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是打死都沒想到,其實胡王並沒有失蹤,一直都在李朔的手裡攥着。胡王就在此處,在胡王府的地牢裡被囚禁了。
等着桑榆回過神來,駭然迎上李朔晦暗不明的眸,似探究又似肯定。他眼睛的神色,讓她心驚膽戰,在迎上她的眸時,瞬間變得犀利無比。
桑榆心頭劇顫,面上卻還是得佯裝若無其事。
“爺,這是誰?你爲何帶我來此?”桑榆環顧四周,“這蠟燭晃得人眼睛疼。”
“亮一些,才能看得更清楚。”李朔定定的望着她,“小榆兒,你可知外頭有多少人在找他?”
桑榆搖頭,心裡卻是透亮的。
“雍王、太后還有當今皇上。”李朔背對着她,拿了銅剔子挑着燭心,“江湖上,羅剎門的殘黨餘孽也在找胡王,想來這慕容德也在找他。”
他話語平靜,再沒回頭看她一眼,“全天下的人都要找的前朝皇室,胡王千歲,其實一直在我的手裡。早前我只是爲了剿滅大燕留下的逍遙門,所以留下他。此後我卻知道,在胡王的身上竟還有一個大秘密。”
桑榆攥緊了袖中雙手,她當然知道李朔意指何事。
那些父皇留下的寶藏,還有……鬼狼軍。
“胡王身負大燕逍遙門的秘密,知道一些鬼狼軍的事,雖然知道並不多,但不管知道多少,對我來說都是有價值的。”李朔繼續道,“可我困着他這兩年,他始終不肯說出半句。小榆兒,不如你來問一問。”
桑榆陡然擡頭,不敢置信的望着李朔,“爺都查不出來的事,我……我如何能問出?”
“不試一試如何知道不行?”李朔深吸一口氣,幽幽然的轉過身子,眸光利利的盯着她,“小榆兒,你不如上前去看一看,是否認得他。”
“胡王乃是前朝皇室,我來自丹州江雲縣,怎麼可能認識京城之人。”桑榆垂眸,“殿下真是高看我了。”
李朔握住她的手,容不得她退縮。
他們在這兒說了好一會的話,這胡王早就醒了。
聽着桑榆的聲音,他只覺得陌生,着實沒想起來這女娃子是誰。但是李朔說,可能會相識,胡王便側耳仔細的聽着,可惜聽多了還是覺得陌生,確實不記得。
他聽到,有腳步聲朝着自己靠近。
這一雙眼睛,早就被室內的光線給晃得,瞎了大半,只能隱約看得見模糊的人影輪廓。腦子渾渾噩噩的,這李朔時不時的讓人給他灌酒,如今手腳發軟,功夫早就廢得差不多了。
桑榆一個蹌踉,跌跪在胡王跟前,李朔這才鬆了手。
她擡頭,面色蒼白。
胡王扶着牆站起身來,白髮遮去了容臉,再不復昔年的睥睨之勢。
他是父皇的孿生兄弟,是她的親伯伯,與父皇乃是一母同胞。看着胡王這張臉,便如同看到了自己的父皇。滿頭白髮,滿臉皺紋,滿是無助與無措。
李朔站在那裡,長長吐出一口氣,面色冷到了極點,“昔年胡王,得大燕皇帝恩寵,何其榮耀無雙。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真是好生威風。”
“李朔!”胡王切齒,“我落在你手裡,是我技不如人,是殺是剮少廢話。”
“你若真的想死,也不會苟活至今。”李朔一語戳破,“你有你想等想活的藉口,我也有留你不死的理由。逍遙門除了羅剎門逃出生天,便只剩下鬼狼大軍至今下落不明。”
胡王笑了,笑聲淒厲,“你是不可能找到鬼狼大軍的。”
“是嗎?”李朔冷笑兩聲,“西域有小國名曰夜映之國,以狼爲圖騰,乃是大燕覆滅之後快速興起。只要本王派人去查,就沒有查不到的。”
“是嗎?”胡王每走一步,腳下的鐵索便發出清脆的碰撞之音,在這密閉的石室內尤爲刺耳。
“早前已有發現慕守業出現在洛州。”李朔低眉望着跌坐在地的桑榆。
話音剛落,胡王驟然頓住腳步,幽幽然轉過身。他眯了眯眼睛,發灰的眼球似乎在找尋李朔的蹤跡。可他看不清,過不了多久,怕是連這最後的模糊影像都會看不見。
慕守業……桑榆渾身冰涼,終是從地上慢慢悠悠的爬了起來。
站在那裡,迎上李朔冰涼無溫的眸,看着他眼睛裡倒影着自己的影子,她笑得有些酸澀,“王爺既然懷疑我跟前朝細作,何不直接殺了我?如此猜測,又不肯下手,不像你晉王殿下的作風。”
“前朝細作?”胡王凝眉。
能留在李朔身邊的女子,想來是有些本事的。可他尋思了很久,也沒能想出來,逍遙門內有這樣的女子。
大燕覆滅,逍遙門的細作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就是慕守業所培植的細作。
可聽這話,李朔似乎並不想殺她。
“你是誰?”胡王問。
“我誰也不是,我只是一個小宮女,被晉王殿下帶在身邊戲耍罷了!”桑榆乾笑兩聲,一臉的悲涼,腦子裡卻轉得飛快。
李朔定然是沒有證據,否則就不是把她帶到這兒來了。
前朝餘孽,都該千刀萬剮。
何況他自己也說過,最恨別人騙他。
“胡王殿下可認得嗎?”桑榆盯着李朔,一字一句的問着胡王,“我叫沐桑榆,乃是丹州江雲縣知縣大人沐遠道的庶女。”
沐遠道?
這名字倒是有幾分耳熟,只是被李朔關了太久,灌了太多的酒,在酒精的作用之下,記憶也有所減退,那些小事胡王都想不起來了。
沐遠道?
好像是在慕守業的嘴裡聽到過一次,似乎、似乎是有這麼一兩次,但慕守業從未說過,他跟沐遠道是什麼關係,所以胡王的確也不知情。
只不過,既然能想到沐遠道跟慕守業有關,那這沐桑榆……難道真的是慕守業的細作?
安插在李朔身邊?
“區區知縣,也能入得我處?”胡王冷笑,“怎麼,掏不出我的話,就讓一個丫頭片子來哄我?李朔,你好吃好喝還讓女人伺候我,這個丫頭難道也是你要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