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嶺是齊國的一道門戶,一旦被攻破將來戰事便十分艱難。
完顏雲祈再增兵五萬精銳,從帝都南下,與龍越離的大軍正面相抗。
戰塵再起,淹沒了朗朗青天白日……
……
一個鐵鍋中汩汩冒着刺鼻的草藥味,周惜若往裡面添了柴火,等燒開了再把草藥汁倒入了一旁的木盆中。看了看四周無人,小心翼翼地勺起熱水往臉上擦洗。
藥汁洗在了她的臉上,洗完之後她的臉色更加蠟黃了。
“這是什麼東西?這麼難聞?”有人走了過來,捂着鼻子問道。
周惜若連忙遮掩笑道:“沒什麼,只是治我臉上皮瘡的藥汁。”
那婦人仔細看了周惜若蠟黃的臉色,她臉頰上還有一塊烏黑的東西,不知是什麼。婦人嘖嘖嘆息:“看周妹子你的五官也挺漂亮的,就是黃了些。這藥汁當真是可以治病的?”
周惜若把剩餘的藥汁趕緊倒了,擦了擦手,隨口敷衍道:“是啊,我的臉上長了皮瘡,不洗一洗怕會傳給別人。”
那婦人一聽連忙道:“那你洗!多洗洗。”
周惜若見她走了這才鬆了一口氣。她臉上的蠟黃和那塊烏黑的瘡面是雲思澤給她弄的,遮掩了她原本過人的容貌。這樣看去臉色蠟黃,除了她身材欣長也看不出什麼出挑的地方,不但遮掩了她雪白的肌膚原本清麗無雙的容貌也讓人看不出來。
在亂世中,過分美貌也是一種災禍。行走江湖見識多廣的雲思澤深諳這一點。
周惜若看着袖中藏着的草藥已不多了,不禁嘆了一口氣。自從那一日她和雲思澤還有凌瑤被人羣衝散就一直沒見面了。也不知他們兩人是不是隨着逃難的衆人逃出了落霞嶺,還是在這城中的某一處角落藏着。
周惜若苦笑,恐怕連雲思澤也沒想到她自己成了這赤灼軍隊後勤的生火煮飯的婦人吧。
“發什麼呆呢!去劈柴!”身後傳來一聲赤灼話的呼喝聲。
周惜若連忙收起思緒,轉身走到了柴火堆旁開始劈柴,有幾個赤灼士兵正在一旁給馬刷毛,他們一邊刷一邊用赤灼話談論起來。周惜若一邊劈柴一邊豎起耳朵聽。這種看似閒聊的話中,她能打聽到不少消息。
幾個赤灼士兵笑嘻嘻地說着一些葷話,緊接着,她聽見有一個士兵忽地開口道:“哈赤今天就能到了。”
“真的?!”其餘幾個士兵紛紛聚攏過來。
“當然是真的!哈赤奪回了帝都,又命國師把國都遷到了帝都,如今又馬不停蹄地前來這裡,看來大戰就要展開了!”那個消息靈通的士兵分析道。
其餘幾人紛紛驚歎,言語中皆是對邵雲和全然的敬佩與崇敬。
周惜若手一抖,柴刀劈下,那柴火猛地打到了她的腳背,她看着地上一地的柴火,淚忽地紛紛滾落。其餘幾個幹活的婦人見她腳受傷,連忙扶着她在一旁坐好。
周惜若想要不哭,可是不知怎麼的淚不聽的話滾落。腦中只回蕩着方纔聽到的話,他要回來了!
雲和要回來了!
到了正午,果然落霞嶺的城門大開,遠遠捲起漫天的塵土中是五萬精騎兵山呼海嘯一般而至。整個落霞嶺都在馬蹄的震動下顫抖。已經有許久不曾見過萬馬奔騰的沸騰場景了,有人看見,經年之後還在嘖嘖念着那一場亂世之戰。
他們說,只見遠遠黃沙蔽日,千軍萬馬猶如從天上而來,馬背上的人玄衣皮革戰袍,身下的駿馬一匹匹皆是上乘,可千軍萬馬前面,唯有一騎身着暗紅戰袍的男子,一馬當先,猶如天神降世,領着他們呼嘯而來。
這一切周惜若都未曾親眼看見。她拖着傷腳,滿頭大汗地在城牆下給每個士兵分煮的牛肉湯粥。城中突然多了五萬的兵馬,每個人都忙碌非常。每個人都要幹十幾個人的活計,城中的糧倉早就被打開,源源不斷的糧食米麪都要記錄在冊,每個人吃多少都有嚴格的限制。
周惜若雖然忙得頭昏眼花,但是也敏感感覺到邵雲和的用意。赤灼國剛建國不久,若不精打細算,一定支撐不了這麼多的大軍來回作戰。
也好,他這樣嚴厲治軍,好過將來糧食短缺時縱容兵士燒殺搶掠。周惜若心中暗道。
忙碌了一天,到了天擦黑,周惜若雙腿已走得麻木,她好不容易坐下來與一羣煮飯的婦人歇息吃飯。忽地,走來一個管事的模樣,皺眉看了她們一眼。
他問道:“你們誰會做點精細點的菜?”
衆婦人搖頭。他面上皆是失望,又問了一句:“當真沒有人會做飯嗎?就是尋常家裡吃的也行!”
周惜若舉了手,道:“我會。”
那人鬆了一口氣,上前打量了周惜若一眼,吩咐道:“去廚房的小鍋小竈熬個粥,炒兩個可口的菜。待會我來拿。做好了有賞。”
周惜若點了點頭,一瘸一拐地跟着那人到了廚房,開始做飯。她已累極,腳上又疼得厲害。做了兩個菜就再也無力。那管事的人過了一會前來拿飯食。見她做的菜還算過得去,點了點頭道:“明日開始,你就不用去跟她們一起給士兵做飯了,在這裡一天三頓,只管做點可口的飯菜,少不了你的好處。”
周惜若一聽,鬆了一口氣,連連稱謝。
管事吩咐完,端了飯菜就走了。周惜若這才就着剩下的米粥吃了,胡亂填飽了肚子,她便回衆人的草屋中去歇息。
第二天天不亮,那管事的又來。他面上明顯帶着高興,對周惜若道:“昨兒你做的飯菜不錯,今日再好好做。”
周惜若探問道:“是做給哪個將軍吃的?”
管事收了面上的笑容,哼了一聲:“你別多嘴,叫你做飯就是。”
周惜若只得回了小廚房又忙碌起來。她估摸着清晨人沒胃口,做了一份蔥油煎雞蛋,雞蛋攤平又在上面放了點臘肉,然後打了一份醬瓜加了點醋,蒸了幾隻花捲饅頭和一小盅燉好的稀米粥。這是齊人早上的飯食,就是不知道那管事要伺候的人吃得慣吃不慣。
果然管事見了眉頭略皺了皺並不說什麼。可是過了小半個時辰,管事笑米米地拿着空了的碗碟,笑道:“看不出你做飯還有一手,將軍說你以後就給他做飯了。將軍還問你中午要做什麼?”
周惜若鬆了一口氣,笑道:“中午吃米飯外加炒兩個菜,若是將軍喜歡吃麪,我就做點炸醬麪給將軍吃。”
管事點頭:“按着你的心意來吧。將軍說了,食材不要太精細太好。”
周惜若一聽對這將軍多了不少好感,若是非要她做什麼刁鑽精細的食材,她沒幫手也吃力得很。左右都是清粥小菜她還能變着花樣做不重樣的。
她想着連聲稱是。管事的走後,她便安心地在小廚房中洗洗弄弄。少了粗重的活計,她整個人輕鬆不少,腳傷也尋了個機會去找了軍醫拿了藥膏敷上。
一連做了兩三天,管事與她熟了,問道:“你是哪裡人?怎麼說得一口流利的赤灼話。”
周惜若見他要探自己的底細,心中一凜,連忙道:“我小時候隨父親去狄國那邊販賣茶葉,所以懂得赤灼話。”
管事於是問了狄國的風土人情,周惜若因爲見過,所以對答如流。管事又問道:“你老家是哪的?”
周惜若想要回答別的地方,但是想起自己做的飯菜,一拐口,老老實實回答:“老家在曲州。”
管事點了點頭,不再追問,周惜若鬆了一大口氣。她方纔差點回答老家是別的地方,但是自己的好幾道菜都是曲州纔有的家常菜,那將軍喜歡吃她做的飯菜,說不定對齊國十分熟悉。她若是撒謊恐怕就無法過關了。
果然到了晚間,管事又前來,對周惜若道:“收拾收拾,今晚就去城守府中。”
周惜若微微一驚,問道:“去哪裡做什麼?”
管事笑米米地道:“你別問了,哈赤吃了你做了幾天的飯,點名要你隨行伺候他的三餐呢!”
*****
好吧,其實見面之前還需要考校下廚藝和驗證身份。我錯鳥……下章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