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秋語覺得，真正心寬的人，是睿親王妃纔是。
這個世界上被收養的孩子，多半都是應該想着要如何討好養父母纔是的。因爲是養父養母選擇了自己，所以自己纔會脫離孤兒的身份，成爲一個有父母的孩子。一旦養父母拋棄了自己，那麼自己就會再一次變回一無所有的孤兒，再一次忍受別人或是嘲諷，或是可憐的眼神。
但是在睿親王妃這裡，就變成了養母遷就孩子了。
好像……不是她救了牧秋語姐弟，而是牧秋語姐弟的出現，救了她一樣。
說起來似乎還真的是這樣……
牧秋語覺得，睿親王妃肯定是覺得，以她牧秋語的手段，就算沒有睿親王，她也能夠活得風生水起。若是睿親王妃把他們逼急了，說不定他們就跑了。雖說天底下的孩子很多，但是閤眼緣，又有緣分的，卻是少之又少了！
看着睿親王妃淺栗色的眼睛，牧秋語驚訝的發現，這個高高在上的女人，似乎在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流露出了意思近乎哀求的神情。像是在祈求，不要讓自己好不容易等來的救贖，再一次消失。
牧秋語收回打在牧秋恆肩膀上的手，然後拉起牧秋恆放在膝蓋上的手，姐弟兩個人一起伸手握住了睿親王妃有點點顫抖的手，像是要用他們手心之中的溫度去溫暖這個失去了自己孩子這麼多年的女人。
雖然她高高在上，雖然她被夫君全心全意的寵愛，雖然她受到了很多人的羨慕嫉妒，但是當她身爲一個母親的時候，她只是一個可憐人。
“母妃。”牧秋語微笑着，輕輕喊出了這個她從來都沒有喊出口的稱呼。
睿親王妃聽到牧秋語這麼喊自己，頓時就是一愣。一雙美麗的丹鳳眼幾乎要瞪圓了，眼神之中寫滿了不可思議，就這樣愣愣的看着牧秋語。
牧秋語衝着她微微一笑，然後轉頭看自己身邊的牧秋恆，擡起另一隻手拍了拍牧秋恆的腦袋，道：“秋恆，叫母妃。”
牧秋恆似乎不知道到底爲什麼要稱呼眼前的綾姨母妃，似乎也不知道母妃兩個字意味着什麼，但是既然是最喜歡最信任的姐姐讓他這麼叫，牧秋恆就絕對不會拒絕。
“母妃。”少年的嗓音之中還帶着孩童纔有的天真，卻十分認真的喊出了這兩個字。
睿親王妃原本只是驚訝的眼睛頓時紅了，一層水霧泛起，讓她的一雙丹鳳眸水光瀲灩。
“你們叫我什麼？”睿親王妃明明已經聽清楚了，但是卻又像是擔心自己只是出現了幻覺一樣，不確定的問道。
“母妃。”牧秋語握緊了睿親王妃的手，再一次喚了一遍。
牧秋恆聽見姐姐這麼叫，也十分自覺地，再一次喊了一聲母妃。
睿親王妃這一次是真正確定了自己沒有幻聽。
她激動地連肩膀都在顫抖，然後一把將姐弟兩個人都攬入自己的懷中，拍這兩個人的肩膀，聲音哽咽，道：“好……好孩子……母妃的好孩子！謝謝……謝謝！”
牧秋語感受着自己肩膀上傳來微微的溼意，擡手輕輕拍了拍睿親王妃的脊背，笑着道：“應該是我們姐弟謝謝母妃，我們都是孤兒，一直以來只有彼此，現在有了母妃，我們就是沒有家的人了。”
睿親王妃一隻手按在牧秋語後腦勺，點了點頭，道：“是，以後母妃一定不會讓別人欺負你們的！不會的！”
看着眼前三個人抱在一起的溫馨場景，睿親王忍不住長產的個舒了一口氣，一雙深邃的眼中也帶着點點溼潤。他起身，走到三個人身邊，長臂舒展將三個人都抱入懷中，道：“你們三個難不成是把我給忘記了？”
“當然不會了。”牧秋語笑了一聲，“父王。”
“這一次倒是學乖了。”睿親王有點驚訝的聽見了牧秋語喊自己的那一聲父王。
牧秋語的下巴擱在睿親王妃的肩頭，輕輕蹭了蹭，像是一個跟母親撒嬌的小女兒，然後道：“看在母妃的面子上。”
睿親王笑着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看起來我以後的地位，是越發低下了！”
話雖如此，但是他們的臉上都帶着笑意。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誰說沒有血緣關係，就不能夠成爲親人了呢？
說完了心裡話之後，四個新組成的一家人坐在一次，吃了第一頓熱熱鬧鬧的午飯。
吃了午飯之後，牧秋恆有些睏倦，睿親王妃就帶着他出去睡了。
雅間之中，就只剩下了牧秋語和睿親王兩人。
“今日還是要多謝你，很久沒有見到阿綾這樣開心了。”睿親王笑着對牧秋語道，語氣真誠。
“她真的給了我一種母親的感覺，就算我不是她親生的。”牧秋語回憶起在皇宮之中，睿親王妃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一刻，心裡所有的堅持全都消散了，潰不成軍！
“這樣是最好不過了，不是嗎？”睿親王笑得十分開心，覺得原本只是一筆交易，但是現在卻變成了有真情實意，實在是意外之喜。
牧秋語知道睿親王的意思，點了點頭，道：“確實如此。”
頓了頓，牧秋語看向睿親王，道：“父王可知道昭和公主的底細？”
睿親王因爲牧秋語的一聲父王心情更加好，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道：“你今日不是見到了麼？千人千面，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那就是昭和。”
牧秋語挑眉，道：“你果然知道啊！”
說完之後，牧秋語忍不住皺了下眉頭，道：“那麼皇上是不是也知道，其實他這個女兒不是看起來的那樣飛揚跋扈，蠻不講理？”
睿親王點了點頭，道：“那是自然。敦敏皇貴妃的女兒，要是真的被叫教養蠻橫不講理的樣子，我估計敦敏皇貴妃就算是變成鬼，都要入夢去找皇兄算賬的。”
牧秋語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覺得那個敦敏皇貴妃也是一個十分……拼命的人！不過可惜，對方紅顏早逝，不然的話，自己還真的有點想要見一見對方。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是敦敏皇貴妃沒有早逝，想必如今的昭和公主，也不會是如今的這般模樣。
說起來，還是現在的這個樣子，比較在適合在皇宮之中生存。畢竟都幾乎沒有人敢在明面上得罪她，就算有人給她暗地裡放冷箭，想必以昭和公主的聰慧，也能夠輕輕鬆鬆的解決。
“那麼皇上是默許她這樣做的，爲什麼？”牧秋語有點疑惑的問。
雖然現在沒有人敢欺負昭和公主了，但是這樣惡名在外……以後不好嫁人吧？難不成皇帝是打算利用手中的權勢，到時候君要臣娶，臣不得不娶嗎？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這……大約也是走不長久的。
“這是昭和自己的意思。”睿親王想起那個小大人模樣的侄女就想要笑。不過笑的同時，卻又覺得有些心疼——皇帝自己說的，本來應該長在溫室之中的話多，卻活生生長成了一棵堅韌不拔的樹。
實在是叫人唏噓。
然後睿親王自己又看了看眼前對牧秋語，忽然覺得被迫“長跑偏”的女子好像也真的不少……
他不禁開始思考，是不是男子太過無能，所以纔會導致女子都不得不被迫堅強起來，撐起一方天空了……
如此想着，睿親王的臉上頓時出現了唏噓的神色，看着牧秋語的神情有點奇怪。
看得牧秋語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哆嗦。
“這麼看着我做什麼？”牧秋語不禁往後縮了縮，問道。
睿親王搖頭唏噓，道：“我只是在感慨，一個兩個的，怎麼都是一副要強的性子，好像並沒有身爲女子應該柔弱一點的自覺。”
牧秋語眨巴眨巴眼睛，一開始還以爲他在說昭和公主和熙柔長公主，但是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其實是在說她跟昭和公主兩個人。
“後宮也是一個戰場，我們想要在其中活下去，自然就不能夠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的女子來看。”牧秋語的神色淡淡的，似乎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沒有了那一點柔弱會怎麼樣，“更何況，父王，你不覺得母妃也不是一個柔弱的人嗎？護國公夫人也不是。”
睿親王想了一想，無奈苦笑，道：“這麼一說，倒也是。”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我很好奇啊。”牧秋語看向睿親王，眨巴眨巴眼睛，道。
睿親王擡眸，微微一笑，道：“是關於皇后的？”
牧秋語已經不會對睿親王這個忽然之間就看透了一個人的想法的舉動表示一點驚訝了，因此，她十分淡定的點了點頭，道：“我看皇后跟護國公夫人的關係不錯，但是護國公夫人明顯是疼愛昭和公主的，爲什麼皇后要捧殺昭和公主？”
睿親王嗤笑一聲，臉上帶了一點不屑，道：“你們女人做事情的原因，多半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嫉妒。”
牧秋語擡眸，臉上露出恍然的神情，道：“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