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無瀾也快回來了,玉珠姑姑到如意殿的時候,雲紫璃正在與阿媚,正挑選着無瀾歸來時,雲紫璃前去迎接要穿的衣裙!
“奴婢參見樂安郡主!晨”
一進殿,玉珠姑姑便恭恭敬敬的對雲紫璃行了宮禮。
“姑姑還請免禮!”
見玉珠姑姑到訪,雲紫璃與阿媚對視一眼。放下手中挑選了一半的衣裳,她輕笑着上前,緩緩問道:“姑姑今日怎的如此清閒,竟有功夫過來如意殿?”
自上次賜婚一事雲紫璃離開鳳儀殿後,無瀾便以太子之姿西巡了,他早前說過雲紫璃要休養三個月時間未到,秋若雨便讓她好好將養,一直沒有傳召過她。
是以,此刻見着玉珠姑姑,雲紫璃纔會如此驚訝!
玉珠姑姑眸首低垂,輕道:“啓稟殿下,皇后娘娘有旨,請您到鳳儀宮覲見!”
聞言,雲紫璃眉心一顰!
自無瀾離開,她便沒有再去過鳳儀宮,如今無瀾去而未歸,皇后怎麼會忽然傳召她副?
阿媚心思一轉,出聲問着玉珠姑姑:“姑姑可知皇后娘娘傳姐姐過去,所爲何事?”
“皇后娘娘沒說!”玉珠姑姑如是說着,又含笑揣度道:“皇后娘娘素來喜歡郡主,興許是多日不見,想郡主了也不一定。”
聞言,雲紫璃不由撇了撇嘴。
玉珠姑姑這話,說了等於沒說!
“姐姐?!”
阿媚心下,莫名的生出幾分擔憂,輕蹙着眉頭看向雲紫璃。
玉珠姑姑擡眸,見阿媚面露憂色,忙又道:“這一兩日裡便該是太子返京之時,奴婢想着,皇后娘娘此刻召見郡主,所說之事,該是十有八~九與太子有關!”
聽她此言,阿媚的心,多少安定了幾分。
再看雲紫璃,只見她略整衣衫,便準備隨玉珠姑姑一起前往鳳儀宮。
見狀,阿媚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命人將衣裳收好,也起了身,隨着雲紫璃一起過去。
是以,大約巳時二刻許,玉珠姑姑便帶着雲紫璃和阿媚兩人,抵達了鳳儀宮。
不過,這一次玉珠姑姑並沒有如往常一般,直接領着她們兩人進去,而是在殿門處駐足,轉身對雲紫璃略恭了恭身,再次恭謹輕道:“還請殿下稍候,奴才這就去先行通稟了。”
“嗯!”
雲紫璃看着在自己面前恭謹行禮的玉珠姑姑,雖然輕蹙了蹙眉頭,卻還是點了點頭。
等玉珠姑姑進去,阿媚不禁在雲紫璃身邊嘟囔道:“姐姐,我覺得玉珠姑姑今兒有些奇怪!”
“不是有些奇怪,是很奇怪!”
雲紫璃總覺得,玉珠姑姑今兒看她的眼神,有那麼點怪異,便是她如今封了郡主,玉珠姑姑這態度也未免太恭謹了些。
只是片刻,玉珠姑姑去而復返。
再一次微微的,在雲紫璃身前恭了恭手,玉珠姑姑道:“殿下,皇后娘娘傳您進殿!”
“嗯!”
雲紫璃脣角輕勾,擡步便要向裡。
可,她纔剛剛走出兩步,卻聽聞阿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玉珠姑姑,你這是何意?!”
阿媚看着橫擋在自己身前的玉珠姑姑,黛眉緊蹙,一臉的不悅之色!
自雲紫璃來到新京之後,都是雲紫璃去哪裡,她便跟去哪裡,便是上兩次覲見也是如此,從來未曾遇到過阻攔,可是今日玉珠姑姑卻……
見狀,雲紫璃腳步輕旋,再次回到阿媚身邊,側目看着玉珠姑姑,輕聲問道:“玉珠姑姑何以不讓妹妹與本郡主同行?”
玉珠姑姑對雲紫璃輕笑了下,只是說道:“皇后娘娘只傳了殿下一人!”
聞言,阿媚面色微變。
玉珠姑姑轉身,看向阿媚,道:“還請林二姑娘體諒奴婢的難處……嗯,前頭花園裡的花開的不錯,您可以先去賞花。”
皇后的旨意,說的明白。
只傳雲紫璃一人覲見。
裡面的人,也只有樂安郡主才能見!
既是如此,林二姑娘便一定不能進去。
若雲紫璃進殿之後,尚還帶着林二姑娘,那便是……她的失職了!
過去在吳國皇宮時,阿媚也曾伴駕赫連堂之側,此時,她自然知道玉珠姑姑的難處爲何!
阿媚的心中,雖擔心着雲紫璃。
但,面對皇后的旨意,她能做的,便只有無奈苦笑了。
伸手拉起雲紫璃的纖手,阿媚小心叮囑道:“姐姐,進如大殿,一定要記得,謹言慎行,知道麼?”
“我是你的姐姐,又不是小孩子。”
雲紫璃輕拍了拍阿媚的手,籍此來讓她安心,微轉過身,擡步向大殿緩緩走去……
***
鳳儀宮大殿之中,繚繞着一種別樣的香氣。
這種香氣,有別於雲紫璃所知的任何一種香料,又多出了些許的藥香,但云紫璃卻並不覺得陌生。
雲紫璃入殿之後,嗅着那濃濃的香氣,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大殿內,秋若雨一襲宮廷皇后正裝,雍容華貴,於大殿上正襟危坐,頗具皇后威儀。
雲紫璃甫一擡眸,便見秋若雨正淺笑着凝睇着自己。
她脣角的笑,不似無瀾一般溫暖,卻又透着幾分,讓人安心的慈愛。
雲紫璃心神微頓,定了定心神後,再次垂首,緩步上前。直至在殿中央站定,她恭謹福身,聲音清脆:“無痕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平身吧!”
秋若雨仍舊笑睇着雲紫璃,對身邊的明珠姑姑吩咐道:“與樂安郡主賜座!”
“喏!”
明知姑姑應聲,自邊上搬了把椅子來。
“無痕謝皇后娘娘賜座!”
雲紫璃微微垂首,再次福了福身,而後翩然落座。
邊上,宮婢垂首上前,奉上香茗。
雲紫璃脣角輕勾着頷首,擡手接過茶盞,方纔微微擡眸,看向高位上的秋若雨:“皇后娘娘此時傳無痕過來,可是有什麼要緊之事?”
仔細算來,自她來到新越。
這是她第三次見秋若雨。
卻也是第一次與秋若雨單獨相處。
對於眼前的這位皇后,她並不覺得,有任何畏懼之感。也許是因爲無瀾的關係,她覺得倒是覺得,秋若雨十分的好相處。
不過,平日裡,雲紫璃所見的秋若雨,皆都尋常宮裝,但今日,則不同。
今日,她可是穿了一身皇后正裝的!
只是,這不過年不過節的……思緒轉了又轉,雲紫璃在這一刻,心裡的疑問不禁更深了幾分。
聽雲紫璃一問,秋若雨不禁微微蹙眉。
“怎麼?本宮若是沒有要緊之事,便不能傳你過來麼?”黛眉緊緊擰起一個疙瘩,秋若雨的語氣,仍舊十分溫和。
雲紫璃搖了搖頭,輕笑回道:“只要皇后娘娘想見,自然可以隨時見到任何一人!”
因雲紫璃的話,秋若雨不禁想起了此刻身在後殿的那人。
想到過去這二十年,她倒是想見人家,但是客觀條件不允許啊!
如今……看着雲紫璃,她思緒一頓,微挑了挑眉,眸中不禁多出一抹柔色:“那也不一定!”
語落,她自身前的桌案上,拿了桌上一份奏摺,示意明珠姑姑遞與雲紫璃。
明珠姑姑恭身,垂首接過她手裡的急報,緩緩的步下臺階,將之恭呈於雲紫璃面前。
“這是?!”
看着明珠姑姑遞來的東西,雲紫璃額頭急促,疑惑也上了臉,只見她檀口微張,卻並未立即接過宮人手裡的東西。
秋若雨輕嘆一聲,端了手邊的茶,看也不看雲紫璃,緩緩說道:“你一看便知!”
聞言,雲紫璃將手裡的茶盞,遞給一邊的宮婢,而後才從明珠姑姑手裡接過急報,將之打開仔細閱覽!
須臾,將急報看完,她的心中,竟隱隱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這種感覺,她不知從何而來,卻令她十分難受。
“這是吳國前陣子命人送來的詔折。”
輕輕的,說出這句話,秋若雨十分仔細的,觀察着雲紫璃的神情。
“是!上面說,吳國皇后雲氏,因難產薨逝!”雲紫璃竭力,將心下的難受之感壓下,定定地見詔折上的內容又看了一遍,這才合上手裡的摺子,眸華輕擡着,看向秋若雨:“恕無痕不明白,這是兩個月以前的詔折,皇后娘娘爲何現在要給無痕看?”
“若本宮來說,此事與你有莫大的干係呢?”
秋若雨喝了口茶,放下手裡的茶盞,傾身上前,緊緊的凝視着雲紫璃,眸光如夏日繁星,一閃一閃,讓人覺得意味深長。
雲紫璃見狀,心下微窒,滿腦袋都是問號。
她,失去了以前的記憶。
對以前的事情,自是一概不知!
關於過去的事情,她並非沒有問過阿媚。
但阿媚的回答,十分簡單。
那便是,她們生就書香門第,父母都是讀書之人,且與攝政王北堂凌私交甚篤,更因爲攝政王的關係,早早便跟無瀾有了婚約,是以在父母雙亡之後,特來投奔攝政王……
但此刻,秋若雨的眼神,告訴她。
這其中,或許,藏有更大的秘密。
心下,百轉千回。
想來想去,卻實在想不明白,雲紫璃深吸口氣,緊抿了下脣,而後定聲對秋若雨說道:“無痕不知皇后娘娘到底想跟無痕說什麼,還請皇后娘娘爲無痕解惑!”
秋若雨靜靜凝睇着雲紫璃,見她到現在,還
能穩得住,不由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將脣角的笑,漸漸斂去:“孩子……你便是吳國那已經薨逝的皇后——雲紫璃!”
聞言,雲紫璃面色一愣,猶遭五雷轟頂一般!
腦海中,隆隆作響。
她絕美的臉上,滿滿的,完全是不置信之色:“這怎麼可能?皇后娘娘您開什麼玩笑!”
見她如此,秋若雨輕皺了眉,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她,卻是不語。
凝望着上方處,秋若雨越來越冷峻的神情,雲紫璃的心瞬間窒息,直覺周身泛冷,渾身上下,如墜冰窟一般。
她是吳國的皇后?!
她怎麼可能……是吳國的皇后?!
對於過去的事情,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只知道,她是林無痕,有兄有妹,是無瀾的未婚妻子!
僅此而已!
可是,此刻……秋若雨的神情,卻明明告訴她,這一切,並非玩笑,而是事實!
她,竟然早已嫁做他婦!
且,還是吳國的皇后!
更可笑的是,這吳國的皇后,還薨逝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本宮是一國之母,自不會信口開河!”
秋若雨凝着雲紫璃不停變幻的神情,眉宇之間,多出幾分冷凝,沉默了片刻,方沉聲說道:“你除了是大吳皇帝赫連遠的皇后之外,還是大吳皇長子赫連緬的嫡親生母!”
雲紫璃聞言噌的一下,自椅子上站起身來,面色煞白。
她生過孩子麼?!
由此,思緒電轉。
想到自醒來之後,在車輦上的一切經過,她緊蹙着娥眉,細細思量,終得些許端倪。
那時,她醒來後,阿媚說她摔傷了頭。
可她,卻一直渾身無力,天葵久留。
當時二文的說法是,她醒來之時,氣脈較虛,恰逢天葵剛至,這才一直不曾淨身。
此刻,聽了秋若雨的話,她才恍然大悟!
她生過孩子!
只因纔剛生產過,所以她纔會天葵久留,惡露不斷。
她的孩子!
雖然,尚不曾記起,以前的記憶。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此刻雲紫璃的心下,便涌起濃濃的酸楚之意,瞬間難受的她好似心被剜去了一塊,疼到無以言喻。
阿媚……
無瀾……
還有二文……
她是那麼的相信他們!
可爲何,他們卻要如此騙她?!
女人,最大的軟肋,除了愛,便是孩子!
此刻,雲紫璃的失態,完全在秋若雨的意料之中。
靜靜凝視着她不正常的臉色,秋若雨再次開口,嘆聲說道:“本宮不知你在吳國之時,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但……如今吳國已經爲你發喪,全天下的人,人人都以爲吳國的皇后已然薨逝,且……是死於難產!”
隨着秋若雨的話,雲紫璃仍舊有幾分纖弱的身子怔怔的輕晃了下,瞬間失力,砰地一聲,坐回到椅子上。
她,是死於難產麼?
既是死了,爲何此刻,她卻活在新越?
爲什麼?!
這其中到底有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
秋若雨設身處地的站在雲紫璃的角度上思考着問題,看着她青灰的臉色,不禁心疼起來,但是想到內殿那人的吩咐,她只得用力勾了勾嘴角:“本宮心中,也很好奇是爲什麼,不過這些,恐怕只有原來的那個你,最是清楚!”
“可是,原來那個我的記憶,全都不在了!”
雲紫璃訕訕一笑,自怔愣中回神,臉色難看地看向秋若雨:“過去,之餘這些,太子和阿媚,應該都在竭力隱瞞着我,甚至於說皇后娘娘也曾跟他們一樣隱瞞着我,可今日,皇后娘娘卻將此事告知我知道,就不知……皇后娘娘既然已經瞞下,今日又這樣做的目的,到底爲何?”
秋若雨眸華閃了閃,語氣裡滿是無奈和心疼:“孩子,你應該知道你的身份,是何等的敏感,而瀾兒……他可是要承繼大寶的,若是瀾兒真的娶了你,日後你便是新越的皇后!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若是有朝一日,你的真實身份暴露出來……世人會說,吳國的皇后,被新越的皇帝拐了去,做了新越的皇后!到那個時候,只怕等着吳國和新越的,便只有戰爭了!”
聞言,雲紫璃倏地皺眉,心中思緒陡轉,思索着秋若雨話裡的真正涵義!
想到自己若真的是那吳國的皇后,跟無瀾便一定有緣無份,她的心驀地疼了起來。
原來,無瀾在不知不覺中,已然在她心中生根發芽,若想連根拔起,她會痛的死去活來,血肉淋漓!
緩緩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她用力喘息片刻,方悠悠開口:“皇后,是想讓我重回大吳?!”
“你也可以不回去!”
秋若雨並未否認雲紫璃的話,輕輕一笑,意味深長看着殿下死氣沉沉的雲紫璃,心底到底還是做不到狠心,無奈說道:“當然,本宮深知瀾兒對你情深意重,你如今對他,亦是極爲依賴,所以……如今,本宮也不勉強你,只給你兩條路,一是,裝作什麼也不知,留在新越,等來年二月以無痕的身份,嫁給瀾兒,從此以後,與吳國那邊,斷的乾乾淨淨,世間再無吳國皇后雲氏。”
雲紫璃輕輕一哼,哂然一笑:“皇后娘娘所指的第二條路呢?”
秋若雨繼續道:“二則,想辦法回吳國去繼續做你的皇后,和你孩子的母親!”
其實,此刻她的口中,雖然說的,確實是兩條路。
但,同樣身爲女人的秋若雨知道。
雲紫璃會選的。
一定是這兩條路之中的第二條!
在吳國,有她的孩子,她的過去。
這些,雖已然被她遺忘。
但她若不去追尋的話,便註定今生,將不再完整!
“皇后的意思,我明白了。”
輕飄飄的站起身來,雲紫璃不曾再做行禮,神情怔然地轉身向外。
“你……”
秋若雨望着她落寂的背影,不禁神情凝重的問道:“你想做誰?林無痕……還是雲紫璃?!”
雲紫璃腳步輕頓,微側過身,再次看向秋若雨,眸中早已煙滿的水霧,只瞬間,便化作兩行清淚。
“我究竟是誰,便是誰,我只是我,不存在做誰不做誰!再者說來,在這世上,從來沒有林無痕,有的……只是雲紫璃!”
多麼諷刺啊!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的名字,原來喚作雲紫璃!
而她,竟然對這些一無所知不說,還忘記了自己的孩子!
想到無瀾和阿媚對她的百般隱瞞!
雲紫璃心下,五味雜陳。
苦澀的笑着,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微微擡手,十分倔強的將臉上的淚水拂去,然後長長一嘆,腳步異常堅定的擡步向外。
無論是一年也好,十年也好。
在得知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之後,她和無瀾之間的婚事,已然註定會夭折。
雖然,此刻,她的心會痛!
但她不想,日後在恢復了記憶之後,真的心存悔意!
畢竟,她還有割捨不下的孩子……
“皇后娘娘……郡主殿下她……”
才從外面進來的玉珠姑姑有些擔心的睨了眼雲紫璃纖弱的背影,不禁瞬間便皺起了眉頭。
“不會有事的,她比本宮想像的要堅強。”秋若雨輕輕的,搖了搖頭,打發玉珠姑姑和明珠姑姑都出去。
在她們離開之後,內殿處明黃色的紗幔,緩緩撩起。
在紗幔後方,一張讓周圍一切都黯然失色的傾世容顏,出現在秋若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