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周揚帶着赫連遠的御旨,啓程返回新越,並言道,兩個月之後,送端順公主入吳境和親!
兩個月,只是輦車在新京和吳都之間來回的時間,其實並不算長謫。
但,考慮到吳國邊境那幾十萬新越屯兵的形勢,赫連遠還是決定,提前將大吳和新越和親之事公告天下。
因爲,唯有如此,才能安定民心。
同一時間,貴秋出現在了京城一座隱蔽的四合院之中。
他此行,爲的是替赫連堂與獨孤煜送上密信一封。
最近這段時間,獨孤煜開始成了赫連堂的背後軍師,爲了隱藏行蹤,他對於外界的情況獲知,全都來自安王府那條線。
看過貴秋送來的密信,本還在撫琴弄曲的獨孤煜,當即砸了琴,簡單的收拾了下行禮,便帶着梟山等人,也急匆匆的,離開了京城。
這一日,天氣晴好,鳥鳴啾啾。
下了早朝之後,赫連遠並未窩在御書房裡批閱奏摺,而是帶着已然六個月的赫連緬,在御花園裡曬着太陽幻。
御花園中,花開正豔,芬芳四溢。
赫連遠懷抱赫連緬,行走於百花叢中,俊逸的臉龐上也漸漸露出些許笑意。
六個月的孩子,已經學會了笑,已然知道大人的呼喚。能夠往見着太陽,赫連緬稚嫩的小臉兒上,自然滿是笑容。
且每每聽到赫連遠的呼喚,他都會咯咯的笑出聲來。
這,也難怪赫連遠此刻的心情,會如此輕鬆。
遊途正在興起時,赫連遠卻見在百花叢中,多出一抹淡淡的暖色。
定睛望去,只見蕭染兒一身雪紡宮裝,神情素雅的立身花叢之中,不知正在做着什麼。
見狀,赫連遠眉心微蹙。
自蕭染兒復位之後,他只到過她宮裡兩回罷了。
經過幾個月的冷宮庶人生活,蕭染兒比之以前在王府的時候,好似變了一個人。
即便,他每日都去如煙那裡,卻也不曾再見她有多大的醋意。
如今的蕭染兒。
好像,真的開始修身養性了。
“咳咳……”
見赫連遠眯着眸子看着蕭染兒,蕭染兒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文擡手掩脣,有意輕咳兩聲,
聞聲,蕭染兒倏然回身,在她的手中,正握着一把花剪。
想來,方纔她正在修葺着身前的花草。
“臣妾參見皇上!”
蕭染兒見着赫連遠,眸色亮了亮,忙將花剪背於身後,語氣輕柔的,對赫連遠微福了福身子。
“起來吧!”
赫連遠的聲音,極輕。
但,絲毫不影響蕭染兒聽進耳中。
“謝皇上!”
蕭染兒脣角含笑,盈盈起身。
赫連遠垂眸凝着蕭染兒的側臉,見她不似從前,每日濃妝豔抹,如今倒顯得清麗許多,不禁開口問道:“朕有一陣子不曾見過你了。”
蕭染兒心下,苦澀一笑,微微頷首:“這陣子臣妾掌管後宮事宜,大事小事,實在瑣碎,便沒了空暇……今日,有皇貴妃接手那些事情,方纔……”
言語至此,蕭染兒的臉色忽然變了變,再次深蹲下身:“那日,皇貴妃娘娘本在禁足,升了位分那日,卻私自去了承乾宮……是臣妾的疏失……”
“這都過去多久了,你纔來請罪?”
赫連遠看着眼前福着深禮的蕭染兒,不由淡笑着調侃了一聲,眼看着蕭染兒花容變色,他又無所謂道:“朕既是升了她的位分,便沒打算拘着她!”
“是!”
蕭染兒似是鬆了一口氣,微微頷首,思忖了下,又道:“皇貴妃如今升了位分,那宮殿是否……”
“是該換一換!”
赫連遠蹙眉,想了想,道:“除了如嬪的錦華宮,你跟皇貴妃的寢宮都換一換吧,這件事情交給你,安排好了稟報於朕即可!”
“臣妾領旨!”
蕭染兒再次頷首,面帶笑容的起了身,想要跟赫連遠多說幾句話。
許是嫌赫連遠站的太久,赫連緬咿咿呀呀的,努力的抗議着,使得赫連遠暫時顧不得蕭染兒太多。
蕭染兒湊上前來,凝望着赫連遠懷裡的赫連緬:“皇上,小皇子好可愛,可許臣妾抱上一抱?”
若是以前的蕭染兒,囂張跋扈,赫連遠定不容她靠近赫連緬分毫。
但是眼前的蕭染兒,淡然從容,再不似從前那般。
如此,他脣角,輕輕揚起,抱着孩子的大手微擡,剛想着要說些什麼,卻見一文望着自空中一飛而過的信鴿說道:“皇上……鴿子!”
聞言,赫連遠面色微變,擡手將孩子向懷中一攬,他對蕭染兒輕道:“朕還有事,你且繼續留在此地修葺花草爲好。”
語落,不等蕭染兒多
tang言,赫連遠抱着孩子,快步離去。
“微臣告退!”
一文略恭了下身子,亦跟着擡步離去。
看着疾步而去的赫連遠和一文,蕭染兒並未動怒,反倒是悠然一笑,而後重新拿了花剪,依赫連遠所言,再次轉身修葺着花草。
在冷宮的日子,讓她明白,在絕對的權利面前,兒女情長,在這深宮之中,根本狗屁都不算。
此次重回妃位,她的父親曾叮囑過她,如今在宮中,不比在端王府時。後宮之中,有陳鶯,有如煙,還有許許多多如花似玉的宮人……她若想得到皇上更多的眷顧,則要學會忍讓和謙遜。
唯有如此,皇上纔會多看她一眼。
就如方纔……
她明顯的感覺到,赫連遠看她的眼神,已然不似以往那般。
只是可惜。
方纔,只差一點點。
她便可以親自從他手裡,接過皇子殿下了。
如今雲紫璃已薨,單就她留下的這個兒子,成了赫連遠的心頭肉,父親說過,即便那端順公主成爲皇后,只要她能抓得住那個小娃子,這吳國的後宮,就會如那早前的端王府一般,成爲她的天下!
陳鶯的兒子,可沒有赫連緬金貴!
***
回到承乾宮,赫連遠便將赫連緬交由乳母照顧。
不多時,他便見三文手持飛鴿傳書,一路小跑着進了內殿。
“皇上!”
在赫連遠身前駐足,三文雙手高擡。
一文接過飛鴿傳書,快步回來到赫連遠面前,將之交給赫連遠,赫連遠眉宇一斂,神情凝重的欲要將之打開。
但,就在他即將打開傳書之時,卻又見他拿着書信的手微頓,半晌兒不曾有所動作。
見他大半天沒有動作,一文張了張嘴,終是忍不住出聲喚道:“皇上……”
赫連遠側目,睨了一文一眼,抿了抿薄脣,將傳書復又遞迴到他的手裡。
見狀,一文的神情不禁一怔!
赫連遠轉身,不看一文,有些彆扭的命令道:“你……念給朕聽!”
一文似是意識到什麼,知主子這是生怕新越那邊傳來的消息,不是他想要的,這纔會如此彆扭,忍不住脣角輕扯,想笑,卻不敢笑,只得點了點頭,而後將折成寸許的傳書緩緩攤開。
眉頭,從舒展,到緊皺。
一文自看了傳書之後,大半天都沒個動靜。
見他如此,初時屏息以待的赫連遠,脾氣立時漸長。就在他眸色一黯,正面色不悅的欲要催促之時,手持傳書的一文,總算有了反應。
只見他,雙手輕顫,神情滿是激動的對赫連遠點了點頭:“皇上,這……端順公主……是娘娘……沒錯!”
聞言,赫連遠心頭一震,遂大手一揮,將傳書握於掌上。
傳書之上,並未寫明,新越的端順公主,便是大吳雲皇后。
上面只是寫着,年節過後,新越太子北堂瀾迴歸,與她一起歸來的,還有一病中女子,爲她……瀾太子特與新越帝君與皇后請病三個月,將她精養在如意殿中,不讓外人見也!而此女便是後來的端順公主!
赫連遠看着傳書上的內容,心中悸動之餘,雙眸之中,瞬時煙起一抹水霧。
北堂瀾,便是無瀾。
算算時間,定是他自大吳帶走了雲紫璃無疑!
而端順公主。
恰恰……正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她,還真的還活着!
雙手,止不住的輕顫着。
赫連遠握着傳書的手,倏然收緊,將傳書緊緊的攥入手中。
眉宇緊蹙着,緩緩閉上雙眼。
他的眼角處,有清淚滑落。
雖然,他不知,手中傳書上的消息,是無瀾有意讓人透露給他的。
但,在這一刻,他在心中感激上蒼。
感謝蒼天,爲他的樂兒,爲他的孩兒……也爲他,將早已關緊大門的幸福,又打開了一扇窗!
“皇上……”
一文的臉上,此刻也早已淚溼。
眼看着赫連遠落淚,他輕嘆一身,爲赫連遠遞上一塊巾帕。
“傳朕密旨!”
赫連遠沒有接過一文遞來的巾帕,而是隨手在俊朗的臉上一抹而過,轉身下旨道:“調謝鵬前往吳南坐鎮,命大將軍蕭騰立即回京!”
“呃?!”
一文一愣,心中不明所以,輕聲問道:“皇上此刻要調蕭將軍回京?!”
如今,雖說新越和吳國聯姻的消息已然傳出。
但畢竟新越的端順公主,尚未入住吳國皇宮。
這一切,還尚不曾坐實!
新越短時間內不會有所動作不假,但這並不代表日後也不會有動作。
萬一……
赫連遠回眸,目色堅定,沉聲道:“朕要親自前往新越。”
聽他此言,一文面色大變,幾乎與三文同時脫口驚呼:
“皇上不可!”
……
“有何不可?!”
赫連遠眉梢聳動,輕笑着道:“朕此刻知她身在新越,怎麼可能如此安然的,在這金碧輝煌的皇宮大內,再等上兩個月才能見到她?!”
“皇上……”
一文深吸口氣,想要竭力說服赫連遠:“如今天下初定,屬多事之秋,即便新越不敢妄動,在前朝之中,尚有安王虎視眈眈哪!”
聽一文提起赫連堂,赫連遠哂然一笑:“安王那邊,你大可放心,如今之勢,他也許比朕看的都要透徹幾分,若這天下都沒了,他還與朕爭些什麼?”
至於獨孤煜,如今應該已經知道,雲紫璃要回新越的事情,應該早已不在吳都了。
“皇上……”
一文眉頭緊蹙,還想再勸,卻見赫連遠眉心一顰,對他說道:“朕此行之前,會提前抱恙在身,將朝中之事,暫且交由大將軍處置!”
頓了頓,赫連遠又道:“讓假面出來……他不是一直想要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嗎?皇貴妃也快要生了,他這時候正好派上用場!至於朝堂之上,能不能瞞過天下之人,還要看你的本事了。”
一文心下,驀地一沉,瞬間覺得,自己身負萬鈞。
然,見赫連遠雙目放光,決心已定,他暗暗的嘆了口氣,低垂下頭,終於不再多說什麼。
***
數日後,新越。
最近這一陣子,因接連以銀針刺激神經,雲紫璃的睡眠,變得極差。
每到夜裡,她都會輾轉反側,不能安然入眠,久而久之,她纔剛剛養起來的那幾斤肉,又掉了下去。
雖然,期間二文和阿媚,都曾出言,勸她放棄鍼灸。
但她,卻仍舊十分執拗的,自顧自的每日以銀針刺穴!
這期間,阿媚曾找過無瀾。
想讓他出言,勸動雲紫璃。
但,對於阿媚的請求,無瀾只輕輕一笑,卻並未應下,只是讓阿媚多與雲紫璃說說,她在吳國的那些人和事。
這一日,雲紫璃又一次到後半夜才安然入睡。
因前半夜裡不睡,她的這一覺,便會拖延到半前晌兒了。
巳時許,知她大約醒了,無瀾批閱完公文,便踱步來到她的寢殿之外。
“太子殿下!”
阿媚見着無瀾,微微對他福了福身。
“小璃兒呢?”
如今,他對雲紫璃的稱呼,再次變回了小璃兒。
提起雲紫璃,阿媚苦笑了下,望了眼寢殿:“昨夜裡,大概睡的又晚了,這會兒還不曾起身。”
無瀾垂眸,眸色微暗,又擡眸看了阿媚一眼,輕笑了下,便轉身就要離去。
“太子殿下!”
阿媚出聲,將他喚住,澀然相問:“你難道就果真捨得將姐姐送回吳國?!”
“她的性子使然……”無瀾脣角,有些苦澀的勾起,微側着身,對阿媚說道:“將她留在我的身邊,不一定就是好,她回到吳國,也未曾不是好事!”
“殿下……”
阿媚眸中,閃過深深的疑惑,忍不住搖了搖頭。
“有些事情,也許以後你會知道,但此刻,我真的不想多說什麼。”無瀾語氣落寞的,說出這番話,淡淡地睨了阿媚一眼。
阿媚迎着他的視線,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口。
印象裡,在吳國時的無瀾,雖然在拈花宮混日子,還花錢買了紫衣侯的爵位,身份地位怎麼都比不得現在的新越太子身份,但是卻比現在活的瀟灑。
那時的他,每日瀟灑不羈,眸中含笑,一身大紅色的長袍……依着雲紫璃的形容,那簡直就***包到了極點。
但,自從帶着她們回到新越,她發現,無瀾那張俊美含笑的臉上,笑容越來越少,直至現在,已然不復再見。
在阿媚愣神兒之際,無瀾轉而望了眼雲紫璃所在的寢室。劍眉高高聳起,他眸色淡然,輕輕說道:“自來到新越,小璃兒從不曾到京城四下好好遊玩,我已知會過連生,若她醒了,你陪她出去走走吧!”
無瀾心想着,出去透透氣,對雲紫璃的身體,也許有所幫助,深深的而又無奈的,嘆息一聲,而後轉身擡步,緩步離開。
在無瀾離開後許久,阿媚的心頭,仍舊繚繞着他最後的那一嘆!
在他的一嘆之中,透着傷感、幸福、無奈,隱忍,掙扎等各種情緒波瀾!
這讓她,滿心不解!
無瀾……
既是如此在意,又爲何不去爭取?!
在她看來,雲紫璃對無瀾,並非沒有一絲感
覺,倘若無瀾加把勁兒,也許有機會可以改變現在的局面。
可是無瀾卻……這一次,嘆氣的換成了阿媚!
雲紫璃起身的時候,已然時近午時。
午膳之時,她便聽聞,北堂航派去吳國請婚的周太傅,不辱使命,已於昨日回朝。
而他,自然也帶回了吳國皇帝應婚的御旨!
赫連遠,在看到她的畫像之後,許了她皇后之位!
這是否意味着,她對他來說,還是有些吸引力?
雲紫璃心中腹誹,命人備了午膳。
在得到周太傅傳回的消息時,阿媚一直觀察着雲紫璃的神情。
見她從始至終,一直面色平靜。
阿媚在心下,不禁暗暗一嘆!
她擡手爲雲紫璃夾起一箸青菜,輕聲說道:“太子殿下方纔來過了,說是姐姐來新越這麼久,尚未到京城各處走走,特意讓連生總管安排了馬車和侍衛,以便你我姐妹可以出門遊玩!”
雲紫璃聞言,剛剛夾起青菜的手,微微一頓,緩緩擡眸,只看了阿媚一眼,她便垂下眼簾輕輕地說道:“我打傷北堂庸的事情,你忘了不成?在這宮裡,他找不到報仇的機會,可若是出了宮的話,可就不一定了……你我姐妹,就快離開新越了,在最後關頭,我可不想節外生枝!”
“三皇子應該不會那麼蠢吧!”阿媚知道雲紫璃在擔心什麼,有些狐疑的反問了一句,忙又輕笑着道:“再說了,既是姐姐想到的,太子殿下又豈會想不到?這一切,連生總管都會安排妥當的,即便他安排的不妥,不是還有妹妹我麼?”
“你?!”
雲紫璃看着阿媚,眉梢高高挑起。
阿媚眉心一皺,的語氣裡,略顯遲疑之色:“姐姐不記得,我其實是會武的麼?”
雲紫璃心下微窒,輕笑了下:“三皇子派來的人,豈會是泛泛之輩?我只是覺得,即便你身手再如何了得,也有雙拳不敵四手的時候不是?!”
聞言,阿媚十分贊同地點頭:“既是如此,我便讓連生總管多派些人手便是!”
“……”
雲紫璃默了默,知阿媚是打定主意讓她出去散心,倒也不想辜負了阿媚的心意,慢慢的放下了手裡的箸子:“既是如此,那就走吧,我們姐妹這便出宮去瞧瞧。”
權當散心了!
***
所謂新越京都。
自是新越最繁華之地。
新越本就是天下最爲富庶的國家,其都城新京的街道上,自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絲毫不遜於北燕和吳國帝都的熱鬧景象。
雲紫璃出宮之後,沒有乘坐輦車,而是選了輛外觀樸素,內置卻十分好話舒適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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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車兩側,有侍衛隨行。
不容任何外人靠近。
春已過,夏日來襲。
和暖的風,拂過車窗,讓馬車內,平添幾許涼意。
馬車裡,雲紫璃眉目清冷地伸出手來,動作輕盈的掀開車窗,望着車外人頭攢動的人流,怔怔出神。
片刻,似是直覺一般,她微微側目,卻在半空之中,迎上一道炙熱的目光。
不遠處的人羣之中,一位白衣公子,面覆銀白色面具,雖然不見其真容,卻是風度翩翩,不染一絲塵埃。
這人,不是別人。
正是當初得了赫連堂的消息,於近日自吳國趕赴新越的獨孤煜。
初時,立身人羣之中,獨孤煜的瞳眸,是清幽淡泊的。
但,當他驚鴻一瞥,看到車窗內的雲紫璃時,他的神色,卻再不見一絲平淡,反倒多了幾分陰冷,連帶着……此刻,他的眼神也在瞬時間變得憤怒起來。
他的視線,一動不動的注視着車窗內的那雙眸子。
身前,人來人往,多少有些擁擠。
他腳步輕擡,想要追上前去,卻又一時間,寸步難行。
因對方的眼神,充滿了怒意。
雲紫璃眸華微斂,眉心不禁冷冷一凝。
若她尚有記憶之時,一定知道,站在不遠處的那個人,是她那易容喬裝後的大哥。但此刻,她只見過獨孤煜一次,如今他戴着面具,而她並沒有認出他!
遠遠的,見面具男子身邊,忽然多出幾人,雲紫璃眉心微顰着,試圖在腦海中尋找有關那幾個人的記憶!
“姐姐?!”
阿媚感覺到雲紫璃的神情變化,不由輕喚一聲,狐疑着轉頭向外。但待她循着雲紫璃的視線望去之時,卻只見人頭攢動,早已不見獨孤煜的身影。
她輕蹙着黛眉,滿是疑惑的轉頭看向雲紫璃:“姐姐剛看到什麼了,竟是如此模樣?”
“沒什麼,只是大老遠的,看見一個很奇怪的人,不過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又不見了。”雲紫璃紅脣一彎,再次向外望了一眼,清麗的容顏上,浮上一抹
淺笑,美的讓人炫目。
方纔,那人在看着她的時候。
她自然,也在凝視着對方。
不過,在阿媚喚他之時,她只一轉頭的功夫,那人卻已然不見蹤影。
那個人,真的很奇怪!
若說,他是尋常的登徒浪子,又不像。
可他方纔,看她的眼光,卻有些不正常!
那眼神裡,似是蘊含着無盡的憤怒之意……
“這世上,什麼奇怪的人也有,只是有的,我們還沒遇着。”看着雲紫璃笑,阿媚的臉上,也掛着淺笑。
對於阿媚的話,雲紫璃只得會心一笑,輕問:“你那裡可有蒙面用的紗巾麼?”
阿媚點頭,自邊上取出一隻幃帽:“姐姐長的太美,還是遮着一些比較好。”
“就你貧嘴!”
雲紫璃嗔了阿媚一眼,伸手接過幃帽,輕問着阿媚:“我們此刻要去哪裡?”
阿媚笑着回道:“聽太子殿下說,在京城北邊,今日有一處不小的牡丹會展,姐姐是愛花之人,我們此刻便過去瞧瞧!”
“原來是去看牡丹……”
雲紫璃淡淡一笑,放下手裡的車簾,將幃帽戴好後,輕輕地抿了抿脣,語氣輕緩的道出心中已然思慮許久的打算:“過些時日,我赴吳國和親,你便不用跟着了。”
“姐姐?!”
阿媚心下,咯噔一聲,猛地擡眸:“什麼叫我不用跟着了?”
在她看來,雲紫璃此行,比之以往要更加兇險。
而她,又怎能放心讓她獨自一人回去?!
“我此次以端順公主的身份回去,再不是以前的雲皇后了。”
過去,阿媚一直生活在吳國後宮之中。
如今的阿媚,早已隨着仁和宮的那場大火,而離開人世之間。
若此刻,她帶着阿媚一起出現在衆人面前。
則是在告訴所有人。
她,就是雲紫璃!
關於這個問題,她早已想過數遍。
最終,她的決定便是……在尚未恢復記憶之前,無論如何,她都會堅定的認爲,自己是新越的端陽公主,而非雲紫璃!
即便她的容貌,實在騙不了人。
只要她不承認,阿媚不出現,吳國皇宮裡那些女人,就得發揚知之爲不知的風格,將她視作新越的端順公主!
阿媚聽了雲紫璃的話,臉色微變,苦笑着“姐姐獨自一人回去,我如何能放得下心?”
“阿媚,你可是忘了我的身份麼?”
雲紫璃輕輕一笑,安慰性地拍了拍阿媚的手,喟然嘆道:“以前的雲紫璃,手中無權,更無勢可依,如今,雲紫璃已然死了,我乃端順公主,是新越的公主,若我入吳,即便那些人對我的身份一定會有所懷疑,但……我的身份,太過敏感。我的安危,便代表着新越與吳國之間的安危,關乎國之根本,即便那些吳國皇宮裡的女人,再如何容不下我,她也一定不會貿貿然的對我再下黑手。”
想到吳國皇宮的那些妃嬪,雲紫璃忍不住眯了眯眼。
最近這段時日。她十分急切的想要自己恢復以前的記憶,也好回到吳國皇宮,可以小心應對。但她每次行鍼之後,所能憶起的,總是一些凌亂的畫面,卻從不曾有過完整的一段記憶……
“姐姐!”
輕喚雲紫璃一聲,阿媚語氣堅定的搖了搖頭:“就算一切都如姐姐所說的這樣,可姐姐孤身一人回到吳國,阿媚還是放心不下!”
“有的時候,孤身前往,不一定就是壞事!”
雲紫璃對阿媚投以一個安慰的笑容,輕道:“我已然囑咐無瀾,讓他替你尋一張好的麪皮,到時你也可以假面重新回去,在此之前,你大可放心,皇上既讓我以公主身份回到吳國,則必定會將一切安排妥貼!”
阿媚面色變了又變,拉着雲紫璃的手,剛想要繼續勸說。
恰在此時,馬車停駐。
緊接着,馬伕的聲音在車外傳來:“殿下,到了。”
聞言,阿媚咂了咂嘴,將剩下的話,悉數嚥進肚裡。
此刻,她們所在地的地方,是一條特殊的街道。
街道兩旁,各色牡丹花開,豔彩奪目!
阿媚先一步打開車門,動作利落的跳下馬車。
將馬凳擺好,她剛想回身扶着雲紫璃下車,卻在擡眸之間,驚見一個百姓裝扮的魁梧的男子,竟立身數米外的高牆之上,正將一把錚亮的匕首,狠狠地朝着馬車前方的馬背上甩擲而去。
阿媚心頭一驚,脫口喝道:“大膽!你幹什麼?!”
緊隨着阿媚的呵斥之聲,只聞噗哧一聲悶響,匕首沒入馬背之上。
被刺傷的馬匹,因瞬間劇痛,前蹄離地,一陣嘶鳴!
不等阿媚作出反應,它前蹄落地,狂奔而起,將馬車
帶的一個急轉彎,便快速順着旁邊的一條小路飛跑而去!
原本,雲紫璃已然站在了馬車前車轅上。
此刻,因這突來的變故,她腳下不穩,一個趔趄,快速跌回馬車之內。
變故,來的太過突然。
Wωω ●ⓣⓣⓚⓐⓝ ●¢ ○ 一時之間,隨雲紫璃出行的幾名侍衛,皆都來不及反應。
“姐姐!”
阿媚驚怒,擡眸快速望了眼高牆之上正翻身而下的男子。她顧不得拿下男子問個清楚,只得狠一跺腳,對身邊猶在夢中沒有反應過來的侍衛使了個眼色,而後以腳尖點地,快步朝着雲紫璃所乘坐的馬車追奔而去。
馬車裡,雲紫璃因車速太過,早已被顛的七暈八素。劇烈的顛簸之中,她十分艱難的抓住窗櫺,竭力穩住自己的身形。
嗖的一聲!
馬車前方,竟多出一個陌生男子。
見狀,雲紫璃心下不禁劇烈跳動起來。緊緊盯着那人,注視着那人的一舉一動,
只見那人,伸手一揮,將繮繩抄入手中,而後雙腿大敞,在馬車上穩住身形,然後回頭望了後方正在拼死追趕的阿媚等人一眼。
那人他並未將馬車停下。
而是冷冷一笑,用力一抖繮繩:“駕!”
見狀,雲紫璃心下一驚,眼皮劇烈的輕跳着。
她,被劫持了!
雖然,早前她便想過自小被寵到大的北堂庸上次在她手裡吃了那麼大的虧,一定會伺機報復。
可她,卻不曾想到。
即便,連生加強了護衛,且有阿媚在側,她仍是在朗朗乾坤之下,落得個被人劫持的地步!
到底,是她大意了。
京城的街道上,因馬車的橫衝直撞,人們皆在慌不擇路的四下躲閃。
追到城門處,見馬車準備急速駛出京城,早已被落下很遠,且滿頭大喊的阿媚不禁扯着嗓子大喊出聲:“端順公主被劫,擋住前面的馬車!”
隨着她的喊聲,守城士兵連忙行動。
但尚不等他們做好攔截準備。
雲紫璃所坐的馬車,已然疾行如風,直接闖過了城門處的關卡,瞬間消失在城門口處。
見此情形,阿媚的臉色,瞬間慘白。
她不及多想,快步疾奔至城門口處,伸手扯過城門處的一匹戰馬,動作利落的翻身上了馬。
“立即稟報太子殿下,端順公主被歹人劫持了。”撂下這句話,阿媚用力一夾馬肚,頭也不回的絕塵而去。
被人劫持的馬車,駛離京城,便上了大道。
坦途之上,馬車不再如京城時一般,顛的人東倒西歪。
但,它的速度,比之在京城時,卻要快上不少。
馬車上,雲紫璃頭上的幃帽早已被顛簸的吊在了車廂裡。
此刻,她心神凜冽,面色非但不慌,反倒愈發沉着了。
冰冷的雙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前往車轅上的人,她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思緒快速飛轉。
眼下她尚不知,劫持她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若想知道自己將來的處境如何,她當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搞清楚,自己到底落到了誰的手裡。
迎着因馬車急速行駛而灌入車內的強風,雲紫璃深吸口氣,朝着正在駕車之人大聲喝問道:“大膽賊人,你可知本宮是何身份?竟敢斗膽擄掠本宮至此!你不想要命了麼?!”
聞言,正在駕車的男子,身形一頓。
那人很快轉身回眸,望了雲紫璃一眼,復又狠狠的抖動了下繮繩,將馬車趕的越發的快了。
“如此如花似玉的公主殿下,你素來嬌生慣養,定是沒受過如此顛簸之苦,在下還真是捨不得讓你受苦,不過公主放心,我並無害你之心!”
雲紫璃身形一晃,即便緊握着車廂隔板,還是被摔回了車廂裡。
“你他孃的!”渾身上下被摔的似是要散架一般,她緊咬着牙,緊握窗檐端坐於身後的車凳上,面露嗤笑:“依着你的所作所爲,不是要害本宮,又能是爲了什麼?!”---題外話---感謝60142885和you1you的月票,感謝13922321775的鮮花和鑽石,愛你們,謝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