山林間形成一道耀眼的風景。
一如季婉在去赤月族遺址途中,與六名黑衣人對戰時引發的奇蹟一般——
萬獸膜拜,草木匍匐!
而擎雲山上的魔獸也在此刻自發地充當了小季婉的守護者,當有人察覺到這邊的動靜時,好奇地想過來一探究竟時,卻遭到魔獸層出不窮的阻截。
就這樣,時間似指間流沙,一分一秒地逝去。
少年胸前積鬱的一團靈力終於被消弭出體外,幾乎在小季婉收起了掌下靈力的同時,他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然後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只是視力還未恢復,鳳眸裡只有一片茫然無焦距的灰色。
再看到少年時鳳天這副虛弱的模樣時,季婉只覺得心底微微抽了一下,一股心疼的感覺泛上來,下意識地勾緊了身邊男子的手指。
鳳天注意到手指上傳來的力道變化,扭頭看了眼少女的側顏,薄脣不覺輕輕揚了起來,俯身貼着她的耳畔低語:“丫頭是看的心疼了?!”
“現在是……”
季婉苦着臉開口,因爲對面山坡上,七歲的她正一臉不悅加嫌惡地看着被少年攥住的手腕。
平心而論,那年十歲的鳳天長相是極俊美的。
少年的體型纖細而瘦弱,皮膚因着失血的原因白的幾近透明,在黑色的長髮與暗紅血漬的襯托下,如同冰雕雪砌一般。
下巴尖尖的,鳳眸也不如現在這般狹長,睫毛長長的,像兩隻小蒲扇,透着雌雄莫辨的美感。
但七歲的小季婉眼裡,這些都不算什麼,嫌惡就是嫌惡,長的再好看她也討厭!
所以小女孩一點面子都不給,冷冷地開口:“放手!!”
少年卻固執地攥緊了她的手腕,胸口起伏了半晌,才啞聲開口:“謝謝……”
“誰要你謝!放手,否則對你不客氣了!”
小季婉用力往回抽了抽胳膊,可是她畢竟靈力才初級,面對已經突破高級靈力的少年,即便對方身負重傷,也仍然無法那麼輕易地脫身出來。
小女孩臉一瞬間就黑了,另一隻空出的小手靈力翻轉,憤憤地就想照着少年的腦門拍下去。
這一幕落在對面山坡上窺望的兩個人眼中,季婉嘴角一抽,默默地擡手捂住眉眼。
不出她的意料,幾乎就在同時,帝君大人泛着委屈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丫頭,你這是在欺負爲夫當時失明瞭看不見,想要謀殺親夫呢?!”
“誰叫你不肯放手的,你沒看見我那時都叫你放手了?!”
季婉眼神飄忽着,毫無底氣地辯駁道:“況且我那時纔剛費力把你救回來,怎麼可能還‘謀殺’你,這不是浪費時間和精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