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的溫栩
易歡居然就那麼憑空消失在了大家的視線裡。但是很慶幸的,她的消失讓她躲過了一場溫栩生命中遇到過的最腥風血雨的時期。那段時期雖只有短短几天,但是卻比二十年來他遇到過的工作上的挫折和困難要痛苦不下千倍萬倍!
易歡從樓上摔下不見的那幾天裡,涼友家通過人脈,直接向最高法院提出了申訴,並將芯片數據以及手裡握着一張白紙遞上了法院。
那是易歡一直忌憚着的,會直接威脅到溫栩的東西丫。
芯片裡記錄的,是他從遺物頭髮中獲得的溫友涼的DNA遺傳基因,還儲存了涼暮生的DNA數據,而那張白紙上記錄的,則是他無意間得到的溫友涼的書面遺囑媲。
沒過幾天,法院立案。一張訴訟書直接傳到了溫栩的跟前。
隨之而來的,就是強制的親子鑑定。
然後,在所有人都翹首而望的那一刻,法院宣佈了一個沒有任何反駁餘地的結論——按照遺傳學DNA證明規則,涼暮生與溫友涼的吻合率是99.1%,而溫栩幾乎連10%都不到。
到了這裡,所有人都知曉了,那個溫氏家族基業的繼承人,是涼暮生,而非溫栩。
而幾乎就在溫栩對這個結論難以承受的時候,法院宣讀了經過證明的溫友涼遺囑——
帝國集團由涼暮生繼承!
石破天驚!
整個溫家,溫知孝、蕭蓮幾乎錯愕到無法承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直以來,溫知孝都以爲那份遺物被易歡盜走,只是爲了安撫溫友家,而現在,他幾乎沒辦法思考——
易歡,你之所以盜走遺物,是不是就是因爲知道了這個秘密?所以才一直守口如瓶?
如果之前易歡說出了這個秘密,讓溫栩知道了這個秘密,那麼,性格偏執極端在意帝國大廈的溫栩唯一會採取的措施就是——毀掉涼暮生,毀掉涼暮生的曙光集團。
所以,易歡纔要一直堅持埋藏這個秘密吧……
可是,易歡到底是怎麼知道這個秘密的?連他溫知孝都不知道的秘密,到底她又要從哪裡得知?
甩掉法院裡所有的人,溫栩渾渾噩噩地從法院裡走了出來。
大街上,衆人打傘,細雨霏霏。溫栩就那麼站在雨中,任着刺骨的雨水逐漸滲透進自己的身體。體溫驟降,纖細脆弱的身體幾乎冷透。
很疼!
但是又不知道哪裡在疼,卻又覺得全身每一個地方都在疼。神經、血液、眼睛、指尖……每一分每一處,都在劇烈地疼痛着,挫骨頓灰……
擡頭,望着漫天細雨如針,針針扎進自己的雙眼,然後,溫栩就很微妙地,覺得有數把細針就那麼毫無顧忌地直接刺進了他的喉嚨,順着脆弱神經壁,將徹骨疼痛播撒在了他的血液裡。痛苦閉眼的時候,溫栩的眼底早已經見了潮溼。瞬間就被雨水沖刷而去。
很奇怪啊,平生第一次嚐到苦而鹹的雨水味道呢……
或許,那並非雨水吧……
嘴角緩緩揚起一彎笑弧,苦澀到莫可名狀。
原來,他原來一直都活在一個謊言中啊!
在兢兢業業地爲帝國集團奉獻了自己所有的青春和精力後,他獲得的,居然只是這樣一個結果。甚至於,他好像只是在爲他人做嫁衣裳。那份遺囑,真的徹底擊碎了所有讓他繼續振作繼續奮鬥的可能。
忽然之間的,他覺得有隻隱形的手探入心窩,掏空了所有,抽走了所有氣力。
於是,失去所有去爭取的決心。
真的很想就這麼直接昏死在雨水裡啊……
再度睜開眼時,潮溼劉海下的那雙好看鳳眼早已經空洞潮溼。呆呆地看着不遠處大街上的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心底的疼痛又再次濃濃加深。
易歡,你到底在哪裡呢?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只有易歡是真心對待他的,只有她纔是耗費所有心力去心疼他的。
如果她能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那該有多好。看到他那麼痛苦,她肯定會用那雙溫暖猶如太陽的眼睛看他,然後伸出雙手,很心疼很心疼地擁他入懷,抱他,安慰他,笑着說:
“溫栩,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溫栩,我會永遠牽着你的手。”
“溫栩,在失去帝國,失去身份,甚至失去自己真正名字的時候,你還有我,還有小刀,你還有大家。”
但是沒有,易歡並沒有出現,她甚至就那麼消失在了他的世界裡。天地慌慌的,漫天的雨水裡就只剩了他的痛苦、他的絕望、他的不解、他的頹然……
“溫栩!”
是涼暮生的聲音。
溫栩並沒有轉身,只是很輕很輕地笑,“都處理好了?”
涼暮生也沒有打傘,只是站着,眼裡病態的溼氣更重,“溫栩,我想說的是,帝國是屬於你的。”他並需要它。
溫栩低低諷笑,“我介意的不是帝國屬於誰,而是——我這二十幾年來的奮鬥到底是爲了什麼?到了現在,我甚至都已經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誰了。名字?身份?來自哪裡?每一樣我都不知道。況且,溫友涼他的遺囑裡不是寫明白了嗎,帝國交給你接手。”
而他,在很久之前開始,在溫友涼的眼裡,似乎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