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易容前奏

定睛一看,原來是嚴頌。

他就這樣趴着在齊清兒的牀榻邊緣睡了一夜。

半頭零散的烏髮遮住了半張臉,呼吸聲深沉,顯然還睡着。

齊清兒細細看着那會暗送秋波的三角眼,原來閉起來的時候是這麼柔和,溫暖。

只是那長長的睫毛下面,談談的黑眼圈,讓齊清兒難以想象,昨晚他是什麼時候跑到自己房間來的。

一定,很晚很晚,或者是日出之前。

齊清兒俯下身子,雙手趴在牀榻邊,又把下巴擱在手臂上,擡起兩根手指,輕輕地撥弄着嚴頌額前的烏髮。

他醒的時候永遠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總是喜歡和齊清兒對着幹,時而透露着關愛,但常常把關愛的情緒藏得很深。

齊清兒看着眼前的嚴頌,自己也不知爲什麼就是相信這樣的他。

不點自紅的丹脣向上彎起好看的弧度。

她還是喜歡睡着了的他,就是單純的喜歡。

“看夠了嗎?”

嚴頌突然開口道,聲音溫厚,睡覺的姿勢保持着沒變。

齊清兒一時反應不過來,揚起頭“嘭”地撞在了牀板上,腦袋嗡了一下,好痛。

原本還想好好享受一下嚴頌睡着時迷人的模樣,現在看來沒有機會了。

齊清兒連忙收起適才觀賞的眼神,清了清嗓子,揉着腦袋,道:“誰看你了,明明是......想叫醒你。”

編不出什麼更好的由頭,齊清兒轉了重點,繼續道:“你怎麼會在這裡,還睡在我房間裡?”

嚴頌伸了個懶腰,俊美線條分明的臉後仰着看着齊清兒,“哎,還不是因爲某人都現在都還不知道要上牀睡覺,還總是趴在牀邊上睡覺。”

齊清兒心中自是明白,昨天和嚴頌說了這麼多年他最不想聽到的話,昨兒一晚上,估計他基本就沒閤眼。

不經心生愧疚,齊清兒邊理着身上的蝴蝶紗,邊下牀,道:“廚娘那兒早餐一定做好了,吃完早飯我帶你去個地方。”

齊清兒說着,回頭對着嚴頌一擡眉,直徑向銅鏡走去。

“帶我去個地方?!向來都是我帶你出去玩兒,現在換你帶我了?!好啊,說說看,要帶我去那裡,什麼空山密林沒人的地方就算了,我還是個純爺們兒呢!”

嚴頌說着把身上的衣服一合,雙臂抱在一起,放在胸前,一副齊清兒要吃他的樣子。

齊清兒面對着銅鏡,只看着鏡中的自己,沒注意嚴頌適才的表情和動作,自顧自,道:“放心就是空山密林沒人的地方。”

嚴頌把嘴巴放大又合上,表示理解了。

然齊清兒看着銅鏡中自己的臉,用手摸着臉頰,那神色又開始陰沉,皺了皺秀眉,隨即又給了自己一個微笑。

昨晚嚴頌已經答應讓自己吃易容丹了,現在就要勸他越早拿出來越好。

齊清兒稍微理了理自然垂下的秀髮,然後用一根蜜合色絲帶繫上,輕盈地轉身道:“走吧,那地方就要越早去越好。”

說着就拉着嚴頌出了自己的房門。

嚴頌跟在其身後,一臉不知所以的樣子,事情發生太快,他還沒有跟上齊清兒的思維。

或者一夜淺眠,腦袋還處於半醒半睡的狀態。

兩人在廚娘那裡吃了早點,又幫着廚娘碗筷收好,之後齊清兒就帶着嚴頌上山了。

秋初,滿山的樹木草葉都還時綠的,只有極少的地方泛着點點黃腥,空氣還是一如既往的熱。

好在是清晨,沒有煩躁之感,空氣也不似晚間那樣凝重。

上山的時候齊清兒一直走在嚴頌的前面,昨晚嚴頌送來的湯藥果然效果非凡,舊疾消失得無影無蹤,齊清兒的腳下一直很穩。

可不是麼,齊清兒昨兒烤火發汗四五個時辰,嚴頌也配藥熬製四五個時辰,再加上嚴頌本就精通藥理醫術,他用心煎出來的湯藥豈有不起作用之理。

他們要去的山,名爲臨雲山。說是臨雲,並不是因爲它高聳入雲,而是它的地理位置恰到好處,站在上面,視線可以放得很遠,尤其是在清晨的時候。

站在那裡,彷彿是在雲端一樣。

齊清兒和嚴頌兩人,都是習武之人,很快便來到了山頂,一路上山,兩人都沒個喘氣的。

“這兒不就是我之前帶你來過的地方嗎?我說呢,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地方比我多了。”嚴頌站穩了腳跟,望了望東邊懸掛的紅日,一揮袖,瀟灑道。

“對,是你帶我來的地方,但有你沒有指給我看過的地方。”齊清兒接着嚴頌的話,目光開始凝聚,在山頂的空地上來回踱步。

“這裡幾乎能看遍大煜朝的整個國土,甚至連部分南楚我都能看得到,若是有什麼地方我沒有指給你看,那是因爲你視力比我的差,指了你也看不見。”

嚴頌眯着眼睛,全身戒備地看着齊清兒,像是她又要說出什麼自己不喜歡聽的話似的。

齊清兒迎着微風,點點頭。

三千青絲順風飄拂,有幾根搭在齊清兒吹彈可破的臉蛋上,美得傾城。

站住腳跟,蝴蝶紗隨風揚在齊清兒身後,她雙目一收,慎慎地看着百里外另一片此起彼伏的山峰,看了良久。

丹脣輕抿了一下,然後微微張開,道:“北有崇山峻嶺,南有綿延丘嶺,那座城依山伴水,四季都是繁華景象。”

齊清兒頓了頓,目光映着超霞,火熱又冰冷,轉身看着嚴頌,道:“頌哥哥,唯獨這座城,你從來都沒有指給我看過。”

嚴頌沒有看齊清兒,雙手別在身後,已經開始眺望齊清兒所說的那個城市。

“我沒有指給你看,是因爲你來自那座城,那座名叫京陵的城。”嚴頌胸口起伏,眸中撩過寒光,明顯壓抑着激盪的情緒。

齊清兒繼續看着嚴頌的側臉,這張似乎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的臉,道:“那座城裡,流淌過太多我齊氏忠誠的熱血,也發生了太多我齊清兒忘不掉的過去。”

齊清兒吸了吸鼻子,朝霞也開始變得耀眼,肆意的反射着齊清兒眼眸的星星點點。

“十五年,我的心一直沒有放鬆過,它的每一次收縮都在告訴我,齊府的血案裡冤死了太多的義烈忠魂……”

嚴頌打斷了齊清兒的話,“你要昭雪,這就是你活到現在的理由!”嚴頌不敢看齊清兒,俊美的臉上掛着無數的不捨。

“頌哥哥,答應我好嗎?”齊清兒緩緩走到嚴頌跟前,擡手撫摸着嚴頌的臉頰,他的臉冰涼。

“你給我不答應的機會了嗎?!”嚴頌寒光四濺的三角眼勾住齊清兒的目光,勾起薄脣,貼向齊清兒的耳朵,磁性的聲音裡充滿了無奈和霸氣。

突然,齊清兒感到耳根處一陣疼痛,隨後灼熱一片。

嚴頌憤怒的咬了齊清兒一口,鬆開後,繼續道:“昨天夜裡,我去了趟天泉閣,已經從我爹那裡拿到了易容丹。”

難怪他早上一副疲憊的一樣,原來真的是一夜未睡。

齊清兒不由得心角一痛,從後面摟住嚴頌,把臉貼在他的後背上,這個溫度她再熟悉不過了。

“謝謝你,頌哥哥!”

其實這十五年裡,嚴頌又何嘗不知齊清兒終有一天要回到那個京陵,教她一身武藝,就怕哪一天她獨自一人離開之後無人照應時,自己還能保護自己。

可十五年他發現齊清兒越是長大,面容越是張揚,越是離不開齊府後人的影子。

易容丹,他早也想在了齊清兒的前面。

這是怎樣一種撕心的愛,嚴頌再是悲痛欲絕也要把心愛之人推向生死邊緣,又是怎樣一個情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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