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極是刺耳。
震得秋紋的耳朵嗡嗡直響。
皇后看着面前向她靠近的秋紋,人像瘋了一般,不停搖頭,不停拿手撞擊腦袋。
腦海中不住的出現法師的聲音。
他全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
然後突然噴灑鮮血,說她身上的冤魂怨氣太重,收不出來。
還有俊鑫。
那張初長成的臉蛋,口中含血地瞪着她。
秋紋再受不了皇后這樣的尖叫,想要上前安撫一下,告訴她這裡沒有什麼鬼,不要自己嚇唬自己。
結果皇后一聲長嘯,就暈了過去。
暈過去時,眼睛還是開着的。
秋紋嚇壞了。
沒有鳳璽皇后還是皇后,她又是皇后身邊唯一的宮女,她出了事,她少不了要攤責任。
忙擱下燭臺,去太醫院尋太醫。
結果值夜的兩個太醫一個守在慧妃那裡,另一個說太醫院不能沒有人守夜,走不開。
反正就是不願意去。
這皇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慧妃那裡鬧鬼早就傳開了,自也少不了傳到了太醫院。
太醫們也都知道這事,照着是個男童的說法,難免不和法師一事聯繫在一起。
太醫草草對秋紋丟了一句,“請皇后娘娘放寬心,不要自己嚇唬自己。”
秋紋眼看太醫這邊求不來幫助。
轉身跑去了永延宮。
都是三更天了,慧妃和皋帝睡得正香。
這麼被吵醒,少不了生氣。
再一問秋紋緣由,皋帝更是惱怒,道:“皇后這是心虛!”
秋紋管不着皇后是否心虛,她擔心皇后的命,道:“陛下,還是過去瞧瞧吧,人是突然暈過去的。奴婢又請不動太醫,只能過來求陛下了!”
皋帝裹着一件明黃長衫,神態憔悴得很。
慧妃也起了身,道:“陛下還是過去看看吧!怎麼她都還是皇后。臣妾這裡已經沒什麼事了,適才有陛下陪着已經好多了。想那不乾淨的東西,或許真的是臣妾看錯了。”
皋帝蹙眉瞅着地上的秋紋,嘆口氣。
轉身握着慧妃的肩膀,道:“朕過去瞧瞧,一會兒就直接回養心殿了,這一來一反也沒了睡意。你受了驚嚇,好好休息。”
說着擡步往外。
黑着眼袋的張公公忙跟上。
慧妃輕輕屈膝,道:“恭送皇上。”
秋紋起身,後退幾步,然後轉身離開了永延宮。
一行人到了正陽宮。
皇后正一個人趟在臥房的地磚上。
跟着皋帝一同前來的季太醫連忙上前給診了脈。
皋帝微旋身瞪了秋紋一眼。
意思是光知道出來喊人,倒在地上的皇后也不知道扶一扶。
秋紋瞧出了皋帝眼中的意思。
忙上前將皇后扶起。
後有兩三名宮女前來搭了把手,將皇后安置在了牀榻上。
季太醫細心把脈,時而搖頭,時而點頭。
皋帝不耐煩坐在一旁,問道:“到底怎麼樣了?”
季太醫面露焦色,道:“脈象上看皇后娘娘最近有失眠倦怠的現象,偶有頭疼心悸,但並不嚴重。微塵可以開幾副藥,服下之後,調養幾日應該就沒事了。”
皋帝聞言又瞪了秋紋一眼。
這意思是,這等小事還半夜三更的找到慧妃那裡。
秋紋只得受着,不敢吱聲。
待季太醫給開了藥。
皋帝邊離開了,離開前只簡單交代了幾句,無非是讓秋紋好生照應。
說是好生照應。
皋帝也瞧到了時下的正陽宮就秋紋這麼一個婢女。
卻沒有要撥人過來的意思。
秋紋瞧着皋帝離開的背影只覺心寒。
待煎好了藥,給嚇昏過去的皇后服下,東邊天已經微微亮了。
秋紋伸了懶腰,倚在牀邊,方合上眼睡了。
再醒來時,日上三杆。
牀榻上卻沒了皇后身影。
只聽外面有推攘爭吵聲,似有好幾個男的在呵叱。
秋紋心一緊,忙起身去看。
原來是皇后。
她早醒了,正鬧着要出宮。
然皋帝口諭,皇后禁足,不得出入正陽宮。
精衛就是有斗大的膽子也不敢放皇后出去。
寧可和皇后發生衝突。
被治個以下犯上的罪,也不敢違背皋帝的意思。
秋紋見了想上去阻止。
誰料皇后正與幾個精衛肢體周旋,往後一甩手,好巧不巧的拍在了秋紋臉上。
秋紋頓時暈向。
伺候皇后這麼久,還從未被掌過臉。
皇后只扭臉瞧了秋紋一眼,那眼神似是在說,是誰那麼沒眼力勁兒,站在她身後。
繼續和精衛周旋。
秋紋索性躲到一邊,在屋檐下坐下,看着面前皇后費力往前幾步,又踉蹌後退幾步。
又望了一眼正陽宮的大院。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蕭條了。
那滿園的各色鮮花,其中以牡丹最爲鮮豔,彷彿就是昨日的光景。而眼下,空幾盆開敗了芍藥,蔫蔫的,快死了的樣子。
秋紋越發覺得寒涼。
驕陽當空的,她抱着自己哭了。
皇后哪裡顧得着去理會秋紋。
她就想快些離開這個藏了髒東西的正陽宮,離得越遠越好。她要去找陛下,所謂見面三分情,皋帝總不能相信一個陌生法師的話而不相信她。她還要去告馥雅郡主,那是個妖女,是會禍害整個大煜朝的妖女。是了,還有太子,她要見他的太子,她要讓***求情。
可眼下的她並不知道皋帝昨晚來過。
見面也未曾有三分情。
只因見面的時間不對。
她更不知道和精衛爭吵周旋的自己有多凌亂。
言行凌亂又扭曲。
精衛見她這樣,繼續僵持也沒有意義,勸告的話她又一句聽不見去。
索性商量後退,然後在宮門邊時迅速關上大門,下鑰。
將皇后關在了宮門內。
皇后不願屈服。
她是皇后啊,國母,至高無上的女人!
她在心裡想,想得咬牙切齒,最後直接拿手在硃紅的大門上亂砸,手掌砸得通紅,外面沒一絲動靜。
哭喊也沒有迴音。
秋紋縮在牆角,看着眼前的一切。
突然發覺。
東山再起,那是在做夢。
皇后最後哭累了,喊累了,也敲累了,筋疲力精,頹廢地做在石階上,背靠着大門,用腦袋有一下沒一下的繼續砸。
中途門開過兩次。
因要送餐食進來。
精衛們小心地放送餐食的嬤嬤進去,可剛將門開了一個小縫,皇后就跟打了雞血似的,蹭地站起,衝着門縫就往外衝。
如此兩次,餐食都被打翻在了宮門內。
嬤嬤根本進不去,剛將端着餐食的手伸過去,裡面就有個躁動的身軀往外擠,她就是想護着餐食也無用,身子在門縫外,手臂在門縫內,根本控制不住。
精衛們又急着關門。
只得撒了手往回縮。
只聽裡面食盒落地的聲音。
秋紋瞅着一地的吃食,滿臉心酸。
心道,上輩子都造了什麼孽。陪着禁足的皇后也就罷了,現在連口吃都得從地上撿。
宮中像她這種品級高的宮女向來風光。
誰能想到還有眼下這悲慘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