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那流玥……就這麼放過她了麼?”那妃子裡有些回過神來的,一邊抹着臉上的淚水,一邊哭喪着臉向珍妃問道。
“是啊,姐姐,我們這口氣就這麼算了麼?”身後的嬪妃們開始七嘴八舌的多話了。
珍妃心煩,皺了皺眉:“別吵了!”
珍妃捏緊了拳頭,指甲抵在掌心,化出了道道劃痕。她咬牙道:“當然,不會就這麼算了……”
珍妃從地上站起身來,整理了儀容,恢復了鎮靜的模樣:“你們都回去吧,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雲非墨走出瞭如懿宮,金色蟒袍在金色陽光下熠熠生輝,王者氣度君臨天下。不過就是個亡國公主,也值得他費心思?如深淵弱水的後宮,足以溺死她了。他在後宮女人面前表現得越是袒護,流玥要受的苦就越是多。他想起宮中那盤沒有吃完的珍珠糯米南瓜糕,嘴角勾起個殘忍的弧度
流玥頂着那一張青青紫紫的臉回到玉粹殿,自己倒是淡然,可是把繯碧嚇了一跳。她衝過來拉着流玥的衣袖,哭道:“公主,你這是怎麼了……”
扯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流玥拍拍繯碧:“沒事,沒事,你讓我進去歇一會兒。”
流玥的傷一養就是好幾天,繯碧每天就煮着白煮蛋,幫她化着臉上的傷,不禁嘆息道:“公主未免也太低聲下氣,要是真是傷了臉,不就白費了太子的靈藥。”
流玥想起冷冰傲的樣子,心裡透徹,如今在這裡受到的一切苦難,不過就是爲了報仇,不過就是爲了報那比海還深的家國之仇。她忍了忍臉上的難過,去促狹繯碧隨口而出的話:“所以,你比起我,還是心疼太子的靈藥?”
繯碧雖然是冷冰傲給她的人,可是年紀差不多的她,雖長於尋常人家,姿色也不是很出衆,可是心思純淨,半點壞心思都沒有。流玥對她好十分,她就十二分的還回來。
繯碧知道流玥是在開玩笑,也就依舊盈盈笑道:“公主真愛說笑,公主這臉可比什麼靈藥都值錢。”
冰涼的蛋白滾過受傷的臉頰,流玥覺得分外受用。那些腫脹着的疼痛,感覺很快就消退了不少。
玉粹宮裡一片主僕安寧和諧。在流玥養傷期間,雲非墨沒有來,流玥也只當做沒有這個人。她唯一想的就是,報仇。那日血洗宮殿,她的父皇母后一一死去。那日國破城破,連天的火光,滿地的血色染紅了整條護城河。這些,她閉着眼睛也能看見,睡着了也會夢見。她不會忘,永永遠遠不會忘。而這些,都是雲非墨造成的。委身與他,是與冷冰傲的合謀,是接近他的辦法。可是一想起,那日在浴盆裡……那樣四目相對,那樣坦誠相見,真的沒有反應麼,怎麼可能。流玥苦笑,胸口上那個不深不淺的“雲“字還在隱隱作痛,她伸手捂住那個字。疼,真的好疼,可唯有疼痛使人清醒。
如懿宮的那珍妃在姐妹們都散去後,越想越來氣。自從得寵一來,何時聽過皇上如此的重話?雖然雲非墨在
她們面前已經放了狠話,可是這絆腳石不除掉,簡直太窩囊了!
珍妃凝眉,很快就想到了一個既不動聲色又能出氣的好辦法。
雲非墨好幾日沒有來流玥的玉粹宮了。流玥也權當是在養精蓄銳,該吃吃該喝喝。本來就白皙的皮膚,被養得泛出紅潤來,細膩得彷彿吹彈可破。她從小養在雲羅國,吃喝不愁,身體底子就不錯,這幾日一補,前些日子的流離苦難算是彌補了一些。
她坐在銅鏡前,看着繯碧爲自己梳頭髮。及腰的長髮,被繯碧挽在手裡,三繞兩繞,攢成一個髻,盤在頭上,甚是好看。流光溢彩,鳳凰一般的高傲典雅。
這日中午,流玥照例用過了午膳,臉色卻不怎麼好起來。略微思忖,便知道大約是午膳出了問題。
不過一會兒,流玥的胃裡開始翻江倒海,劇烈的疼痛,從胃蔓延到整個腹部。牽動着四肢百骸,就連頭腦都開始嗡嗡的疼痛。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流玥揉着額頭,努力讓自己靈臺清明,輕聲喚道:“繯碧。”
繯碧應聲而來,看見流玥的臉色差得有些奇怪,就問道:“公主,這是怎麼了?”
“可能是吃壞了,今日的午膳還是御膳房送來的?”
繯碧一愣,繼而點頭。流玥心下明白,雲非墨如果想要她的命,絕不用這樣大費周章。
就在此時,門外走進來個穿藍衣的太監,尖聲說道:“流玥公主,珍妃請您去趟御花園。”
流玥一聽到珍妃二字,就更加明白。如果午膳被人動了手腳,除了珍妃,再也沒有誰有這個膽子了。現在她不知道到底吃了什麼,只是渾身痛得無力,若是珍妃趁機刁難,也許她根本無力招架。
她剛想委婉地拒絕,那太監又尖聲尖氣地說道:“流玥公主,還請快一些。珍妃娘娘無論如何也要您去一趟……”
流玥的眉頭緊緊蹙起來,看起來今天又是怎樣都躲避不了了。她喚繯碧拿來銅鏡,獨自化了個淡淡的妝,把眉眼整理得精神了些。她回頭對繯碧說了聲:“在這裡等着我。”,就隨着那太監出門去。
繯碧有些擔心,但想流玥既然叫她留下,就有她的道理。對着流玥點了點頭,眼裡流露出擔心的意思來。
御花園牡丹開得正好,春意濃俏,花香四溢。牡丹是花中之魁,盈盈的花朵把御花園點綴得格外熱鬧,一時鶯歌燕舞,花團錦簇。牡丹花開,一時繁華傾盡天下。珍妃一身金黃色的雲煙衫繡着細碎的笑蘭花,逶迤拖地黃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羅薄霧紗,正如這春色般富麗堂皇。雲髻峨峨,戴着一支鏤空蘭花珠釵,眉眼彎彎,撩人心懷。
珍妃的容貌自然算的上是上等,就算是混跡在那些庸脂俗粉中,也算是別有韻味。之所以整個後宮以她馬首是瞻,不過也是因爲雲非墨習慣用她來發泄了,故而表明看上去她就是個得寵的樣子。雖然,雲非墨就站在身邊,可他也並沒有因爲珍妃精心的妝容
而多看她幾眼。
珍妃卻因爲雲非墨答應陪他來御花園走走,而十分得意。
雲非墨本來想用公務繁忙來一口回絕,可是心裡那莫名的心煩總是揮之不去,沒什麼心思再看奏摺。聽說是牡丹花開了,就想着去看一看。
公務的確繁忙,可是心中似乎也不想是之前那樣平靜。晴兒昏睡去的,這五年裡,心裡是怎樣的安靜,就算女人成羣,就算夜夜顛鸞倒鳳,也不能打破心裡那如死水一般的平靜。
雲非墨看着眼前迎風輕顫的牡丹花,現下心中那潭水一般的寂靜,似乎有了些生氣。可是打破這寂靜的,不是眼前的牡丹花,也不是早就退出他生活的南宮晴兒,而是另外一個人--流玥。這個女人撲打進他的世界。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了下紅豔豔的牡丹花瓣,這牡丹是晴兒最愛的花。自從晴兒昏睡而去,他就在御花園裡栽滿了牡丹花,希望晴兒一醒來就能看見。這已經是第五個年頭,第五個年頭牡丹花擠擠挨挨熱熱鬧鬧的開滿了御花園,晴兒卻依舊沒有醒轉。晴兒還沒有醒來,自己怎麼能……他唯一愛的,只有晴兒。也只能是晴兒。
珍妃看着雲非墨伸手撫着花瓣的樣子,心中欣喜無比。可她怎麼知道,此刻的雲非墨,無論是誰在身邊,對他來說根本沒區別。
御花園裡珍妃在雲非墨身側,低順眉眼柔聲道:“皇上,上次與流玥妹妹起了爭執,不如把她一起叫來,看看這滿園春色,也好調理下身子,改日我再送些補品給她,算是陪個不是。”
雲非墨倒是無所謂,冷冷道:“那樣的寵物,也值得陪不是?你好生做你的妃子,不用爲她花心思。”
珍妃聽得很順耳,看來皇上心裡果然沒有那女人,按捺下心裡的欣喜,繼續道:“這牡丹開得這樣好,流玥妹妹的玉粹宮想必感受不到……”
雲非墨聽出珍妃的話外之音,這後宮哪一個女人不是想和他單獨處着的。這珍妃雖然得寵,可什麼時候今天這樣大度過了?不免想看看她到底如何,心裡生了欲擒故縱之計。
正在此時,有太監來報:“皇上,蕭王覲見。”
雲非墨嘴角勾了一勾:竟然湊到一起來了。揚起眉頭,對那太監道:“讓他到御花園來。順便去玉粹宮,把流玥也叫來。”
話說,當今離憂國的蕭王,正是雲非墨的胞弟,雲水寒。雲水寒不像他哥哥一般凌厲,倒是個少見的柔和的人。據傳聞,他從來不愛穿朝服,就算是來見雲非墨,只要不是站在金鑾殿上也絕不換朝服。
常常穿着淡青色長衣,金蟒花飾紋在邊角,腰間垂着塊碧玉色的玉,面上總是帶着那若有若無的微笑。捏了把十二骨的摺扇,兩指撐開扇柄,在胸前不急不緩地拂上兩下,看起來當真是翩翩濁世佳公子,只是看起來的確文弱了些。一看便知是常日悶在房裡讀聖賢書的。雲非墨似乎是明白他這個胞弟的性子,於是就封了個蕭王的名號,也沒給什麼實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