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依舊有些陰沉，鉛色的雲朵堆積在天空之中，擋住了本應該出現在天上的明亮陽光。雖然沒有下雨，但是卻依舊給人一種暴雨正在醞釀的感覺。
微涼的風從半開的窗戶之中吹進來，帶來雨後特有的泥土的芬芳。
睿親王十分安然地呷了一口茶，拍了拍自己身下柔軟的坐墊，讚歎了一句，道：“這東西倒是十分的稀奇，舒適的很啊。”
牧秋語端起一杯龍井茶，淡淡地道：“若是王爺喜歡，回頭我讓人做了送去府上就是了。”
睿親王點了點頭，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沒有，道：“不錯，雖然還沒有正式認你們姐弟爲義子義女，但是你已經懂得孝敬父王母妃了？真是不錯。”
牧秋語默默的將自己手中的茶杯放下了——自己還沒有來得及喝茶實在是一件太過幸運的事情，要是喝了的話，拿包不會被睿親王這個爲老不尊的傢伙嚇得一口茶水嗆在喉嚨之中。
睿親王一雙睿智的眼睛在牧秋語的身上掃過，似乎就已經看穿了她的心思。像是一隻狡黠的狐狸一樣笑了笑，他這才十分心滿意足地道：“說正事吧，今日特意找我前來，是有什麼事情，想要請父王幫忙？”
牧秋語端茶的動作一頓，轉頭看向睿親王，牙齒輕輕磨了磨，道：“王爺，你就這麼想要我趕緊成爲你地女兒？”
一直都只聽說過趕着上去認乾爹的，但是爲什麼到了這裡，就變成了幹得趕着想要過來認自己？一口一個父王他叫的還真是順口，難道忽然之間多了這麼大一個女兒他不會覺得不習慣嗎？
但是事實證明，睿親王何止是不會不覺得不習慣，那簡直就是覺得十分的習慣！
“這個我當然是十分希望的！”睿親王微微後仰靠在沙發背上，笑着看着牧秋語，“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是父母這輩子的貼心小棉襖，我也很想感受一下。”
牧秋語覺得自己忍住沒有將手上的茶杯砸過去真的是自己的涵養好。
“哈哈哈……”見到牧秋語這樣一副想要對她動手但是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睿親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牧秋語忍不住在心中懷疑，睿親王這麼想要收他們姐弟做孩子，不僅僅是爲了睿親王妃，不僅僅是爲了她跟赫連雲玉之間的仇恨，更是爲了……爲了滿足他捉弄小輩的惡趣味！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玩了，你還是說吧，到底有什麼事情？”睿親王眯起一雙桃花眼，知道自己要是在逗這個姑娘，就算是一隻自控能力極強的貓咪，估計也要炸毛了。
牧秋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能夠平靜的開口道：“我只是想要知道，皇上可有決定這一次前往南方災區的欽差人選？”
睿親王含笑的眼睛晦暗了一下，片刻就恢復了正常，瞧着牧秋語問道：“怎麼，乖女兒對這件事情很感興趣？”
牧秋語已經能夠自動對“乖女兒”這三個字開啓自動屏蔽模式了，因此面不改色的點了點頭，道：“欽差的人選至關重要，我挺好奇的。”
“好奇什麼？南方的事情，跟你應該沒有什麼關係吧？你總不要告訴我，你想要趕着巴結那個所謂的欽差？”睿親王笑着開玩笑。
牧秋語終於成功地喝到了今日的第一口茶水，道：“自然不是。若是是一個會接受別人巴結的欽差，自然是沒有巴結的必要。若是一個清正廉明的欽差，相比就算我想要巴結，也巴結不上。”
“說的很對。”睿親王深以爲然，點了點頭。
“所以，能不能請王爺告訴秋語，透露一些內幕？”牧秋語兩手捻着茶杯蓋子，輕輕地拂過浮上來的茶葉，擡眸瞥向睿親王。
“叫一聲父王聽一聽，我就考慮一下要不要告訴你。”睿親王看着牧秋語，忽然十分惡劣的咧嘴一笑。
牧秋語手一抖，差點將茶水盡數灑在了自己的裙襬之上。
這個人……真的是睿親王嗎？
牧秋語不是第一次這麼問自己。
果然一開始不熟悉的時候，見到的那個一手黑子，一手白子，淡然自我對弈的那個貴氣逼人的王爺，是假的吧？
其實眼前這個痞子一樣的傢伙纔是真的吧？
所以說，有些人真的是可遠觀而不可近看，一接觸就覺得自己一開始對他的定位真的是自己年少無知了……
“王爺，這麼重要的事情，請你不要開玩笑了。”牧秋語面無表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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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親王絲毫沒有打算退讓的意思，道：“你也知道這是重要的事情，堪稱朝廷機密，我要是告訴你，總是需要一點補償的吧？而且，自從見到你弟弟，阿綾一門心思幾乎都在他身上了，我這個夫君備受冷落……”
說着，他還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所以，不如乖女兒來關心一下父親？”
你真的因爲備受冷落而心塞嗎？
——牧秋語在心中冷漠臉問道——要是你真的感覺到冷落覺得很委屈，爲什麼身上一點低落的情緒都感覺不到？反而覺得整個人神采奕奕，好像年輕了很多多歲一樣？難道不是因爲睿親王妃的心思其實還是在你身上？
牧秋語忽然覺得論起睜着眼睛說瞎話，自己跟睿親王比起來，還是功力不夠。
“父王，可不可以告訴秋語，皇上的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牧秋語緊繃着一張臉，嘴角朝着兩邊勾起，露出一個明顯表示着“好氣啊但是卻還是要保持微笑”的表情，問道。
睿親王似乎是沒有想到牧秋語真的會順着他的意思，喊他一聲父王，臉上的神情頓時僵了一僵，但是卻是因爲意外而不知道如何反應的那種僵硬。
牧秋語看着睿親王的樣子，不禁微微一愣——睿親王這個表情，倒真的有點像是孤寡老人忽然之間有了一個孩子叫父親一樣。雖然稱呼這個還不到不惑之年的男人爲孤寡老人似乎有點不合適，但是牧秋語忽然覺得，睿親王看起來一直笑着，對孩子的事情似乎並不相識睿親王妃那樣重視，但是實際上，他也是很希望能夠有孩子在身邊的。
“父王，不要走神了！”牧秋語又喊了他一聲。這一次，喊得比第一次順利很多。
睿親王一挑眉毛，忽然大笑起來，道：“好好好，父王走神了，是我的不是！”
牧秋語無奈一笑，這纔再一次將話題引到了正題，道：“那麼現在，父王可以告訴我了嗎？”
睿親王笑着點了點頭，頗有一種“我的女兒想知道的事情，爲父當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感覺。
“雖然已經有大臣擬定了幾個人選，但是多半都是一些世家子弟，背後牽扯的勢力十分的複雜。就像跟你有過過節的柳家，柳尚書的兒子柳侍郎也在其中。”睿親王在說起那些靠着祖上蔭庇才能夠在北齊官場上混的一席之地的世家子弟的時候，目光之中帶着濃濃的不屑，“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天災，這些人派下去了，回來說的，多半都是百姓刁蠻，貪心不足，得到了朝廷地站在糧食卻還妄想要得到更多。但是事實上到底是什麼情況，大家心裡都有數。因此，現在，皇兄還在猶豫之中。”
牧秋語聽完睿親王的話，臉上露出思索的神色，道：“世家的問題，看起來盤根錯節的十分嚴重啊。”
“沒有錯。”睿親王眯起了眼睛，神色也有些凝重，“皇兄是如何登基的想必你也有所耳聞。雖然我，護國公，還有宣威將軍以及安平王爺都是擁護皇兄的，但是護國公卻是柳家人，蘇家家族不小，本家乾乾淨淨，但是有不少人爲了攀上這顆大樹，跟分支的人糾纏不清。至於安平王爺，他因爲當初王妃硬是要下嫁給他的事情，事實上，對皇家一直存在着一點芥蒂。”
牧秋語話了一會兒工夫來消化睿親王的話，卻是沒有想到這幾大家族之中還有着這麼多盤根錯節的關係。
“護國公跟柳尚書，關係不好嗎？”
雖然心中對安平王府之中的事情也有所好奇，但是現在更重要的似乎是柳家的事情。既然自己打算除掉柳家，那就一定要將其中的利害關係全部都弄清楚。要是護國公跟柳尚書之間的關係還有一點點可以修復的可能，那麼牧秋語就要考慮自己是不是要在這個時候除掉柳尚書了。
“豈止是不好？”睿親王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茶，臉上帶着嘲諷的冷笑。他跟護國公夫人之間兄妹情深，自然是站在護國公這一邊的，想起那個始亂終棄的柳尚書，就覺得一陣噁心。
“護國公的母親，是柳尚書的原配。柳擎之前，還生過兩個兒子，只不過都夭折了，因爲這個原因，柳夫人一直都鬱鬱寡歡，沒有刻意討好柳尚書，所以柳尚書一直十分冷落她。尤其是，後來柳尚書的一個小妾，肚子十分爭氣，一鼓作氣給他們柳家生了兩個兒子，所以就給擡成了平妻。”睿親王的眉頭微微皺着，顯然是對此種行爲十分不齒，“不過沒過多久，柳夫人也身懷六甲，就生下了柳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