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璟雯的目的已經達到,她也不準備在養心殿長留,和皋帝稍稍話別幾句,便帶着齊清兒離開了養心殿。
“父皇果然同意了比武招親,真是太好了!”皋璟雯豎起兩根手指,在面前碰了碰,滿臉堆笑,牙齦都要笑露出來了。
齊清兒緩身走着,適才在養心殿站了那麼久,疲憊不已,看着皋璟雯勉強露出了一個笑臉,“嗯,我爲公主高興。”
說得沒聲沒色,還有些有氣無力。
“你怎麼了,又哪裡不舒服了?”皋璟雯一個轉身攔在了齊清兒面前。
齊清兒抿抿嘴,仰起眼簾,莞爾一笑,“沒有,我挺好的。”
“我看看,嗯,你今日的面色比昨日好些。”皋璟雯貼着齊清兒看了一圈,然後又一轉身,走在齊清兒一旁,繼續道:“現在是午時,我們去看我母嬪,正好就在永延宮和我母嬪一起用午膳了!”
不知爲什麼,齊清兒就是高興不起來。
不是因爲她現在不知道嚴頌在哪裡,着急而不高興。
而是皋璟雯此時的歡樂,讓她深感愧疚。
無論公主的意中人會不會在擂臺上出現,最終的結果都會讓公主大失所望。
她已經利用她回京,現在連她的終身大事也拿來利用。
彼時的齊清兒覺得愧對不已。
看着皋璟雯歡快的腳步,齊清兒深吸一口氣,希望日後能將一切償還給她。
不知不覺中,兩人走進了一個僻靜的小巷。
齊清兒還在齊府的時候就沒怎麼進過宮,對宮中的條條道道自然不熟悉。
然純淨公主僅僅兩年未在宮中,竟也不知方向。
適才不小心走錯了一個彎口,現在兩人望着眼前僻靜悠長的深巷,一時都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齊清兒望了望四周,“這裡怎麼一個宮女太監都沒有?”
再仔細看看,這裡像是常年沒有人打掃,牆面上都長了青苔,牆角綿延一排全是已經枯掉了的雜草。
石砌路面,層次不齊,像是很多年都沒有人走過了。
齊清兒納悶,這皇宮之中怎麼會有這等地方。
皋璟雯也飛快的環顧了下四周,突然抓住齊清兒的胳膊,道:“嬅雨姑娘,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裡,我之前從未見過這種地方。”
齊清兒也是無語,公主在自己家裡,不認得路。
“那我們是從哪一條巷子走過來的?”齊清兒問道。
她們所處的地方正是一個四條巷子相銜接的地方,且每一條巷子看出去都是差不多的樣子。
皋璟雯抓着齊清兒的手又緊了緊,嘴角也上揚不起來了。
“我剛纔一時高興,竟也忘了看路了。”皋璟雯說着,害怕地往齊清兒身後躲了躲,露出兩隻閃閃的眼睛。
齊清兒本就疲憊,淺紅的粉脣頓時白了一層。
眼前的公主在這皇宮當中住了十七年,竟還能在這皇宮當中迷路,齊清兒覺得不可思議。
這當兩人尋找出路時,深巷當中閃出一個白影,衝着齊清兒和皋璟雯的方向往左歪頭看了兩眼,又往右歪頭看了兩眼,然後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光天化日之下,見鬼了不成。
皋璟雯哇地一聲尖叫,齊清兒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齊清兒相對要鎮定得多,她十歲就親眼看着父親的人頭落地,和齊府滿府血泊,眼前不過一個會動的生物根本嚇不到她。
皋璟雯站在齊清兒身後明顯的開始發抖,“那是個什麼東西,嬅雨,我們趕緊離開這兒吧!”
然齊清兒緊緊盯着那個閃出來的白色人影,那身白褂顯然已經破舊不堪,隔不過幾十米的距離,齊清兒竟看不到那人影的臉,只是本能的覺得那人影在看着她們。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說那是鬼,齊清兒第一個不會相信。
忽然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公主曾說過祁王的母親被打入了冷宮。難道這裡便是冷宮,那個白色的人影......
齊清兒不敢再想下去。
當年祁王的母親是高高在上的皇后,雍容華貴,權傾六宮,怎麼會是眼前這個近乎癡呆的人影?
她收起自己可怕的想法,縱使她現在恨祁王,但她卻不恨他的母親,那個和藹可親,總是哄她開心的煬皇后。
十五年了,她不在的十五年,這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齊清兒甩開皋璟雯的手臂,開始往深巷中走去。
皋璟雯急在原地直跺腳,這麼個鬼地方,她可不想一個人呆着,咬咬牙跟在了齊清兒身後。
一步,兩步,十步,二十步......
那個白色的人影開始放大,根據身形當是個女人,她依舊站在牆邊,腦袋貼着牆壁,一會兒仰頭望望天,一會兒又低頭看看腳。
看到齊清兒她們,兩隻手突然抱到了胸前,那亂得跟鳥窩一樣的烏髮擋住了她全部的臉。
一股酸臭的味道破鼻而來。
齊清兒附身一陣乾嘔,但她卻沒有因此停下腳步。
皋璟雯忙用絲絹捂住了鼻口,伸手拉拉齊清兒,想讓她別在往裡走了,但自己又有點好奇,本着拒絕的心理繼續跟着齊清兒往裡。
走近了,齊清兒仔細一看。
她是個女子,看不見臉,只能看到亂糟糟的頭髮後面烏烏地閃着兩隻眼睛,白色的褂子也不知道在身上了穿了多少年,大概春夏秋冬就這麼一件。
她看着齊清兒她們,嘿嘿的一笑,然後又貼着牆壁,一會兒看天,一會兒看地,自言自語。
齊清兒頓時一陣心酸,這深宮之中竟還有這樣的人兒。
難道她就在這裡,無人過問麼?!
突然這個女子張開雙手放到嘴前,然後一陣狂喜,嘴中吃癲地說着:“陛下......陛下......陛下來了......哈哈哈......陛下來了......”邊說着邊往深巷裡面走去,不住地回頭張望,生怕她口中的陛下又會不見了一樣。
一會兒消失在一道門處。
齊清兒連忙追了上去,跑到門邊的時候,已經力不支體,依着破爛的門框,好一陣喘息。
皋璟雯往這門內望了一眼,然後也把手放到了嘴邊,瞪眼道:“難怪我不知道這是哪裡!這裡是冷宮,除了那些被父皇遺棄的女人,沒有別人會來這裡!”
齊清兒聽到此話,擡眼看去。
這道門內,寬大無比,另有幾條方向不一樣的小巷,大多一望到頭。只是這厚厚的宮牆幾乎擋住了這裡的半邊天。
陽光幾乎照不進來。
這裡面還有幾個和齊清兒她們適才看到的類似的女子,有些身上的白褂烏黑一片,像是陳年的血跡,還有些半個肩膀露在外面,像不知道寒冷一般。
她們都蓬亂着頭髮,有的半躺在地上,有的窩在雜草堆裡,呆呆地指天,癡癡地蹭地。
齊清兒看着眼前的一切,良久未有言語。
在這些瘋了的女人裡面,她想找出祁王的母親,卻又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她害怕在這些女人當中看到祁王母親的影子。
皋璟雯再看不下去了,拉了拉齊清兒,“這冷宮本是我們不該來的地方,裡面的也都是些罪人,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裡。”
說罷,拉着齊清兒就往外走。
齊清兒也不再拒絕,就眼前的這一幕來看,祁王母親若還活着,怕是也瘋了,還是不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