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鬧做一團,此時在樓上雅間的這幾位纔看到,傅鑫眼尖,看着那侯夫人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大叫一聲:“不好!”就從窗戶那處飛身下樓。
牧秋語不明道理,還以爲傅鑫直接跳了樓,驚呼一聲,百里沙才道:“放心,他有輕功,我也下去看看。”百里沙遞給牧秋語一個安心的眼神,就和尋兒從樓梯跑下去。
就這兩句話的功夫,那侯夫人已經打開了瓷瓶,將瓶子裡的液體潑向櫃檯裡的焦媚。
焦媚沒想到侯夫人敢出這樣的手段,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只能下意識的拿起手中的算盤去擋,但那算盤都是鏤空,又能擋住什麼。
眼看那液體就要盡數落在焦媚臉上,卻見一道黑色身影以背做面擋在了焦媚臉前。
“嗯”
“啊!”
悶痛聲和慘叫同時傳來。悶痛自然是來自擋在焦媚面前的傅鑫,而慘叫
原來,就算傅鑫速度再快,也只擋住了焦媚一半,而另一半液體還是落到了焦媚的右臉側邊上。液體接觸到皮膚,瞬間傳來灼燒的“滋滋”聲,空氣中飄着皮肉燒爛的腐臭味。
傅鑫眼看着焦媚慘叫一聲被痛暈,倒在自己面前,便來不及管自己背上的灼燒感,跳進櫃檯,一把抱住焦媚,焦急卻輕聲喚着:“媚兒,媚兒別怕,會沒事的。”
焦媚顯然已經徹底暈了過去,對傅鑫的話沒有任何反應。
後趕到的百里沙和尋兒一看,爲焦媚感到心痛,尋兒一把抓住想要離開的侯夫人,怒道:“還敢跑?來人!去報官!”
百里沙看一眼身後的圍觀客人,道:“諸位也請留步,等官府來人,還勞煩諸位客官做個見證。”
大家本着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心理都留了下來,尋兒也把侯夫人交給了虎頭,還道:“儘管看着,有事兒了爺幫你擔着!”
虎頭狠狠地應了一聲“欸!”然後就用怒意十足的眼神盯着侯夫人。
其實那侯夫人也是爲一時之快,傷了焦媚不過是氣急敗壞之下的舉動,現在解了心頭氣,冷靜下來才覺得心虛害怕。不過轉念又想,自己家老爺可是大理寺少卿,難道還比不過一個商賈?
可惜侯夫人只想到了焦媚,而沒有想到方纔爲焦媚挺身而出的那人是誰。那可是赫連鴻軒的心腹,在赫連鴻軒心裡,當然是心腹比四品大臣要重要的多。
百里沙見場面逐步穩定下來,便拉着尋兒到一邊吩咐:“我不能出面,秋語和宇文哲也儘快送走,還有傅鑫,這事兒不能參合他們,不然赫連鴻軒很容易生疑,但你記住,一來這個侯夫人不能放走,一定要定罪!二來趕緊找最好的大夫爲焦媚治療,務必把傷害減到最小。”
百里沙這邊剛吩咐完,扭頭就看到了墨畫從樓上下來,在傅鑫耳邊竊竊私語一番,又上樓去了。百里沙順着目光擡眼,看到目含憂慮的牧秋語。
原來牧秋語方纔是讓墨畫去給傅鑫傳話說如果不想焦媚的富貴樓開不下去,就該馬上回宮了。
傅鑫回身望了一眼牧秋語,心裡總覺得她已經不似以前那個傀儡,她現在應該知道的比自己都多。剛纔那句話,句句抓住傅鑫的要害,焦媚是他的心頭愛,富貴樓都是焦媚的心血,他爲了焦媚更爲了富貴樓就應該儘快的跟這個脫清關係,不然赫連鴻軒肯定會懷疑到焦媚身上,然後再用盡手段讓富貴樓開不下去。
這時百里沙明白了牧秋語的意思,走到傅鑫身邊,拍了拍他沒有受傷的肩膀,低聲道:“兄弟放心,焦媚也是我們的老闆娘。”
傅鑫聞言,只好將焦媚交給了一旁等着的若雨照看,然後跟着牧秋語一行,在尋兒的帶領下從後院離開了富貴樓。
一路無言。
牧秋語心裡閃過千萬個念頭和思緒,從赫連鴻軒會不會發現傅鑫和焦媚的關係想到赫連鴻軒會不會因爲傅鑫和焦媚的關係想到富貴樓,又會不會從富貴樓調查到百里沙。
宇文哲則從那個百里沙假扮的小二的最後兩句話裡覺出不對勁兒的意味來,宇文哲總覺得牧秋語認識他,但牧秋語堂堂的御國公主怎麼會認識那樣身份低賤的酒樓小二?還有傅鑫身爲大內侍衛,爲何要爲一個酒樓老闆娘擋下傷人的東西?那富貴樓到底是什麼地兒。宇文哲百思不得其解。
這是馬車內沉默的原因,而再看馬車外。
傅鑫受傷靠在馬車門邊閉目養神,墨畫專心駕車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禮部侍郎想的是,這都是什麼事兒啊,怎麼這到嘴邊的大餐就飛走了呢,怎麼那風情萬種的老闆娘就被毀容了呢?其實那侯夫人禮部侍郎也見過一兩面,禮部侍郎忍不住在心裡爲她家的侯大人默哀了幾分鐘,不知道爲什麼,反正這他總覺得大理寺少卿侯大人家是要倒血黴了。
不得不說,禮部侍郎你真相了。
首先不參雜任何勢力,單說富貴樓。在京中開了這幾個月的時間,已經是人人皆知,成爲了官員子弟彰顯身份必去的地方,焦媚說話辦事圓滑,長得美豔,自然讓那些官員們喜歡的不行,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雖然誰也不會真的去娶了焦媚,但大家可都不捨得看着這樣的美人兒莫名受了委屈毀了容顏,所以等這事兒成了案子,朝中自然有很多爲富貴樓說話上書的大臣,這事兒之後也成了一件傳奇。
再說富貴樓是百里沙的勢力,百里沙又向來是護犢子的主,更不用說跟他一個德行的尋兒,就算百里沙不交代,這事兒尋兒也要替焦媚報了仇。就算百里沙在鳳雲國朝中沒有勢力,不能從正面給赫連鴻軒施壓,但他還可以鼓動民間的勢力,就天天堵在侯府門口,逼他出面解決。
最後再說到傅鑫身上。傅鑫是個癡情的人,不動情也便罷了,既然動了心,又與人家姑娘兩情相悅,於是就不管天崩地陷,不管姑娘身份背景是否合適,就一頭栽進去了。
其實之前牧秋語之所以會想到利用傅鑫這一面,就是因爲牧秋語看傅鑫就是這樣癡情的男人,果不其然,傅鑫愛癡了焦媚,焦媚也逐步被軟化了看不起世間薄情兒郎的那顆心,被傅鑫沉默,執着且一直不變的愛意打動了。
所以現在自己的愛人受了罪,傅鑫是斷然不會饒了侯家上下。對,不止侯夫人,而是侯家上下!
只要傅鑫想害侯家,隨便塞幾封書信,安插一個賣國通敵或者想要造反的名頭,直接株連九族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這個侯夫人千不該,萬不該惹了富貴樓,傷了焦媚。
富貴樓中侯夫人傷人一事,必然會被鬧大,且直接鬧到赫連鴻軒面前。
那日回宮之後,牧秋語囑咐了宇文哲一句:“今日所遇只是與太子無關,本宮懇請太子不要查手。”
要知道牧秋語從一出現在宇文哲面前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現在都用上了懇請這樣的字眼,宇文哲受寵若驚,自然是滿口答應。至於那個禮部侍郎也在傅鑫的威逼利誘下發誓噤聲。
處理完這兩個,最後傅鑫奉命將牧秋語送回昭陽宮,牧秋語就邀傅鑫入殿。傅鑫思忖一下還是跟着進去了,因爲除了這裡,傅鑫還真的找不到一處可以爲自己處理傷口的地方。
果然入了殿,牧秋語直接屏退左右,讓已經滿身是汗的傅鑫趕緊坐下,又讓墨書墨畫準備藥膏和熱水。
墨書見傅鑫滿臉蒼白而來,心中一緊,趕緊照着牧秋語的吩咐拿來了藥膏。等傅鑫解開衣服一看,墨書差點哭出來,墨書咬着牙,小心翼翼的爲傅鑫清理傷口再上藥。
終於處理完了傷口,傅鑫不耽誤的穿好衣服就要告辭,牧秋語頷首應允,只道:“我相信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傅鑫愣了一下,還是轉身離開了。
在他走後,墨書已經是扶桌而立,背後都是冷汗,小心翼翼的問牧秋語道:“姑娘,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牧秋語看墨書那爲傅鑫難過的模樣於心不忍,搖頭道:“你還是不要知道爲好。”
墨書聞言也沒有追問,按着往常伺候牧秋語洗漱就寢。待回了房間,墨書才追問墨畫:“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傅鑫的傷怎麼來的!”
墨畫知道姐姐對傅鑫有情,但又想着今天傅鑫爲那老闆娘挺身而出的模樣,估計八成是心有所屬了,還不如讓姐姐知道早點死心也好。於是墨畫就把富貴樓裡的事兒詳細的告訴了墨書。
瞭解了來龍去脈,墨書眼眶已經紅了一圈,但還是強忍着沉聲道:“知道了,睡吧。”說着就脫衣。
墨畫無奈,只能吹滅上了自己的牀。
一片黑暗裡,墨書抱着被子忍着哭聲,默默地流淚,這淚一是爲傅鑫無故受傷,二是爲自己還未發芽就必須扼殺在搖籃裡的心思,怪不得之前牧姑娘會對自己說那一番話。
墨畫藉着月光看着墨書顫動的肩膀,暗歎一聲,還是起身,拿着枕頭鑽到了墨書的被窩裡,從背後環抱住墨書,道:“你對我何必呢,我們是姐妹,我豈會不知道你的心思。”
墨書一愣,這才轉身將頭埋在墨畫的懷裡,放聲痛哭出來。
罷了罷了,既然不能愛,就算了,至少自己還有這個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