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上前來,本宮幫你帶上!”皇后看起來心情很好,對牧秋語招了招手,道。
牧秋語心中雖然忐忑,但是還是應了一聲,從善如流地走上前去,到皇后面前,雙膝下跪,微微彎了腰。
皇后拿着鳳釵,在牧秋語的髮髻上找了一個好位子,輕輕地爲她簪上了這一支十分珍貴的鳳釵。
“擡起頭來,給本宮瞧瞧。”皇后的聲音從牧秋語的頭頂上傳來。
牧秋語心中越發有一種“好像是婆婆在相看兒媳婦”的感覺,但是還是十分順從的擡起了頭,只不過眼神一直看着下面,不敢與皇后對視。
她只察覺到皇后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掃視了一會,然後就聽見皇后輕輕地笑了一聲,道:“不錯,很配!果然這些首飾還是要你們這些年輕姑娘佩戴起來纔好看。本宮老了,都襯不起來了。”
牧秋語垂下頭,面不改色的道:“娘娘雍容華貴,如牡丹國色,民女不過一介草民,不敢與相提並論。”
這句話之中,一半是奉承,一半是真心話。
皇后的容貌本來就不差,雖然已經快要到了不惑之年,但是因爲平日裡保養得極好,臉上根本就連一絲皺紋都沒有,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被時光忘記的人一樣。而且,皇后身居高位,身上更是有一種尋常人都沒有的氣質,實在不是誰都能夠跟皇后相提並論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隨便領出來一個女人都能夠把皇后壓下去的話,那麼皇后憑的是什麼才能夠坐上這個位子?
“嘴巴倒還真的挺甜。”沒有一個女人不喜歡聽到別人誇讚自己的容顏,因此就算知道牧秋語的這番話約莫是半真半假,但是皇后的臉上還是出現了笑容,伸手將牧秋語扶了起來。
“好了,本宮也乏了,你們想要見人家牧姑娘也見了,就都散了吧!”皇后輕輕拍了拍牧秋語的手,之後目光卻是在在座的所有人身上掃了一遍,這才緩緩的道,聲音之中帶着一點點疲憊。
“既然如此,皇嫂好好休息,我們就先告退了。”睿親王妃率先起身,衝着皇后福了福身,接着她的話頭,道。
護國公夫人也起身,附和着。
這兩個舉足輕重的人物這麼說了,就算別人想要厚着臉皮留下來,都不好意思,於是,除了熙柔長公主,所有人紛紛起身,衝着皇后行禮告退。
牧秋語自然也是行禮告退。
“清漣,你爲牧姑娘引路,將她好生帶出去。”皇后對身邊的清漣女官道。
“是,娘娘。”清漣女官應了一聲,走到了牧秋語的身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牧姑娘,這邊請。”
“民女告退。”牧秋語再一次衝着皇后和細柔公主福了福身,這纔跟着清漣女官一起走出了鳳儀宮。
“熙兒,扶母后去寢殿歇一歇。”見到所有人都走了,皇后這纔對身邊的熙柔長公主道。
熙柔長公主從杌子上站起來,伸手扶住了皇后的手臂,母女二人一起走進了寢殿之內,兩人長長的裙襬在冰冷地上拖過一道無聲的痕跡,像是兩條蛇從地上游曳而過。
“熙兒覺得牧秋語此人,如何?”寢殿之內,皇后斜斜的倚上大紅酸枝美人靠上,“坐。”
熙柔長公主在皇后的腿邊坐下,伸手拿捏着力道在皇后的腿上敲打着,一邊敲,一邊思索着道:“一個深藏不漏的人。”
“哦?何以見得?”皇后饒有興趣的勾脣一笑,神色十分慵懶,半點沒有方纔淡淡的威嚴,瞧着不像是一個母儀天下的皇后,而只是一個尋常的貴婦人。
熙柔長公主回憶着牧秋語的那一雙眼睛,眼睛忍不住眯了起來,緩緩地道:“那一雙眼睛之中,太平靜了。就算是出身大家的女子,頭一次見到這麼多貴人在眼前等候自己的時候,也不會像她這樣平靜,一點驚訝,緊張,畏懼的神色都沒有。”
“是啊,真的很平靜。”皇后也回憶起牧秋語那一雙含着瀲灩水光的鳳眸。一雙天生看着就十分高貴的眼睛,好像就能夠翱翔九天的鳳凰一樣。
就算自己,當初第一次進宮,見到那時候還只是貴妃的太后的時候,心中也是打鼓一樣的忐忑不安,根本就做不到牧秋語那樣。
“那樣的平靜,要不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場景,就是實在是太會掩蓋自己的情緒!”熙柔長公主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不管是哪一種,牧秋語這個人,我們都不能夠小看了。”
“自然是不能夠小看!”皇后嗤笑一聲,“你嬸母那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嗎?看起來總是笑眯眯的平易近人,事實上,要是人不對她的胃口,她是不會多看一眼的。而牧秋語能夠讓她想要收爲義女,難道不厲害麼?”
熙柔長公主沒有言語,但是卻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若是有外人在場,一定會驚訝,皇后一向都是以溫婉大方出名,跟睿親王妃之間的關係一直都十分要好,從來沒有傳出過不和的傳聞。但是聽她方纔的言論,似乎對睿親王妃十分的心有芥蒂。
但是熙柔長公主卻並不驚訝,她在皇后的身邊長大,皇后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再清楚不過了。
對於皇后來說,睿親王妃是一個與之打好關係比僅僅只是和平共處要來的有用得多的人。
睿親王妃是睿親王最重要的人,睿親王又是皇帝最在乎的兄弟,更是一個城府極深,實力不可測的老狐狸,不管是爲了日後宇文哲登上皇位拉一個助力,或者是爲了在皇帝面前爲自己博得一個好名聲,皇后都會跟睿親王妃交好。
在熙柔長公主的心中,皇后就是這樣一個人,權衡利弊之下,她會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就算是自己這個被視爲不祥的棺生子,她都能夠收養,僅僅只是因爲想要得到丈夫的讚賞,並且,能夠通過她這個第一個孩子來增加宇文拓去她那裡的次數。
長大之後,因爲一副好容貌,還能夠被當成政治工具聯姻。就算成了寡婦也沒有關係,那不是還能夠用這副身子去迷惑一些人,扶持一些人麼?
因爲自己有用,所以皇后會願意對自己好。
其實,皇后纔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生意人。
而眼下,牧秋語掌握着富貴樓,現在還有了一家熾手可熱的天下糧倉,皇后自然是想要將她拉到自己身邊的。否則,她怎麼捨得將那一隻鳳釵賞賜出去?
“熙兒,你在宮外行事方便,記得多去找那個牧秋語聊聊天,拉近一點關係。”果不其然,皇后就開口對熙柔長公主道,“戶部沒有被我們拿捏在手中,這是我們的短板之一,要是有了牧秋語,那我們就不愁了。”
熙柔長公主斂着眉眼,點了點頭,道:“是,母后,女兒知道了。”
“雖然那丫頭不是什麼好糊弄的人,但是母后相信,母后的熙兒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是不是?”皇后眯起掃着金色眼影的眼睛,輕輕地笑了。
此時若是細看就會發現,皇后的眼角還是帶了一點輕微的皺紋,顯示着歲月在這個女人身上留下的痕跡。
“女兒不會讓母后失望的。”熙柔長公主十分乖巧地應了一聲。
皇后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輕輕合了眼,靠在軟墊上,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
從背後看,好一副母慈女孝的場景,殊不知,只不過是各懷鬼胎罷了!
而此時此刻,正跟着清漣女官往外走的牧秋語卻忽然停下,衣袖掩住了口鼻,打了一個噴嚏。
“姑娘這是着涼了?”清漣女官停下腳步,有點關切地問道。
牧秋語吸了一口氣,自己也十分的疑惑,搖了搖頭,十分不確定的道:“應該沒有……”
清漣女官見到牧秋語自己也是這樣一幅吃不準的樣子,忍不住微微一笑,打趣道:“那一定是有人在念叨姑娘吶!說不準,是跟着姑娘一起來的小侍女見到姑娘還不回去,想念了!”
聽到清漣女官這麼說,牧秋語也忍不住一笑,道:“或許是吧。”
說完,清漣女官帶着牧秋語接着朝着宮門走去。
本來睿親王妃和護國公夫人能夠帶着牧秋語一起出去,但是卻忽然接到了太后那邊的命令,說是太后想念,要她們兩個過去。牧秋語這才只能夠跟着清漣女官兩個人一起走。
“娘娘十分看重姑娘呢!”清漣女官想起皇后見到牧秋語之時的神情,又見到牧秋語頭上的那一支鳳釵,“鳳釵本來是一對,還有一支,在長公主殿下那裡呢!”
“是嗎?”木齊與擡手取下自己髮鬢上的鳳釵,放在手上端詳了一會兒,臉上露出苦笑,“我不過是沒有身份的平民,帶着鳳釵,不大合適吧?”
清漣女官卻似乎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對,“既然賞賜,自然是合適的。”
牧秋語嘴上沒有說話,心中卻是已經開始覺得有點不對起來。
兩個人還沒有走出去幾步路,就聽見一個聲音從一邊傳來,“那邊的人,站住!”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牧秋語停住腳步,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