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扶靈
蓉卿到永平侯府時,大門口的紅燈籠已經撤了下來,掛上了白幡,門口搭了靈棚趙總管帶着幾個小廝守在外頭,擺了香案和供果。
馬車停在儀門邊,齊宵陪着蓉卿進門,家裡的下人都換了孝服,蔣氏在門口迎客,蓉卿過去輕聲問道:“昨兒回來雖精神不濟,可也沒有什麼不妥的,怎麼夜裡就沒了呢。”
蔣氏拿帕子壓着眼角,回道:“也不知道,子時三刻陶媽媽去敲四哥的門,說請太醫,祖母不行了……可大夫還沒到,祖母就……”
“這可真是沒有想到。”蓉卿嘆了口氣,和蔣氏道,“我先進去,一會兒來幫你的忙。”
蔣氏頷首,蓉卿和齊宵就直接去了太夫人的聽風院,院子裡擺了圓桌,蘇茂渠,蘇茂源,蘇珉和蘇峪,蘇崢幾人都坐在側,丫頭婆子進進出出,陶媽媽淒厲的哭聲自臥室裡傳了出來。
“八姑奶奶和八姑爺來了。”有丫頭喊了一聲,大家紛紛互相見禮,蘇茂渠虛擡了擡手:“齊督都和蓉卿回來的正好,也坐下我們一起商量一下。”
蓉卿和齊宵對視一眼,齊宵掀袍落座,蓉卿坐在他身邊,看向蘇茂渠。
“你們祖母去世突然,但素性一應的東西也不缺,取出來就能用上。”蘇茂渠看着衆人,“我的意思,在府裡停靈七日,七日後移去法華寺,我們選一黃道吉日,我與你們父親一起扶靈回永平府。”
他話一落,在場的衆人皆是一怔,蘇珉道:“您和身體也不好,這樣來回奔波……我看實在不成我和大哥走一趟吧。”蘇珉話落,蘇茂渠擺着手道,“不用,我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不如順勢回永平的好,那邊祖宅裡沒有人守着也不成。”
蘇珉皺了皺眉頭,齊宵開口道:“正月春寒,運河行船並不容易。”他看了看衆人,“若真要走,現在就要派人去碼頭打點一番,免得到時倉促。”
“齊督都說的有道理。”蘇茂渠頷首,看向蘇峪,“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你不是在江湖上認識的人多嗎,半個月內給我答覆。”有些諷刺的意思。
蘇峪靠在椅背上,端着茶盅漫不經心的瞥了蘇茂渠一眼,算是應了。
“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了。”蘇茂渠一錘定音,這邊大夫人從正屋裡出來,有些激動的道,“這春寒料峭的,您回去身邊也不帶個人我怎麼能放心!”
蘇茂渠不悅的看了眼大夫人,沒有說話。
大夫人想說什麼,想了想還是收了話頭。
沒有人問蘇茂源的意思,他擰了眉頭聽了半天,轉目去看蘇茂渠,目光陰冷:“你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是不會跟着你走的。”話落站起來,指着蘇珉和蘇峪,“……不是要丁憂嗎?這一年也沒有事,讓他們去不就成了。”
蘇茂渠看着蘇茂源冷冷一笑,態度強硬的道:“他們便是丁憂,府中亦還有事情要做,來往人情雖不能走動,可也不能斷了。這個家裡就你我是個閒人,你不去,誰去?!”他話留了半句,太夫人是你的生母,還有誰比你更合適。
蘇茂源怒道:“反正我是不去,你看着辦吧。”話落,拂袖而去,回到自己房裡,砰的一聲關了門。
留了一院子的人面色各異,但心裡無不是嘆氣無奈。
“好了?”蘇茂渠看向大夫人,大夫人點了點頭道,“壽衣都是現成的,已經擦洗換過了。”
蘇茂渠頷首,起身和衆人道:“那就各自去忙吧,年節裡頭和出去報喪的人說顧忌點,別惹了別人的晦氣。”話落,又道,“永平那邊也派個人去通知一聲。”永平那邊還有姻親,如蔣氏的孃家和孔府。
“人已經動身了。”蘇珉話落,視線落在齊宵和蓉卿以及蘇崢身上,道,“你們隨我去一趟書房,我有話和你們說。”
蓉卿看了眼太夫人的臥室,陶媽媽正抹着眼淚站在門口,視線骨碌碌的在衆人身上一轉,落在蓉卿身上,蓉卿想了想和蘇珉道:“四哥你們先去,我先去看看祖母。”
蘇珉頷首,和齊宵以及蘇崢一起和蘇茂渠行了禮,幾個人前後出了院門。
蘇茂渠也拂袖站起來,踱着步子出了院子。
蓉卿就進了臥室,房間裡瀰漫着濃烈脂粉香,大夫人,二夫人,戴氏以及連氏都在裡頭,蓉卿一一朝幾個人行了禮,視線就落在牀榻上。
太夫人穿着褐紅圓紋壽字庫錦安靜的躺着,臉上撲了厚厚的粉看不出生前的氣色,雙手攏在胸前,每根手指上都套着紅藍寶石戒指,赤金的鐲子套了七八個,珠光寶氣的擁在錦緞裡……太夫人其實是個很古怪的人,說她以門楣大局爲重,可若真讓她做選擇退讓,她就一定會以自己的利益計算得失,可若說她自私,她嘴裡說的眼裡看的都是門第興衰,與蘇茂渠合不來,可來京城這麼久也不見她如何刁難,或許,自蘇茂源失勢後,在太夫人心目中她和蘇茂渠的鬥爭就已經分出了勝負,沒了鬥志的太夫人趕着到京城來,爲的不過是一雪當年離開的恥辱罷了。
如今人走了,說要扶靈送她回祖墳的,不是她寵着愛着的兒子,而是那個她從來沒有放在眼裡的繼子。
蓉卿輕輕嘆了口氣,在蒲團磕了頭,二夫人輕聲道:“你回來可與老太君說過?”蓉卿頷首,回道,“去報喪時老太君已經知道了,明兒家裡的幾個嫂嫂也會過來。”
二夫人放了心,點頭道:“棺木還沒有準備好,客人也沒有到,你去你四嫂那邊歇着吧。”
蓉卿應是,轉頭朝大夫人行禮:“辛苦伯母了。”大夫人擺擺手疲憊的道,“辛苦什麼,都是應該做的。”
蓉卿又和戴氏連氏打了招呼退了出來。
外面,蘇峪還沒有走,歐氏站在他身邊不知道說着什麼,兩人臉色都不怎麼好看,蓉卿避不開只好朝兩人蹲了蹲,歐氏回了禮道:“八姑姑剛剛回來的?”她跟着月姐兒喊。
“是。”蓉卿點頭道,“還沒來得及換衣服,我去要件衣服來換上。”
歐氏頷首,回道:“我陪你去吧,正好我也有事與四弟妹說。”面上露出堅毅之色,蓉卿微露訝異,視線落在蘇峪臉上,蘇峪皺了皺眉,顯得有些不高興的樣子,蓉卿心頭狐疑,面上回道,“好!”
兩個人就和蘇峪告辭,蘇峪依舊維持着方纔的姿勢,懶懶的靠着頭也不擡的擺擺手,蓉卿就和歐氏出了門。
“你三哥有些不高興。”歐氏垂目走着,並不看蓉卿,語氣淡淡的,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祖母一去,他要丁憂,我的意思是他去求太子,或是我進宮去求太后娘娘,歇個一個月由聖上奪情回朝堂,他和侯爺不同,侯爺是從龍之臣又有爵位在身,他如今能保住官位已是不錯的了,若是再丁憂,一年後哪裡還有他的位置。”
蓉卿沒有說話,歐氏又道:“可他不願意,說孝道爲大,即是要丁憂就要遵從祖制,哪有這樣做的道理。”一頓嘆了口氣,“……我也不是不讓他守孝,只是事情分一個輕重緩急……”
蓉卿依舊沒有接話,歐氏忽然轉頭過來看着她,問道:“八妹,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啊。”蓉卿看着歐氏,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三嫂和三哥說的都有道理,我還真不好判斷呢。”歐氏是怕蘇峪一旦從官位上下來,就立刻會被人頂替上去,到時候蘇峪孝滿再回去可就不容易了。
蘇峪確實和蘇珉不同,歐氏的擔心不無道理,只是太夫人昨晚纔去,今天歐氏就急着來和蘇峪商討這個問題,又是當着她的面說出來,也太急切了點吧?!
“八妹謙虛了。”歐氏說的親真意切,“你和你三哥向來走的近,你看……你能不能幫我勸勸他?”
是讓她勸蘇峪?蓉卿回道:“三嫂的話他都不聽,何況我的呢,說了估計也是白說。”回眸打量了一暗歐氏。
歐氏微愣轉目看向蓉卿,眼中掠過失望,朝她笑笑道:“方纔月姐兒吵着要吃雞蛋羹,也不知吃了沒有,我回去看看。八妹妹先去吧。”
“好。”蓉卿送歐氏離開,待她身影轉過不見,她纔回身往正院而去,蕉娘跟在後頭,輕聲道,“奶奶拒絕是對的,他們夫妻的事情,咱們管不得。”蓉卿點頭應是,卻覺得歐氏若真想讓聖上奪情其實並不容易,蘇峪不過是在詹事府掛了個職位罷了,如今朝中又是風平浪靜的,奪情,也要有個理由。
歐氏不過是因爲太后娘娘的緣故纔敢這麼想!
心思轉過她忽然想到,家裡這麼多人歐氏不找,這麼偏偏找她去勸蘇峪?
肖玉磬懷着身子不能去前頭,蓉卿進去時她正在和何媽媽商量對牌的事情,這兩日人多廚房裡,茶水間等等一應的用具都要跟着上,肖玉磬忙的陀螺似的轉,蓉卿見她沒空拿了麻衣打了招呼就去了蘇珉房裡。
“……在永平請幾個得力的保鏢常年守着,他一日不死就守一日。”蘇珉臉色沉冷,“我寧願背上不孝之名,也不能讓他放任肆意胡來。”
是在說蘇茂源嗎?
“四哥,怎麼了?”蓉卿在齊宵身邊坐下,蘇珉很生氣的樣子,見蓉卿進來就沉聲道,“祖母房裡的丫頭說,昨天半夜,父親跑到祖母房中吵了一架,他走後不過一刻鐘,祖母就沒了。”
“父親和祖母吵了一架?”蓉卿愕然,蘇珉含怒回道,“若非如此,大伯又怎麼強行要帶他扶靈回去。”
蓉卿沒有想到,太夫人的死中間還有這些事。
“沒事。”齊宵輕聲道,“四哥的意思,永平宅子裡留着的人手不夠用,也都鎮不住二老爺,所以打算常年請鏢局的人守着,求個安心。”
蓉卿皺眉,總覺得蘇珉和齊宵對這件事的態度有些奇怪,彷彿要把蘇茂源關起來,不讓他接觸什麼或者避開什麼似的……
下午,府裡的靈堂搭了起來,太夫人移進棺木供在靈堂內,法華寺的僧人也都到了,蔣氏收拾出院子來給師傅們做法事,蓉卿和齊宵守了一個下午,吃了晚飯纔回的涼國公府,兩人去給齊老太君請安。
“有些突然,家裡沒有亂了手腳吧?”齊老太君喝着茶滿臉唏噓,蓉卿回道,“沒有,一應的東西都是齊全的,就是各人有些傷心,一時打不起精神來。”
齊老太君點着頭嘆道:“可不是,做小輩的哪一個經歷這樣的場面,好的你那幾個嫂嫂都是能幹的。”彷彿是因此想到了自己,面色悲哀。“聽說要扶靈回永平?哪些人去?”
“大伯和父親兩人,其它幾位兄長各人手或多或少都有事難脫開身,正好大伯也許多年沒有回去,就想借此機會回去住幾年。”蓉卿一一說完,齊老太君贊同的道,“落葉歸根,回去好啊!”
蓉卿沒有再說,怕說多了引得齊老太君心裡頭落幕,齊老太君看向齊宵,忽是問道:“……華家姑奶奶可有消息了?可讓人去華家問了,好好的人怎麼就沒了蹤影呢。”
“讓人去問了。”齊宵回道,“華家的兩位舅爺只說出了門,他們也在四處找人,卻是沒有消息。”畢竟是華家的家事,他們也不好硬插手去管。
齊老太君就皺了皺眉頭,問道:“可是會在河上出了事?”齊宵並不確定,事情從知道到今天也不過七八天的功夫,他們的重點又一直放在江匪上,並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還不確定。”
齊老太君就嘆了口氣,幽幽的道:“多好的孩子,若是出了事,可真是……”
蓉卿想到華靜芝,鼻頭也發起酸來。
兩人坐了一會兒,就辭了齊老太君回去,樺大奶奶幾個妯娌陸陸續續過來問家裡的情況,又說好明兒結伴過去,蓉卿笑着謝過她們,和齊宵梳洗歇下,第二日一早,唐氏就早早的過來了,蓉卿不解的道:“四嫂可是有事。”
“我隨你一起回去吧。”她笑着道,“雖是不懂,可打打下手還是可以的。”
蓉卿失笑,道:“可不敢讓您打下手。”兩人說着話,這邊樺大奶奶和洵大奶奶,連二奶奶過來了,一行人坐了四兩馬車去了永平侯府。
蔣氏和戴氏在門口迎客,蓉卿陪着樺大奶奶和洵大奶奶以及連二奶奶去正院裡,裡面坐了七八位夫人,王夫人,陳夫人以及肖夫人都在,大家互相見了禮免不了寒暄一番,肖夫人攜了蓉卿的手道:“上一次去涼國公府你正在忙也沒有和你好好說話,瞧着你可比前些日子瘦了些。”
“多謝夫人關心。”蓉卿嘆道,“這段時間家裡事情多,難免多操了點心。”
肖夫人頷首:“你四嫂常和我提起你,她有些孩子氣,向來不如你沉穩,得虧你提點照顧,若不然她還不知慌成什麼樣呢。”
“你客氣了,都是一家人,她也很照佛我。”
蓉卿餘光看見蘇峪自前院過去,她笑着起身和肖夫人告辭:“我找三哥說句話,您稍坐一刻。”
“去吧。”肖夫人頷首,蓉卿又和唐氏幾人打了招呼,就出門。
“三哥。”蓉卿跟着蘇峪往後頭走,蘇峪彷彿沒聽見一樣加快了步子,蓉卿失笑喊道,“三哥!”蘇峪慢騰騰的停了下來斜眼看她,問道,“幹什麼?!”
蓉卿走過去,擰眉道:“沒事就不能找你說話了?”蘇峪揚眉打量着蓉卿,也不說話,蓉卿就輕聲道,“昨天三嫂和我說丁憂的事,讓我勸勸您。”
“別聽她說,這些事我心裡有數。”蘇峪語氣牴觸,蓉卿點頭道,“……我也沒應,只是見三嫂那樣的態度,我看您還是要多和她溝通才是。”
蘇峪不以爲然,擺着手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轉身要走,蓉卿就攔住他,“你躲着我?”
蘇峪臉上一僵,嗤笑一聲:“我哪裡躲你了,我還有事要辦呢。”話落繞開蓉卿頭也不回的往另一邊走,蓉卿失笑,輕聲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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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峪腳步一個踉蹌,步子飛快的拐去了外院。
蓉卿笑着搖頭,要回正院,那邊就有婆子匆匆跑了進來,蓉卿拉着婆子,問道:“什麼事這麼急匆匆的。”
“八姑奶奶好。”婆子行了禮,道,“七小姐回來了,這會兒都到外院了,奴婢進來報一聲。”
蘇容君回來了?蓉卿聽着微愣,問道,“是坐的轎子回來的?身邊跟着什麼人?”若是皇后娘娘讓她回來的,自然是有人送她。
“來了七八位公公,還有兩位女官。”婆子說完,蓉卿鬆了一口氣,道,“你去告訴二夫人和幾位奶奶一聲,我去外院看看。”
婆子應是而去。
蓉卿則往外院而去,遠遠的就看見穿着一身粉白宮裝束着高腰的蘇容君由內侍和女官擁着走了過來,比在家裡時沒有多少的變化,但氣度舉止上卻要比以前多出一份雍容來。
“七姐!”蓉卿笑着迎過去,蘇容君加快了步子,看着蓉卿眼角微紅,“八妹!”打量着蓉卿,哭着笑着握了蓉卿的手,蓉卿看了眼她身後跟着的人,輕聲道,“你怎麼回來了,皇后娘娘同意的?”
“是!”蘇容君微微頷首,也壓低了聲音,“我原還不知道祖母去世的事情,一早上娘娘請我去正德宮中說了這件事,我才知道,沒有來得及收拾,就出了宮。”“那我就放心了。”蓉卿送了一口氣點着頭,看的出來皇后娘娘對她確實不錯,“伯母和母親都在正院裡,我先陪你去給祖母上香吧。”
蘇容君頷首:“前些日子知道得了風寒,怎麼好好的就去了。”蓉卿搖着頭嘆道,“……也是沒有想到。”
兩個人去了靈堂,蘇珉等幾個孫子輪流守靈,這會兒守着的是蘇嵐,幾個人見了禮蘇容君上了香,蓉卿陪着她又去了正院,大家又是拜年又是問安,等中午吃飯時,蘇容君拉着蓉卿去了她們兩人以前住的院子裡,蘇容君嘆道:“還是家裡頭舒服。”話落,看着蓉卿問道,“聽說前些日子涼國公府出事了,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挺好的。”蓉卿笑着,兩人進了蓉卿的房裡,在玫瑰牀上坐了下來,蘇容君感嘆的道,“那位成大爺也真是有情有義,令人動容。”
蓉卿失笑,也不解釋。
玄月和圓月幾人一擁進來,又哭又笑的說了半天話,蘇容君也是感觸頗深,待他們出去,她和蓉卿道:“圓月和玄月年紀都大了,你平日兩個府裡也幫我留意一下,可有合適的人,把她們放出去吧。”
“嗯。”蓉卿點頭道,“我身邊幾個也不小,我正愁着這件事。”
兩人又說了別的事情,蘇容君問蓉卿道,“聽說大伯要和父親扶靈回永平?”
“嗯。”蓉卿點頭道,“說是過了正月十五就啓程。”蘇容君眼神一暗,道,“那父親回去,身邊不用帶人伺候吧?”她是怕岑姨娘要跟着回去。
“家裡不還有柳姨娘在嗎。”蓉卿安慰她,“再說,他們是回去守孝也不是遊玩,帶着姨娘只會讓人說三道四。”
蘇容君聽着就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姨娘身體不好,又一向不入父親的眼,跟着去只有遭罪的份。”話落一頓,說起趙鈞逸,“我在宮中見過好幾次誠王爺和誠王妃。”
他們常進宮請安,見到也不奇怪,蓉卿點頭道:“怎麼了?”
“到也沒什麼,只是兩人瞧着許是感情不太好的樣子。”蘇容君擰了眉頭,神色疑惑,“還有一次,我瞧見誠王妃竟還在皇后娘娘跟前落了淚。”
蓉卿忽然就想起來齊宵說趙鈞逸不回家睡覺,賴在太子府不回去的事情……可那是人家夫妻的事情,她就是知道也沒有什麼辦法。
“你別多想。”蘇容君按着她的手,憂慮的看着她,蓉卿就笑着搖頭道,“我沒事,以前大家還算的上是朋友吧,現在更是連朋友也不是,我當然不會多想。”她是王爺,她是齊夫人,自是算不得朋友。
蘇容君放了心,端了茶盅吃了一口茶,又轉目過來看着蓉卿,欲言又止的樣子,蓉卿奇怪的問道:“你怎麼了?”
“八妹妹。”蘇容君垂了眼簾,手中的帕子揪成了一團又被她鋪平,繼而又揪在一起,如此反覆數次後她才遲疑的道,“……其實……我當時去宮中……也不當只是爲了學醫和避開親事……”
蓉卿微愣,就聽蘇容君道:“其實我就是想,在別的地方,或許這一輩子我也見不到他,可若在宮裡就不一樣……”她說着微頓,看向蓉卿,露出淡淡的負疚感來,“我是不是很……很……”
“你別亂想。”蓉卿打斷她的話,“感情是無法剋制的,我理解你的心情。”蘇容君聽着眼睛一亮,又忍不住嘆了口氣,“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偶爾能看見他,遠遠的看一眼就成。”
蓉卿想說什麼,蘇容君就擺着手:“你別擔心,我心裡有數。”她搖着頭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我心裡還是知道的。再說,我也見過太子妃娘娘了,她爲人溫和又很大度,無論對誰都很好,這樣的女子我比不過,也不願去比。”
“那就好。”蓉卿笑着道,“聽說你拜了太醫院副院正爲師?”說到醫事,蘇容君顯得興致勃勃,“是的,我現在已經能診一些淺易的病症,還開過處方下了藥。”
“真的啊,那可真是太好了。”蓉卿也替她高興,“將來咱們家可就要出個女神醫了。”
蘇容君抿脣輕笑,外面就聽跟着她來的女官輕聲道:“蘇小姐,時辰不早了。”蘇容君握着蓉卿的手,道,“你若有事就託人帶信去宮裡,娘娘對我很寬厚,你不用擔心。”蓉卿點頭,蘇容君又道,“你也好好的,分家出去過的事,你和齊督都不好開口,要不要我找個機會和娘娘說一聲,讓她給你們做主?”
“不用。”蓉卿搖頭道,“家裡還有老太君,她不點頭,我們若是出去不免傷了她的心,你不用管我們,自己照顧好自己就成。姨娘在家裡有幾位嫂嫂呢,不會有事。”
蘇容君點頭應是,兩人往外面走,去了正院和二夫人告辭,送蘇容君出了門。
太夫人在府裡停了整整七日,第七日蘇茂渠扶靈去了法華寺,轉眼到了正月十五,家裡的人準備扶靈回鄉之事,蘇峻不放心蘇茂渠上路,便送他們回去,年底的時候再回京,大夫人沒有跟去,就安排了七八個能幹得力的婆子跟着去服侍。
臨走前蘇茂源不肯,蘇珉則是夜裡讓人將他弄暈了,上了馬車一路先去了鎮江,蘇茂渠則是正月十六上的路,他們一走永平侯府裡頓時安靜下來。
蘇州那邊的消息回來了,齊宵和蓉卿道:“……華氏兩兄弟說話模棱兩可,含糊不清,我打算親自去一趟。”蓉卿聽着心裡就砰砰跳起來,問道,“難道真的是華家兩位爺?”
“並不確定。”齊宵聲音微涼,“等去了就知道。”他說着微頓,又道,“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時間,鎮江那邊也一直沒有消息來,這一次許是要耽誤一段時間。”
蓉卿點着頭,道:“那股江匪也不知什麼來路,你自己擔心一些。”一頓又道,“靜芝姐那邊一有消息你就派人回來告訴我。”
齊宵頷首,眉頭緊鎖。
蓉卿看他的樣子,心裡越發的不安起來。
就在齊宵出發前兩日,去永平府報喪的人回了信,蔣氏急匆匆的從馬車上下來,徑直去了蓉卿院子裡,蓉卿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難道是蘇茂渠和蘇茂源在鎮江遇到江匪了?
“是六妹妹。”蔣氏皺了眉頭道,“去報喪的人在路上碰見了六姑爺,才知道六姑爺從年前就在兩岸找六妹,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尋到六妹的下落。”
蓉卿被蔣氏說的糊塗了,不解的道:“您是說,六姐姐從永平府出來了?她一個人沒有和孔姐夫一起?”
“可不是。”蔣氏煩躁的喝了一口茶,“若不是回去報喪的人正好碰見了,孔家還不知道瞞的什麼時候。”怨憤的道,“六妹妹去年十一月就帶着柳姨娘離開了永平,這麼長的時間,他們也不報個信,人也下落不明,你說說,這叫什麼事!”
“怎麼會這樣。”蓉卿皺眉道,“那孔姐夫可說了六姐爲什麼突然出走?”蔣氏皺了眉頭,憤憤不平,“說是兩人拌了幾句嘴,六妹妹就氣的砸了東西,當天晚上人就不見了。”
“那派人通知大伯他們一聲,一路上留心一些,若是人在路上走的是水路,說不定還能碰到也未可知。”獨自一人來京城,到真的像是蘇容玉能做得出來的事情,“四哥知道了嗎,他怎麼說?”
“侯爺已經讓平洲帶着人沿岸去尋了。”蔣氏嘆氣道,“也不知人在哪裡,沒出事也就罷了,若是出了事可怎麼是好。”
不管出事不出事,孔家和蘇家都免不了一場官司要打。
且蘇容玉不聲不響的離開,按理說孔家是佔着理的,大可鬧起來休了她,可是孔家卻沒有,還讓孔令宇不聲不響的四處找,這裡頭有什麼文章?兩人真的只是拌嘴吵架這麼簡單?
蓉卿皺了眉頭,又想到了沒有音訊的華靜芝……
“我還要趕回去。”蔣氏嘆氣道,“家裡亂糟糟的一堆的事。”說着站了起來,蓉卿也不留她,送她出門,道,“您也彆着急,說不定六姐姐這會兒已經快要進京了,只要她人平安到家,別的事往後再慢慢說。”
以前孔家要忌憚蘇氏,現在更是不用說,孔令宇也好孔夫人也好,還是要掂量掂量的。
“我也知道。”蔣氏嘆氣道,“可傳出去總歸不是好聽的事,現在咱們是在京城,但凡有一點事都能傳的滿城風雨,這要是被人知道了,咱們家可還有位七小姐沒有出嫁呢。”
往後就是月姐兒也有影響。
蓉卿也很無奈,嘆氣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蔣氏應是,兩人去了齊老太君房裡,請了安又稍坐了一刻,就回了永平侯府。
“奶奶。”蕉娘滿臉擔憂的道,“這要是傳出去,說不定還能把您以前的事情牽扯出來……”
蓉卿轉頭看着她,吩咐道:“明兒一早您把孫全友喊到府裡來。”孫全友是靈璧人,以前又在鎮江和蘇州一帶走動過,讓他沿岸去打聽打聽,雖不一定有用,但她若是什麼都不做,心裡總是不安的。
“好。”蕉娘應是。
------題外話------
這兩天有點坑爹…明天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