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彼時,他還不知赫連雲玉早看這個冒名頂替自己的假公主不順眼,欲先殺之而後快。
赫連雲玉如此想,也如此去做了。她早囑咐了莫羨去昭陽宮除掉牧秋語。
這日午後,牧秋語剛熬夜算完一本帳,在殿中的貴妃椅上昏昏欲睡,忽聞外間有人報:“周嬪娘娘到。”
牧秋語恍惚,趕緊喝了兩本茶水回神,起身拂去衣裙上的褶皺,蓮步輕移,來到外殿。
只見一個穿着嫩黃衣裙,杏目柳眉的嬪妃已然入座,見牧秋語來,起身行禮,復又坐下。
牧秋語趁着落座時在腦中搜索,這個周嬪的父親好像是個從三品官員吧。在宮中也不見有多出彩,能封爲嬪也都是靠大吉冊封或者父親的功績,之前在赫連鴻軒壽辰之前的冊封禮上才被封爲了嬪。
牧秋語整理好信息,開口道:“不知周嬪找本宮何事?”
周嬪笑嘻嘻的開口:“瞧公主說的,沒事就不能來拜訪了嗎,咱們這後宮裡的女人,還不都是一家人。”
倒是個伶牙利嘴的,牧秋語笑臉應對:“周嬪所言極是。”
周嬪卻再言:“說來臣妾確實有件小事,只是過幾日是臣妾的生日,想請御國公主賞臉,移步華陽宮參加臣妾的生日宴會。”
牧秋語聽她說話顛三倒四,一時間哭笑不得,怪不得是個不怎麼得寵的,在一想華陽宮應該是雅雙在掌宮,去見一見也應該,便道:“既然是一家人,去熱鬧一下也是應該,還勞煩周嬪親自前來。”
周嬪擺擺手,說聲“無妨”,飲口茶水,才道:“公主這裡怎麼還是雨前龍井,前些日子正好臣妾得了一品好茶。”說着就讓隨侍丫鬟地上一袋花茶,複道:“公主快讓人沏來嚐嚐。”
見周嬪如此不客氣,牧秋語心中無奈,卻也懶得爭辯,便讓墨畫煮水在殿上重新沏茶。
這邊周嬪熱情獻上花茶。
那邊赫連雲玉還暫時未離開占星閣,巫修晨才得了消息,倏然大驚:“什麼?莫羨讓周嬪去昭陽宮投毒?”
赫連雲玉聞言蹙眉不悅:“怎麼,有何不妥?”
巫修晨又問:“去了多久?”
赫連雲玉擡眼一看:“估計差不多快要得手了。師兄不必擔心,周嬪一直藏得很深,而且爲人聰明果決,不會被人發現。”
“公主爲何要要麼做?修晨不是早已言明她只是個棋子。”
赫連雲玉反問:“你反應這麼大做什麼?我不過看她在公主位置上坐的風生水起,那本是我的寢宮,我的名號,我心有不快,殺她有何不對?”
巫修晨憂心牧秋語安危,冷聲道:“沒有。”轉身離去。
赫連雲玉在身前攔住:“你要去救她?”
巫修晨低眉道:“若我說我去看周嬪有沒有得手,公主信否?”
赫連雲玉挑眉戲謔道:“信,我自然信。”
“那就放修晨離去。”
赫連雲玉聳聳肩膀,閃到一旁,在巫修晨走出占星閣之際,赫連雲玉冷笑一聲道:“現在你去,怕是會見到她冰涼的屍體吧。”
巫修晨心中一緊,快步離開。
赫連雲玉望着巫修晨遠去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種異樣情緒。
彼時,周嬪的花茶剛剛沏好,花香在昭陽殿四溢開來,牧秋語聞之心悅,墨畫呈上一杯。
周嬪笑道:“公主快嚐嚐,若公主喜歡,改明兒臣妾再讓人送些過來。”
牧秋語頷首,端起茶杯。
陣陣花香撲鼻,牧秋語剛將茶杯放到脣邊,卻聽殿外有人高呵:“巫客卿到!”
牧秋語的“宣”字還沒說完,就見巫修晨快步入殿。
牧秋語頗爲納悶,巫修晨平日都是不急不緩的悠然形色,怎麼近日有些急躁。
只見巫修晨才立於堂上,冷眼掃了一下週嬪,才向牧秋語行李問安。
周嬪被這一個眼神嚇得縮到了一旁。
牧秋語說聲“不必多禮”,復又問道:“巫客卿匆忙前來所爲何事?”
只聽巫修晨道:“前幾日修晨觀公主儀態略有倦色,想必是冬日公主不太注意休息養生,體內溼氣過重,這幾日就爲公主配了一方茶單,今日製成,就想着趕緊給公主送來。”
牧秋語聞言,放下手中茶杯,笑道:“今兒個也是巧了,你們一個兩個都來與本宮送茶?”
周嬪在一旁眼鼻觀心,心想:此前才得了命令來除掉假公主,怎麼巫公子又前來阻止。不過以巫公子與公主的關係,周嬪也不敢違抗,還以爲公主的想法又有了變化,便在一旁靜觀其變。
巫修晨嗅到殿內香氣,問道:“公主可是在飲花茶?”
牧秋語解釋:“方纔周嬪說這花茶清新自然,本宮便讓人沏來品嚐,這不,還未喝到嘴裡,客卿就來了。”
知道牧秋語還沒有喝下藏在花茶裡的毒藥,巫修晨暫時放下心來,道:“冬天不宜飲食花茶,太過清涼,特別是公主的溼熱體質,容易造成睏乏不適。公主還是把茶換了吧。”
牧秋語頷首,對周嬪道:“周嬪你看,不是本宮不給你面子,這巫客卿是略通醫理的,大夫發話,本宮不敢不聽啊。”
周嬪到方方的笑道:“臣妾也是一番好意纔講花茶獻上,沒想到讓巫客卿這麼一說倒是好意變成了壞心。公主身體要緊,這花茶不喝也罷。”
牧秋語見她神色如常,也道:“周嬪放心,改日的生辰宴,本宮一定準時到你宮中。”
“那便是極好的。”周嬪見這裡已是不需要自己,便主動告辭:“既然公主這裡來了貴客,那臣妾也不便叨擾,就先行離去了。”
牧秋語頷首應允,讓墨書送她出宮去。回頭纔對巫修晨佯裝嗔怪道:“修晨你好大的面子,你看你一來,就把本宮的客人趕走了。”
巫修晨一怔,知道牧秋語是在玩笑,便配合的說一句:“修晨知罪。”
牧秋語笑道:“既然知罪還不趕緊把你配的茶呈上來讓本宮嚐嚐?”
巫修晨應聲“是”,將隨身帶着的茶包交給墨畫,見墨畫準備沏茶,又阻攔道:“這茶功效特殊,不能與別的混了,勞煩你在換一套茶具沏來。”
墨畫答“是”,轉身拿了一套七彩冰裂紋茶杯。講沏好的茶斟入杯中,分別遞給牧秋語和巫修晨。
牧秋語舉杯飲茶,讚道:“的確是好茶。”
巫修晨只道:“公主喜歡就好。”
兩人又閒聊幾句,巫修晨藉口占星閣還有事情處理,先行告退。
回了占星閣,赫連雲玉正在堂上端坐,方纔周嬪已經向赫連雲玉彙報了在昭陽宮的情況,此時,赫連雲玉正等着巫修晨回來解釋。
巫修晨踱步入殿,行禮,道:“修晨越矩了,請公主責罰。”
赫連雲玉只問道:“爲什麼護她?”
巫修晨又恢復了以往平靜如水的模樣:“修晨算半個修道之人,不忍看無辜之人莫名喪命。她之前所做一切都是赫連鴻軒逼迫的。況且她並不會對公主大計有何影響。”
赫連雲玉眼中劃過一絲暴戾之氣,隨即換了笑臉對着巫修晨:“師兄說的對,是我太急躁了。有師兄幫着我,一定能成事,師兄你說是吧?”
巫修晨自然聽出赫連雲玉語氣裡的試探,但聽赫連雲玉放過了牧秋語,心中暗暗鞭策自己注意身份,於是恭敬回答:“這是自然,修晨定會鼎力相助。”
赫連雲玉頷首回以微笑:“師兄與我之間的感情不要因爲那些不相干的人生疏了纔是,我這就要回鳳啓宮那邊了。”
巫修晨稱聲“是”,尋了藉口,先回房休息去了。
赫連雲玉在巫修晨離開後瞬間變臉,暗暗決定一定要除掉牧秋語。
這麼多年來,不管是師命難爲還是真的對她放心不下,巫修晨於赫連雲玉而言已經不是簡單的兄長關係,巫修晨一直陪在自己身邊,是一份割捨不掉的依靠。
現在赫連雲玉卻看見這份屬於自己的依靠想去保護另一個女人,一陣醋意在赫連雲玉心中蔓延開來。
這個假公主定然不能留下!
赫連雲玉心中恨意舒緩許久,才下令讓侍衛護送自己出宮去了。
晚上待百里沙來了昭陽宮後,牧秋語將白天周嬪和巫修晨接二連三來送茶的事當做笑話講給他聽。
但百里沙卻覺得一切沒那麼簡單,囑咐道:“此前你被人推下池塘,宴會上被人下藥的事都還沒調查清楚,我看這個周嬪頗有嫌疑,你不要被她假裝不通人情世故的外表騙了,能在後宮中生存下去的女人都不簡單。周嬪說的那生日宴你就找個藉口不要去了。”
牧秋語聽百里沙的分析後認同道:“言之有理,是我沒有想到。只是若今日周嬪真的有意害我,那巫修晨又救我一命,是不是可以說明他是友非敵了?”
百里沙撇撇嘴,不置可否。百里沙想的清楚,如果巫修晨真的想幫牧秋語,爲何不直言相告,反而繞來繞去的故弄玄虛。
百里沙知道牧秋語對巫修晨的看法不會因一兩件事而改變,便沒有再將想法告訴牧秋語,省的再因爲這個男人起衝突。
兩人趁機又將宮內局面簡單分析了一遍,越討論越覺得詭異。好像近段時間以來,後宮內越來不太平,平時一些不起眼的妃嬪都開始出來活動了,難道莫羨的受寵讓赫連雲玉的人已經如此有恃無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