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睡着,所以夕陽自然是拿不下主意的,轉頭便去告知了李朔。
胡王所言自然是半真半假的,畢竟這人早前便是老謀深算,能在李朔的手底下扛了那麼多年,愣是沒有吐出文昌帝的那些秘密,可見這人的骨頭有多硬。
至於現在會不會爲了桑榆而暴露這些秘密,便不得而知了。
延辛道,“王爺,決不可大意。這胡王的事兒聽上去倒是像真的,但若是……”
若是有所差池,那可不是鬧着玩的。胡王這人詭譎多變,早前便是心思歹毒好殺人。如今被困了這麼多年,難道這心性還能真的轉變??
須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試,還有一線生機,不試,唯有一死。”李朔眉目微沉,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沒有任何的選擇機會,不是嗎?所以不管胡王這一次說的是真還是假的,他都只能往前不可退後。
哪敢拿桑榆的命開玩笑,那也是他的命啊!
李朔走的時候特意吩咐夕陽,若是桑榆醒了也不要告訴她實情,免得她擔心。
夕陽點點頭,只覺得心裡有些莫名的不安。瞧着牀榻上雙眸緊閉的桑榆,夕陽有些害怕,如果李朔出了什麼事,自己又閉嘴不說,來日姐姐定是要生氣的。
想了想,夕陽記起了桑榆之前的吩咐。
伏在牀頭,夕陽低低的喊着,“姐姐,你能不能聽到我說的話?姐姐,你若是聽得到你就仔細聽着,若是能給我反應自然是最好的。”
“姐姐,胡王殿下尋了我說是城外三十里的什麼村口枯井裡有東西,是以讓我轉告你,這東西能叫鬼醫自己送上門來,還有便是晉王殿下已經帶着人趕過去了,約莫很快就會拿到東西。”
“可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胡王殿下怪怪的,總覺得這事兒很不安心。姐姐,胡王殿下是您的伯伯,你能猜到他到底在想什麼嗎?早前爲何不說,如今爲何神神秘秘?”
“既是如此關心姐姐的周全,當初瞞着做什麼?姐姐,你能聽到嗎?姐姐……”
夕陽一聲聲低低的喊着,她期待着奇蹟,想着……終有一日能有奇蹟誕生。
只要不放棄,許是真的能成。
事實證明,桑榆也恰好在這檔口上快甦醒,被她連着叫喚,還真的睜開了眼睛。睜開眼睛,一雙睡意惺忪的眸看着那逐漸清晰的人影,桑榆眼睛裡的光漸漸消失。
不是他……
“姐姐,你可算醒了!”夕陽欣喜若狂,“姐姐,胡王殿下說是城外三十里的枯井裡埋着一些東西,能讓……讓鬼醫自動現身。”
“扯淡!”桑榆勉力撐起身子。
月份越來越大,這身子也就越來越不方便,沉得很,累得慌。
扶着腰,桑榆連坐着都覺得費勁,這肚子圓得跟球似的,尤其是這兩個月蹭蹭蹭的大起來,就好像吹了氣一樣,讓人瞧着都有些害怕。
明明沒吃多少,可這肚子就是拼命的長。
“皇伯伯要是有那麼些東西,早就拿出來了,還會等到今時今日?等着我快要不行了才告訴我?”桑榆喘着粗氣,“晉王呢?你把他找來,讓他切莫上當,皇伯伯這是在誆他呢!”
夕陽一愣,眸中驚懼,“姐姐的意思是……胡王殿下在……在……”
“皇伯伯是什麼人,我比誰都清楚。他若是心狠起來,比我父親還狠得多。”桑榆勉力站起身子,就算再累,醒來的時候也得走一走,免得到時候手腳萎縮了,更不利於生養。
見夕陽站着不動,桑榆眉心微蹙,“該不是……已經去了吧?”
夕陽狠狠點頭,紅了眼眶,“姐姐,殿下已經去了,那會咋樣?”
“呵……”桑榆面色蒼白,“會怎樣?會死!”
語罷,桑榆擡步就朝着外頭走。
夕陽大氣不敢出,只覺得桑榆這臉色黑得嚇人,似乎是要吃人。
桑榆進了石室,胡王正合眼睡覺,聽得動靜趕緊起來。那呼哧呼哧的喘息聲,格外濃重,不過他也聽出來了,這急促的腳步聲還有這呼吸聲,不是桑榆又是誰?
胡王忽然笑了一下,“你不是不舒服嗎?怎麼這會氣呼呼的就來了?”
桑榆冷笑兩聲,在夕陽的攙扶下,扶着桌案就坐了下來,“皇伯伯好本事,是不是覺得我快要不行了,所以乾脆藉着晉王對我還有幾分眷戀之意,剷除晉王?”
聽得這話,夕陽一顆心頓時落在了谷底。
什麼???
剷除晉王???
夕陽不敢置信的盯着胡王,一個眼瞎之人,竟還會做這些??
胡王低笑兩聲,“終究是我傅氏一族,自家人看自家人果真是看得最清楚的。沒錯,你說的都對!你這些日子一直沒來看我,便我知道你這身上的蠱毒怕是壓不住了。連夕陽那丫頭都說,你已經逐漸五識具喪,想來是真的扛不住太久了。”
“既然我們爺倆都活不下去,那李朔也別想活着。你放心,等你走後,皇伯伯會來陪你的。黃泉路上你不會孤單,皇伯伯也會親自去跟你父皇請罪。沒能照顧好你,是皇伯伯的不是。”
“然則皇伯伯替你帶走了李朔,也算是全了你此生的恩怨榮辱,可惜沒能殺了李勳。呵,真是可惜了那狗皇帝,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桑榆氣得身子不斷顫抖,恨不能插上翅膀去把李朔追回來。
“皇伯伯,那你想不想聽真話!”桑榆面白如紙。
胡王微微一愣,萬沒想到桑榆竟然會說出這話來。可轉念一想,那骨子裡的傅雲華本就是個倔驢一般的人,像極了文昌帝昔年。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胡王不解。
桑榆乾笑兩聲,“恭喜皇伯伯,很快你就能見到你的侄外孫。”
胡王杵在原地半晌沒說話,約莫一時半會沒明白過來。須臾,他駭然睜大眼眸,不敢置信的循着沐桑榆的方向看去。灰白的瞳仁裡,沒有一絲情愫。
“你的意思是……”
桑榆扶着腰,“我懷着李朔的孩子,而今皇伯伯卻要讓我守寡讓我的孩子喪父,皇伯伯覺得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