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羅剎門的?”歐陽蘭彷彿變了一個人似的,全然換了口吻。言語中唯有冰涼,不見半點情愫。唯一能聽得出來的,是她強裝的鎮定和難掩的虛弱。
“曾經是。”桑榆用歐陽蘭之前的語氣,回敬她。
歐陽蘭定定的望着她,“我只要動一動手,你就會消失,不會再威脅到晉王的周全。沐桑榆,我是將死之人,所以我要做的事情比常人更狠更絕。你們得留有後路,但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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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需要退路。”桑榆淡然輕笑,“因爲……我也活不長。”
歐陽蘭一怔,當即咳嗽起來,整個人都在顫抖。
說時遲那時快,桑榆的腦子裡有靈光閃過,突然伸手反扣住了歐陽蘭的手腕,就勢一推,碎片直接從歐陽蘭的手裡脫飛出去。
外頭之前就聽到了動靜,但沒有歐陽蘭的吩咐,霜雪不許夕陽進入。
“我沒事!”桑榆平靜的開口,“夕陽,在外頭繼續守着。”
夕陽鬆了一口氣,瞪了霜雪一眼,悻悻的在外頭守着。
歐陽蘭喘得厲害,端起杯盞喝水,卻落得杯盞裡全是血。
桑榆將自己的帕子遞了過去,“給!”
“你會武功。”歐陽蘭接過帕子,拭去了脣角的血跡。
“我不記得自己會武功。”至少傅雲華不會,否則也不至於看着曉雲被生生打死。她會騎射,會跳舞,身姿靈敏,但真的沒有練過武。
至於這副身子的原主,她便不知道了。
有關於沐桑榆的記憶,還有些殘缺,她甚至不知道沐桑榆的親生母親是誰。
所以,她用了“不記得”三個字。
歐陽蘭笑得微涼,“你可知我爲何會落得如此下場嗎?”
桑榆搖頭。
“每個進入羅剎門的人,除非死了,否則永遠都不可能擺脫羅剎門的束縛。”歐陽蘭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可見是恨到了極處,“每個人身上都有毒,這毒一年發作一次,能捱過去就能多活一年。”
她擡頭望着桑榆,“挨不過去,只能回去接受背叛的懲罰,若是運氣好就能拿到一年的解藥。羅剎門靠着毒,控制着所有人爲此賣命。”
“我都快忘了自己捱過了多少個年頭,如今終是熬不下去了,再名貴的藥材,都救不了我這毒入骨髓的身子。沐桑榆,你與我說一句實話,你真的也是羅剎門的人?”
桑榆垂眸不語。
不說話便是默認,歐陽蘭竟是滿臉的絕望,“爲何你也是羅剎門的人?爲何……殿下對你動了心,若是你與我一般下場,他該有多難受?你若身死,他必定相隨。”
“也許,他會好好的活着。”桑榆深吸一口氣,“我身上有媚骨之毒,腦子裡會有人對我下達指令,這也是我爲何會傷了李朔的緣故。”
“我的毒跟你不一樣,你是羅剎門給你下的死毒,但我不是。”她輕輕解開了衣裳,將脊背轉向了歐陽蘭,“你所見的曼陀羅花開遍我身上之日,我就會成爲沒有感情的傀儡,只會聽命與下毒之人。”
她坐在那裡苦笑,“我不會死,但我會比死更痛苦。歐陽姑娘,你想把命給我,讓李朔永遠都記得你。我知道你這是兩全其美之策,成全了你自己也成全了我和李朔。”
“可有時候天不作美,豈是人力可以逆轉之。”
歐陽蘭的指尖顫抖着撫過桑榆脊背上的曼陀羅花,早前不過六七朵,如今已近十朵,“你發作了多久?”
桑榆苦笑,“從我利州回來,只是一顆硃砂痣,這纔多久……眼見着就要遍地開花了。”她長長吐出一口氣,“所以我說,我恐怕也活不長了。”
歐陽蘭咳嗽着,“你等等!”
說話間,她從櫃子裡取出了一本發黃的書頁。
“這是什麼?”桑榆不解。
“昔年一西域富商醉酒之後送我的,說是千金難求。後來我才發現,這裡頭畫着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歐陽蘭咳嗽着,“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
翻開最後一頁,上頭畫着與桑榆脊背上一模一樣的曼陀羅印記。
“我看不懂這文字,也不知是西域哪個小國的,只覺得你這花紋很是眼熟。”歐陽蘭抿脣,“中原是沒有這樣詭異的花紋的。”
桑榆點點頭,仔細的瞧着書案上的文字,“這不是西域的文字。”
“可這是西域富商給的,不是西域的文字又是什麼?”歐陽蘭咳嗽着,不解的望着桑榆。
“這是前朝大燕傅氏的族文。”桑榆冷了眉目。
這本,可不是什麼西域的東西。
能倒騰這些東西的,恐怕只有父皇跟胡王的鬼狼軍了。
蒐羅天下奇毒,蒐羅天下奇珍,殺盡天下叛逆之人。可惜叛逆之人最後都成了人上人,曾經的主宰反倒成了亂世亡魂。
“你如何認得這些?”歐陽蘭狐疑的盯着桑榆,“羅剎門雖然隸屬前朝,但……除了最上面的人,根本不可能接觸大燕傅氏。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得找個人把這上頭的文字解析出來,然後找到剋制媚骨之毒的法子。”桑榆握緊了黃卷,“我不能坐以待斃。”
她望着歐陽蘭,“你也不希望我成爲別人的傀儡,到時候掉過頭來對李朔下手吧?”
歐陽蘭點頭,“你知道這是大燕傅氏的族文,爲何自己不解析?”
“從小不愛讀書,所以對很多東西都是一知半解。”桑榆有些無奈。
早知道要用到族文,小時候就不該偷懶了。這東西都是祖輩親自教授的,乃是氏族秘密,不爲外人倒也。
不過她看見過父皇對胡王和鬼狼軍下令,動用過族文。
這上頭的字,她都不太認得,所以事到如今……大概要去見一見胡王才行。
“我要去見胡王。”桑榆眸色微沉,“他可是地道的大燕傅氏。”
“胡王是塊硬骨頭,你撬不開他的嘴。”歐陽蘭輕嘆,“連晉王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如何能做到?再說,胡王都快瞎了,如何還能認得出這些?”
握緊手中的黃卷,桑榆冷笑,“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
只要有一點機會,她都不能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