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沙撇撇嘴,換了個心情,“走吧,去聽戲”百里沙大袖一揮道。說罷帶着牧秋語來到園子中,進入梨園便看到戲臺上已經在唱這一齣戲。百里沙用眼神會意尋兒,尋兒就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丟給門口的小二:“樓上雅間我們包了。”
小二得了銀子獻媚道:“三位大爺樓上請,樓上還有兩位客人不知爺需要將他們請到樓下麼?”
百里沙揮手道:“若有人就不用了,我們來聽戲,不想惹人矚目。”
小二見狀應聲:“好勒。”就帶着三人上了樓。又上了一壺好茶,尋兒拿些碎銀打發了小二,放下隔間窗邊的簾子,讓兩位主子專心聽戲。
話說後臺一十八歲的樑意之已在搭班效力,今天已經唱了三齣戲了,這剩下的兩齣戲是要留給聽衆點歌的。剛剛接到師父周冠霖的到命令,說最後一曲大軸唱《牡丹亭》。而這壓軸便是今天唯一可以讓聽衆點的曲目了。
此時的後臺已經炸貓了,二樓雅間的另外兩位是京中有頭臉的商人,這二位商賈平時日裡本就不太對付,這下兩人必然要爲這最後一出爭執一番了。
說來也巧兩位爺都點班主周冠霖的活,一個要聽他的煞神,一個要聽他的馬謖,而周冠霖怕趕場不及,遍只好抱病。
小二來到二樓給兩位商爺稟報了這個消息,其中一位邊放棄了。
周冠霖便把馬謖讓給了樑意之。
臺上的樑意之真的是神奇萬千,字正腔圓,韻味十足,而且節奏緊拉慢唱,京腔京味十足。
唱完最後一個音後,臺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讓人聽了感到餘音繞樑,不絕於耳,經久不息,念念不忘。
“秋語,方纔這出馬謖你覺得如何?”百里沙趁着後臺換裝問道。
牧秋語頷首道:“我只覺得氣勢很足,唱出了這戲的精髓,看得出來底子不錯,不過說實話,我對這京劇也不是很瞭解,這也就是看個熱鬧罷了。”牧秋語飲口茶,又問道:“這最後一出大軸是什麼?”
百里沙含笑道:“自然是你最喜歡的崑曲咯。”
牧秋語眼色一亮,期待的看着戲臺。
前奏一響,先是一出遊園驚夢,選的更是膾炙人口的膾炙人口的《皁羅袍》,臺上青衣舉止留情,開口輕唱:“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殘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牧秋語聽的入迷。
一出完了,又是一出《冥誓》。看着臺上戀人悽慘場面,心中也跟着觸動,不禁眼淚盈盈。
最後落幕之後,牧秋語還久久未能回身。過了很久,百里沙才問:“如願了嗎?就這麼喜歡《牡丹亭》?”
牧秋語嘆口氣,才道:“自然,你幫我圓了個夢,這杜麗娘是我最羨慕的女子,在她身上有着強烈的叛逆情緒,她爲尋求美滿愛情所作的不屈不撓的鬥爭方面,這很珍貴。”
百里沙聞言,暗暗記在心裡。
兩人待到其他人都離場後,百里沙才道:“走嗎?”
牧秋語點頭,三人剛剛站起來準備下樓,就見一羣凶神惡煞的流氓闖入了梨園,對着桌椅又打又踹。
百里沙覺得不安全,就讓牧秋語呆在這裡,看下什麼情況。
只見樓下那羣人對着臺上正在收拾東西的雜工和戲子門辱罵,其中那剛纔演杜麗娘的青衣聽不下去,怒道:“欠你們錢的又不是我們,是這梨園上一任的老闆,你總來做什麼,我們也沒錢給你們!”
“沒錢?”說着那打頭的人就拉着那青衣:“沒錢老子就拉你賣了去!”
“你放手!你憑什麼?!”青衣掙扎幾下脫不開,卻換來那羣惡人的哈哈大笑。
這時,一隻手出現在了打頭流氓的手腕上,慢慢發力,這隻手的主子正是樑意之。
樑意之冷眼看着,冷聲道:“放手。”
那惡人吃痛鬆了手,又對着樑意之揮拳過去,樑意之穩穩地接下,將他的拳頭反手按過去。
那惡人氣急敗壞,對着身後的嘍囉道:“你們還看什麼!給我打啊!”
眼看一場大戰一觸即發,這時尋兒得了百里沙的命令,從二樓隔間飛身而下。
“誒誒誒,這客人都沒走呢,鬧什麼鬧,懂不懂規矩,打擾了我們主子聽戲,你們擔待得起嗎?”
衆人聞言往二樓去看,卻之看見那隔間黑漆漆的。
尋兒掏掏耳朵,道:“看什麼看,我們主子也是你們能看到的?我們主子說了,最看不得那些欺負女人的,這到底是欠了多少錢能讓你們這麼囂張?”
惡人多少被尋兒天地不動的痞氣震懾了,畢竟不知道他口中的主子到底是什麼來路,於是道:“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否則就把這賬還上,那老子就放了他們。”
“不就是些銀子麼,別的沒有,銀子有的是,你只管說的個數。”
惡人看這架勢,想着估計有誰早看上了這梨園,不過就是趁着現在出個頭,讓梨園的人承恩吧。惡人只是爲錢,於是道:“五百兩。”
尋兒“嘁”一聲,不屑的從懷裡掏出五百兩的銀票,扔給那人,然後大呵一句:“滾蛋!”
那羣人拿了錢,想着這人怕是得罪不起,也就離開了。
這時百里沙才攜着牧秋語從樓上下來,他對尋兒道:“一會兒找人再給他們嚇一嚇,讓他們再也不來纔是。”尋兒點點頭。
這時臺上戲班衆人才反應過來,餘家班的餘版主站出來抱拳道謝:“謝過壯士,只是平白讓您掏了五百兩”
百里沙道:“無妨,既然你們梨園現在沒人管了,那就當我買下這梨園吧,還需要多少告訴尋兒讓他去辦就是。”
餘版主連連稱是,百里沙想着牧秋語愛聽崑曲,給她買個戲樓也不錯。於是百里沙得意的看向牧秋語,牧秋語知道他的意思,笑罵一句:“德行!”
百里沙不理她,回神看像衆人,就看見當中的樑意之,他見這個樑意之有情有義且知進退,很是讚賞,想着有機會可以放到自己身邊,尋兒一個人辛苦了這麼久,給他找個幫手也能稍稍減輕他的負擔,好讓他有機會跟把若雨討回家當媳婦兒。
以尋兒對百里沙的瞭解,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這是看上了這個叫樑意之的武生,臨走前,尋兒擡眼與樑意之對視一眼,也是頗爲欣賞。
果然剛把牧秋語送回露華宮,百里沙就囑咐尋兒多多關注這個樑意之,和餘班主打聽一下,如果可以的話,讓樑意之也進到富貴樓裡慢慢接觸到百里沙要做的事就能幫尋兒一把。
尋兒頷首稱“是”。又道:“我見那樑意之也是一條好漢,作風正派,想必人品也是不錯的。”
百里沙“嗯”一聲,道:“我正是看中他這點,你去打聽一下吧,主要的是身家清白。畢竟跟了我就是隨時可能丟命的事。”
“好,我改日就去問一下餘班主。”
百里沙點點頭,便讓尋兒退下了。
隔了幾日,尋兒就又悄悄的來到了梨園,又悠然的聽了一場樑意之的戲後,尋兒纔來後臺找到了餘班主。
趁着樑意之還沒下場,尋兒找了處僻靜房間,寒暄幾句之後就同餘班主談論起樑意之的事。
餘班主聞言,知道是那氣度不凡的少爺看中的樑意之,心中暗道他是個有福氣的,嘴上也不住的同尋兒誇獎起樑意之。
原來這樑意之十歲時父母暴斃,被舅舅一家賣到了梨園做苦力,後來餘家班在梨園駐演,樑意之看到周冠霖上臺演戲受人愛戴的模樣,求着周冠霖收下自己。彼時樑意之瘦弱的不成樣子,周冠霖壓根看不上他,於是就隨手一指,說他若能徒手爬上院中高高的旗杆,就收他爲徒。
樑意之心裡清楚,知道以自己現在的力量和本事根本就爬不上去。於是樑意之每天都在大家沒起來時就起身抱着旗杆練習往上爬,在每天大家都睡了的時候還在練習,風雨無阻。
其實大家都知道那不過是周冠霖的一句玩笑話,但樑意之就只能抓住這不是希望的希望,只盼着有一日能先得自由再學上可以安身立命的本事。
一天又一天,也不知過了幾個月,就連周冠霖都淡忘了的時候,那日,樑意之居然真的在衆目睽睽之下徒手攀爬上了十多尺高的旗杆,小小的身板就在旗杆上飄揚。
周冠霖驚愕的看着樑意之爬上旗杆又爬下來,氣喘吁吁的站在自己面前,說:“現在先生能收我爲徒了嗎?”
周冠霖猶豫很久,還是點了頭,他拍着樑意之的肩膀:“好小子!以後好好學。”
那天,周冠霖出錢贖了他的自由身,樑意之正是加入了餘家班。一心一意的跟在周冠霖身邊,樑意之又聰明又肯吃苦,周冠霖對他很喜歡,也很嚴格教導。
樑意之十歲跟在周冠霖身邊學藝,八年後學成開始登臺,一直爲餘家班,爲周冠霖盡心盡力。
尋兒聽了之後,心中對樑意之更加讚許,能吃苦,執着又有情義,尋兒飲口茶,又問道:“昨兒個我聽說樑意之替周先生演了一場?”
提到此事,餘班主又點點頭:“可不是麼,說來這事意之辦的也是漂亮。”
尋兒好奇的挑眉道:“哦?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