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漣女官看着牧秋語這樣端莊的儀態，忽然想起睿親王妃那一日來，跟皇后說的，想要將牧秋語收爲義女的想法。
那個時候，清漣女官和皇后都驚呆了。
清漣女官年輕，但是對睿親王妃失去了女兒這件事情也有所耳聞。不過這多年過去了，睿親王妃一直都在鍥而不捨的尋找着她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未曾聽說過，他們夫婦想要收養孩子。
再說了，就算是他們真的想要收養孩子，宗族之中的孩子不少，其中不服聰明伶俐乖巧可人的，更是不乏想要成爲睿親王夫婦孩子的人。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睿親王夫婦卻要選擇一個商人做孩子，聽說她的弟弟，還是一個心智不全的人。
說來也是奇哉怪也了。
不過，今日見到牧秋語的樣子，清漣女官心中卻有些明瞭了。
眼前的這個女人，雖然是個商人，但是身上卻一點銅臭味都沒有。就是這一身儀態，整個大都的貴女之中，都不見到能夠挑出幾個比她更好的人來。
“大人實在是謬讚了。”牧秋語謙虛一笑，“秋語不過一介民女，哪裡比得上宮中的貴人們，更比不上鳳儀。”
清漣女官對牧秋語的印象不錯，笑道：“姑娘謙虛了。”
隨後，她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小半步，用只能夠讓她們兩個人聽見的聲音，悄聲道：“今日，請姑娘進宮，並不爲刁難姑娘，請姑娘芳心。”
頓了頓，清漣女官的目光掃視了一圈四周，見到周圍除了她們的人，已經沒有別人的時候，這才接着道：“睿親王妃和護國公夫人都來了，還有四妃和幾位宗親的夫人，娘娘吩咐下官告訴姑娘，不要害怕那些宗親，娘娘還有王妃夫人都是站在姑娘這一邊的。”
聽到清漣女官這麼說，牧秋語的心中稍稍有些安寧了，感激的看了一眼清漣女官，道：“多謝清漣大人告之，也請大人代替民女謝謝。”
清漣女官見到牧秋語神色之中的感激，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又裝作若無其事的帶着牧秋語向前走去。
不管一個國家的財力如何，皇宮多半都是修建得富麗堂皇，雖然比不善杜牧在《阿房宮賦》之中寫的“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來的這麼誇張，但是說實在的也沒有差多少。
牧秋語一開始還是分出一部分心神前來記路的，但是走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之後，她就放棄了。
在牧秋語的印象之中，她在清漣女官的帶領之下，已經拐過了好幾個彎，穿過了不知道幾個月洞門，但是通往皇后鳳儀宮的路，卻似乎還有很長很長。
因此，牧秋語剩下的時間，除了保持着完美的儀態行走之外，剩下的心思就都拿來看風景了——雖然比起鳳雲皇宮，北齊的皇宮在華麗這一點上稍有遜色，但是錢不夠就靠風景來湊，北齊皇宮之中的每一處風景都經過了靜心的佈置，看起來比鳳雲的皇宮還要雅緻幾分。
要是忽略正在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麼事情，牧秋語覺得進來看看風景也是不錯的享受。
又是一個彎，只是這一次牧秋語和清漣女官兩個人，迎面就遇上了一個身着華服，被一羣宮女簇擁着的年輕女子。
她看起來不過才雙十年華的樣子，一頭如烏黑濃密的長髮在頭頂盤成了一個朝雲近香髻，上面簪滿了金色的琉璃珠花。
身着白色的袒領絲綢中衣，上面帶着出水芙蓉的暗紋，外罩一件同樣帶着出水芙蓉暗紋的大紅色真絲袒領半臂，下身一條十二褶間色齊腰襦裙，裙襬上用血紅色的絲線繡滿了盛開的蓮花，構成了一幅浴火紅蓮圖。女子的臂彎中還挽着一條與裙子同色的披帛，末端垂落在地。
真是一個氣場強大的女人！
這是牧秋語見到這個人之後的第一個想法。
紅色本來就是十分挑人的顏色，就連牧秋語這樣的天姿國色都不時常穿。不僅僅是因爲太過招搖，也是因爲……牧秋語不想爲了一件好看的衣服，就讓自己拿出那個氣場去撐起那件衣服。她平易近人習慣了，一點都不想在不必要的時候有氣場這種東西。
而這樣一身熱烈的顏色，在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上剛剛好。
她的五官精緻，神情比起尋常女子帶了一份冷傲，而紅色的熱烈，正好中和了她身上的冷意，讓人覺得，這個女子有一種強大的氣場，但是卻不像是雪山之巔的蓮花一樣難以近人。
“下官清漣，見過熙柔長公主。”清漣女官見到眼前的女子，趕緊衝着她深深地行了一禮。
牧秋語見到清漣女官行禮，自然是十分自覺地跟着清漣女官一起衝着眼前的年輕女子行禮。
只是心中卻有些驚訝。
熙柔長公主宇文熙，是皇上和皇后的第一個孩子，雖然不是皇后親生的，但是卻因爲身生母妃難產而亡，從小寄養在皇后膝下，皇后一直都對這個孩子視如己出。
而且，聽說這位長公主已經孀居了兩三年了，平日裡很少在外面走動了，怎麼今日會出現在皇宮之中？
牧秋語眨了眨眼——總不會是因爲自己要進宮，所以她特意來半路堵截吧？
“起來吧。”熙柔長公主的聲音看起來跟她的氣質沒有相差多少，帶着淡淡的冷意，讓人平白就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降了兩三度。
“多些長公主殿下！”清漣女官開口謝恩，然後所有跪着的人，都站了起來。
熙柔長公主的目光早清漣女官和牧秋語一行人之中掃了一圈，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牧秋語的身上。
她的目光剛剛一落在牧秋語的身上，牧秋語就有了感覺。擡眸正好對上熙柔長公主帶着審視的目光。牧秋語並不躲避，只是靜靜地看回去，目光平靜的不像是在接受一位公主的審視。
雖然牧秋語不喜歡別人像是打量一個物件一樣打量自己，但是這個時候卻也不能夠露出什麼厭惡的申請來。熙柔長公主本來就是皇后最疼愛的公主，而如今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更是讓帝后心疼的不得了！
很多人都說公主在帝后面前的影響力不如皇子，但是這句話在熙柔長公主的身上絕對不適用。身爲皇帝的第一個孩子，雖然是一個女孩兒，但是也是在皇帝滿心歡喜之中誕生，並且被皇帝親過抱過長大的。
而且，北齊民風開放，在宮中都設立有女官制度，後宮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干政的。朝中有一個沒有證實的傳聞，說是有好幾個官員，都是這位熙柔長公主一手扶植起來的。
所以說，眼前這個女人，就算撇掉帝后的寵愛不談，也是一個暫時不能夠得罪的主。
“你就是母后今日傳召進宮，那個富貴樓的老闆娘？”熙柔長公主打量了牧秋語足足兩三分鐘，這才緩緩的開口了，語氣聽不出到底是親近還是厭惡。
牧秋語上前一步，衝着熙柔長公主微微福身，道：“回稟長公主，民女正是牧秋語。”
熙柔長公主看着牧秋語姿態得體根本就挑不出錯誤，穿着打扮也是中規中矩，臉上也還是沒有什麼喜怒，開口道：“起來吧。其實本宮對你富貴樓的大名早有耳聞，早前聽說老闆娘回來了，是個有趣的人。其實本宮就是好奇罷了，一個小小商人，到底有什麼能耐能夠讓嬸母在母后面前提起。”
頓了頓，熙柔長公主似乎輕輕笑了一聲，道：“今日一見，倒是名不虛傳了。”
“公主殿下謬讚了。民女也早就聽聞公主殿下大名，今日一見，纔是真正的名不虛傳。”牧秋語臉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到底情緒如何，嘴上說着十分官方的話，像是她的儀態和穿着一樣，根本就挑不出一點錯誤來。
熙柔長公主挑了挑自己的兩彎柳葉吊梢眉，緩緩地道：“本宮剛剛從太后那裡出來，還未曾覲見母后，不如老闆娘跟本宮一同前往？”
“多謝公主殿下美意，民女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牧秋語衝着熙柔長公主福了福身，道。
“走吧。”被一羣宮女簇擁着的熙柔長公主神色淡淡的，轉身，長長的裙襬在地上劃過一個優美的弧度，像是她的腳下盛開了朵朵紅蓮一般。
牧秋語轉頭瞧了一眼清漣女官，清漣女官走上前來，衝她點了點頭。兩個人這才帶着一開始跟着清漣女官的幾個小宮女跟在了熙柔長公主的身後，朝着惡皇后所在的鳳儀宮走去。
皇后所在的鳳儀宮之中，尋常的時候，只要每日來請安的嬪妃們散去，就一直都是冷冷清清，鮮有人來。今日卻是一反常態的熱鬧。
身着明黃色百鳥朝鳳長袍的皇后坐在正中間的高坐上。右手邊坐着正在飲茶的睿親王妃和護國公夫人，接下去則是幾位宗親的夫人。左手邊坐着的，五六位個有特色的宮妃們。
經過通報之後，熙柔長公主和牧秋語兩個人近入殿中，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