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朔問出口的時候,她沒有說話,仍是保持着那個騎行的動作。
這樣的靜謐,讓李朔覺得害怕,那種害怕失去害怕……突然間這一切都成了他的夢,一個人的夢。夢醒之後,他與她,打回原形。
腰間的力道在收緊,她下意識的哼哧一聲。
“你想掐死我?”她低低的埋怨,俄而伏在他脣上輕輕的啄了一下,“夠不夠?”
擡頭,她伸手摸上他的臉,掌心有些溼乎乎的。
下一刻,她快速從他身上爬起來,落地的時候卻被他快速抱在懷中。
“別走!”他哽咽着。
“我點燈!”她輕輕推開他。
一個大男人,任性起來可真像是個孩子。不管不顧的,有些死皮賴臉,死纏着不放。他允許她點燈,卻不允許她離開自己的懷抱。
就這樣,她覺得自己像極了蝸牛,身後拖着一個重重的殼。
某人死賴在她身後,就像是狗皮膏藥,貼着不肯撒手。
生離死別一場,他哪敢再放開。
饒是燭光燃起,饒是滿室亮堂,饒是這眉眼如畫的心愛之人真真切切出現在自己的跟前,他仍害怕這只是自己的一場春夢。
夢醒之後,她還是會走。
宛若那些傳說中的狐仙,天亮之前必當離去。
桑榆頭疼的揉着眉心,看着跟前坐着傻乎乎的李朔,總覺得自己認識了一個假的晉王殿下。傳說中的晉王李朔,能征善戰,允文允武,可如今怎麼有些癡傻不尋常?
李朔就這樣坐在她跟前,跟她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那模樣,恨不能用視線在她身上戳個洞,然後用一根繩子穿起來,從此拴在褲腰帶上了事。
“看夠沒有??”桑榆嘴角直抽抽,“沒錯,是我,是我沐桑榆,也是我傅雲華。”她一聲嘆息,伸手捂着他的眼睛,“別看了!看的人心裡發毛。”
“你真當回來了?”良久,他才如夢般的吐出這麼一句蠢話。
桑榆翻個白眼,“要不要試試感覺對不對?若是不對,就當我是狐狸精,來勾引當朝晉王殿下,有事沒事還能給你生對龍鳳胎玩玩。”
李朔握着她的手,“那你還走嗎?”
“去哪?”她笑嘻嘻的問,“去大漠裡選個夫婿,然後讓人家當個便宜爹?”
下一刻,他突然將她打橫抱起,驚得桑榆一把圈住他的脖頸,嚇得心坎砰砰直跳,“要死啊!我……”
脣,當即堵住。
此後,不許再說這個字。
怕了,真的怕了。
桑榆喘着氣,呼吸微促。
李朔當即鬆開她,放在牀榻上的時候,也不敢用力壓着,始終用微顫的胳膊支在她的左右兩側,免得她再生意外。從一開始,他便聽出了她話語中的中氣不足。
顯然,她並未痊癒。
桑榆捂着胸口,面色有些微白,“你莫擔心,只是有些喘不上氣罷了!昔日生子,難免血虧,是以……”
“不生了。”他盯着她,目不轉瞬。
她一愣。
許是怕她不相信,李朔在她的脣上輕輕舔過,“再也不生了!”
她噗嗤笑出聲來,她可什麼都沒說。
“小榆兒,回來吧!”他如同孩子般,眼睛裡充滿了渴望,“我想你!很想很想的那種,能不能回到我的身邊?我想與你在一起。”
她兩腿一伸,猛地架在他的腰上,於腰後夾着,“所以這便想衝着我發火了?”
“是有些火……”他輕嘆,徐徐吻上她的脖頸。
她低吟一聲,他當即有些招架不住,身子止不住繃緊,底下生硬得難受。如同要漲開一般,又疼又硬,恨不能狠狠的要她……
可她好不容易醒來,他怎麼捨得?
桑榆迴應着他,雙手探入他的衣襟,慢慢的攀上他的脊背,“小乞丐,你可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我險些便回不來了。”
他猛地昂頭盯着她。
“別怕,只是差一點。”桑榆抿脣,“我……”
她扭頭望着窗外。
李朔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那是你母親。”
桑榆苦笑兩聲,“因禍得福,算是記得了一些事。記得了你是誰,記得了小乞丐,記得了……終是錯了緣分的一場生死較量。李朔,你是始作俑者。”
“所以你跟李勳……”他頓了頓,面上有些緊張。
怕她說出的確對李勳動了心的話,怕她……
“我忘卻了你,卻記得你給的感覺。”桑榆深吸一口氣,“李勳跟你眉眼間有幾分相似,雖不是你卻被當成了是你。那些被遺忘的記憶裡,其實都是你,左不過……”
“以後,別再忘記。”他捧着她的臉,“終是我對不住你,但……我將用餘生彌補。”
“我要的不是彌補。”她眸色迷離,“李朔……”
他點頭,“你陪我溫酒促膝,我許你白首不離。”
脣齒相濡的時候,心中的忐忑終於放下。
其實哪來那麼多的仇恨,左不過是愛得不夠深罷了!深愛的兩個人,歷經生死,還有什麼是看不透的。何必做那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既深愛,自相守。
這纔是智者。
然則桑榆的身子經不得折騰,所以李朔只能繼續忍着,淺嘗輒止還不如干脆別嘗。
桑榆別開視線偷笑,原來男人的怨婦之色,竟是如此的可愛。瞧,一臉的慾求不滿,一雙直勾勾的眼睛就這麼直勾勾的盯着她,恨不能拆骨入腹,卻又不得不忍耐。
“小榆兒,我難受。”他聲音沙啞,既然吃不得,只好繼續在她身上尋求慰藉。
桑榆輕笑兩聲,“我剛醒,就讓老頭幫着我,帶我來找你。等天一亮我就得回去,夕陽還替着我,我不能讓她出事。”
她回頭看見他眼裡的落寞,心裡更是難受。
“我身上餘毒未清,必須回去繼續診治,否則……”她輕嘆,“不過有她在,我不會有事,只是時日長短的問題。我知你等我太久,但如今也不會太久了。”
“不管多久,只要你能回來。”李朔抱緊了她,“十年,二十年,我都等得!”
桑榆紅了眼眶,眼皮子有些沉重,“我……我餘毒未清還會睡,但沉睡的時間會越來越短,所以……”
聲音,越發孱弱。
李朔的心裡猛地揪起,當即鬆手。
卻見桑榆雙眼緊閉,脣角竟有黑血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