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只見副將正一臉不情願地瞅着他。
然而,李偏將卻是根本不看他,目光中冒着藍光,直愣愣望着他身後軍士們擡着的牀弩。
“行了,眼珠快瞪出來了!”副將沒好氣地衝他一瞪眼。
李偏將卻是不以爲忤,嘻皮笑臉地望着副將,滿面春風。
“嚴副將,辛苦了!這些都是給我的?”李偏將望着身前的幾具牀弩,心中欣喜,但卻強自壓抑着,衝副將確認道。
“哼,你就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嚴副將翻個白眼,冷哼一聲,“沐將軍的吩咐,誰敢忤逆,你這是想害我呢吧!”
“嚴副將,您這可就見外了,咱哪敢害您呢?誰不知曉,您乃是沐將軍面前的紅人,今後咱可還得指望您在將軍面前說些好話呢!要不,您留一架?”李偏將口中雖然如此說,但目光中的那份不捨卻是無論如何也掩藏不住。
“行了,別在這兒假裝了,盡數收着就是,不過,如果這城北你守不好,可是辜負沐將軍的期望了!”
“那是自然,你告訴沐將軍,放心吧,咱有這些神器,李某必會將這城北守得固若金湯。”李偏將一聽,臉色瞬間陰轉晴,拍着胸脯應諾道。
“希望如此吧!”嚴副將點點頭,不捨地看看軍士們架着的牀弩,衝軍士們一揮手,“行了,將這些牀弩放下,咱們走!”
最後深深看了一眼牀弩,輕嘆一聲,一狠心,轉頭撥馬而去。
李偏將卻是衝嚴副將的背影喊了一聲,“嚴副將慢走。”
說完,他屁顛屁顛來到牀弩近前,愛不釋手地摸索着牀弩。
沐將軍卻是催馬直奔城西,當他趕到城西,嚯,只見此時城西城頭激戰正酣。
此刻的城頭,一眼望去,滿目盡都是血紅色。屍體遍佈城頭,鮮血正從城頭上向下流淌,匯成了一條小溪。
將士們一個個正在浴血奮戰。
一眼望去,城頭之上郭副將揮動着兵刃正奮力搏殺,然而身前的敵軍卻是越來越多,眼瞅着他揮動兵刃的幅度越來越小,顯然,後繼無力。
而且,他身邊的將士們越來越少,自顧不暇,無力應援。
望着這一幕,沐將軍心驚不已,一揮手,軍士們翻身下馬,在他的率領下衝向城頭。
一聲喊殺之聲響起,郭偏將一時爲之愕然,但戰場之上,豈容分心,一位賊人奮力衝他砍殺而來。憑藉本能,郭偏將轉動刀刃,將這名來襲敵人砍殺。但他卻未曾向那名敵人看一眼,只是將目光投向了這邊。
望到沐將軍,郭偏將目光之中閃爍着驚喜的光芒。
來得可真是時候,眼見着自己就無法支撐了,援軍卻到了,這可真是及時雨啊!
他的想法沒錯,沐將軍應援而來,也未多言,第一時間加入了護城之戰中。
戰場之上,根本來不及交接,沐將軍也沒那意思,只是揮手之間,應援兵力投入了戰鬥,援助沐家軍戰友。
也幸虧這些都是戰友,他們的盔甲之上的標誌相同,故此,兩邊根本就是毫無縫隙地對接起來。
然而,城外的賊人們源源不斷地從城頭爬了上來,應援速度居然與沐將軍他們相似,甚至,更加快速。
於是,兩邊相繼加入援兵,一時間,戰況更加激烈。城頭戰況進入了白熱化。
一人剛剛將鋼刀砍入敵人的肩膀,但隨之旁邊又有人將刀砍在了他的身上,繼而,他奮起餘力,撲上前去,用牙齒咬在了敵人咽喉之處,但是兩柄鋼刀卻是同時砍在了他的身上。
軍士奮起餘力,抱着兩位敵人一躍而出城頭,跌向城頭之下。
然而,更多的則是以命換命,令敵人無法衝上城頭,更甚者,被敵軍砍得身體殘缺,根本無法再進行戰鬥,義烈之極,以身作石砸向了蹬在雲梯之上的賊人,將自己最後的一絲效用發揮至極,作了最後的英烈之舉。
這,並不是唯一的舉動,而是時刻在發生的一幕,旁邊看到這一幕的軍士將領卻是悲痛欲絕,便他們無法忘記自己的使命,進一步激發了自己的潛能,衝向敵軍,繼續將這一幕更加的發揚光大。
這慘烈的一幕隨時上演,殺伐之事層出不窮,但是,城頭之上的形勢卻是未見有多大好轉。
沐將軍呼嘯一聲,衝向了城頭,以身作則,不陑城頭之敵,反而對雲梯進行了毀滅性打擊。隨身軍士有樣學樣,一番攻殺之後,城頭的雲梯迅速減少,而這形勢也是爲之突變。
城頭形勢更是有了顯著變化,郭偏將等奮起殺敵,更令得形勢轉變。
而沐將軍乘雲梯無法支撐之時,回身殺向城頭敵軍,這下,有了顯著效果,一方有後援軍隊,一方卻是孤身作戰,難以爲繼,故而,敵軍被擊退,不,準確地講,應該是敵軍無法支撐,後繼無力,故此只能含恨城頭。
然而,沐將軍環視城頭,見這血流成河的模樣,卻是無法開心,相反,面部更加凝重起來。
“郭偏將,將將士們撤下去,從現在起,城西防務由咱們接手!”沐將軍望着郭偏將肅然命令道。
雖然郭偏將覺得窩囊,而且萬分不願在這緊要關頭自己撤下去,然而,他卻明白,如今自己這些的援軍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接下來,只能看沐將軍的了,畢竟,他們已經盡力,而且已經被打殘,根本後繼無力,唯有休養生息,才能再次投入戰鬥。然而,他心中卻是充滿了無奈,軍士們卻不願意當這半路脫逃的逃兵,只是將目光投向他,希望向沐將軍請戰,繼續護城。
更何況,剛纔那以命相搏的一幕令他們熱血沸騰,豈能就此窩囊地退下呢?
然而,郭偏將知曉,對於自己這些軍士來說,現在疲憊是最大的敵人,如果再不休息,自己等人不過是送到敵軍口中的甜食,根本起不到任何援助的作用,有的,也不過就是任人宰割而已,到時,對整個戰局的影響,對綜合戰力的影響可是不可估量的!
最直接的結果,就是沐將軍率領的軍士們後繼無援的情況下,唯有死戰,與敵軍同歸於盡,更甚者令得沐將軍等同袍盡數折損,被攻佔城西城頭,到時,宜良城就再無險可守,城破人亡,一切歸於塵土。
這一切,久經戰陣的郭偏將自是清楚無比,現如今,他也只能下了死命令,“休息,哪怕閉眼稍稍恢復一下精神也可,如果違令,以軍法論處!更甚者,不得進入沐家軍軍祠之中!”
沐家軍軍祠,也稱沐家軍忠烈祠,乃是紀念褒揚沐家軍忠義精神,追祀爲國殉難的沐家軍忠臣烈士之處。
祠座西向東,平面爲長方形,進深兩間,主體建築佔地兩畝左右。
主堂爲重檐歇山頂式樣,黃琉璃瓦,鏤花脊飾。內外均以石柱支撐,並由兩道牆垣護衛,牆開遂道,花崗岩拱門。
整個建築考察,宏偉壯觀。
忠烈祠前一副對聯,櫛風沐雨,敘述着沐家軍英烈們的忠魂:馬鞍裹屍,千載忠魂留浩氣;石碑垂淚,萬年滇水吊忠魂。
忠烈祠內供奉着各代沐家軍英烈的忠魂牌位,沐家軍均以能夠入得忠烈祠爲榮,死後入不得忠烈祠乃是整個家族的恥辱,這個思想已經深深鑲嵌入了沐家軍每位軍士骨子裡,這個處罰甚至比直接殺死軍士們都殘忍。
郭偏將以此爲誓,實乃是迫不得已,畢竟,現在情勢危急,但自己等人卻要眼望着沐將軍領着同袍們在城頭拼殺,他們心中豈能安樂,這一點,郭偏將心中也是難忍,但此如果咱們休息不好,無法形成戰力,此時上去,也只能是拖累沐將軍,更甚者,會將整個戰局拖累,到時,咱們就會成爲宜良城的千古罪人。
郭偏將豈能讓這等事出現在沐家軍身上,故此,唯有硬起心腸,威脅大家歇息,養精蓄銳,到時接替沐將軍護城。
郭偏將此言一出,雖然人人心驚,但卻不敢違抗,唯有心中強制命令軍士們歇息,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於是,郭偏將率先倒臥於地,以身作則進行歇息。
須臾之後,這些退下來的軍士居然鼾聲如雷,盡數進入夢鄉。
然而,這一幕卻是沒有人欣賞,只是在血火交融的戰場上,這一幕有些詭異。
在這樣的環境中,他們能夠睡得着,當真不是一般人啊!
沐將軍卻是在郭偏將發出命令之時,早已經率領軍士們嚴陣以待,防備着敵軍的再一次攻擊。
當然,敵軍也沒有讓他們失望,新一輪的攻擊更加猛烈,敵軍也更加悍勇。
但是,沐將軍卻依舊沒有將這些如潮攻勢放在眼中,他的眼神卻是如鷹一般,掃視着城外的戰場,尤其是注意着賊人陣中那杆大旗,以及大旗下的賊人首領,隨時關注着他們的動態。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等到賊人們已經重新攻上了城頭,但賊人陣中卻是紋絲未動,也毫無動靜。
令他心中期盼的心思落空,有種無限的失望。
但隨即失笑,自己還在期盼什麼,人家已經在三個方向幫助了自己,如果這一個方向的敵軍自己都無法擺平,那自己又如何對得起沐家鐵騎的威名,還是心存依賴了啊!
一瞬間,他心中升起一絲明悟,自己終究着相了,憑藉外力,終究無法長遠,自己情擁着這雲南最精銳的鐵騎,卻去依賴一個虛無飄渺的殺手及援軍,自己還真是有出息啊!這般下去,沐家鐵騎的威名也會被自己敗個精光啊!
瞬間,他眼中的精芒電閃,面容轉爲堅毅,甚至比之前更加自信,更加肅然。
手中的鋼刀更加的有力。
“殺!”一聲厲喝,沐將軍衝鋒向前,一刀將剛剛踏上城頭的賊人砍作兩段。
他的清醒,令得這支沐家鐵騎突然如同從夢中醒來一般,士氣瞬間沸騰起來,喊殺之聲震天響起,隨之而來的是軍士們的奮勇殺敵,氣勢如虹。
與之前相比,這支軍隊突然間如同從夢中甦醒一般,重新恢復了沐家鐵騎一往無前,戰無不勝的氣勢,戰力陡升,攀上城頭的賊人瞬間感覺壓力倍增,拼搏吃力。
沐將軍更是心中升起了一種自豪,這,纔是真真正正的沐家鐵騎啊!外力,終究無法助自己獲得勝利,唯一能夠依靠的,也僅只是咱們這股士氣!千錘百煉鑄就的軍魂!
終於,這股軍魂被自己找回來了!
想及此處,沐將軍不由得心中升起一絲慚愧,如果不是自己及時醒悟,只怕這支鐵騎的軍魂就要被自己丟棄了!到時再想找回來,可就難囉!想想,就是一陣後怕,自己差點成了扼殺這支沐家鐵騎軍魂的罪魁禍首!
一陣陣冷汗從他的背後泛起!
唯一能夠解除他的慚愧與內疚的辦法,也只有奮力殺敵,激勵士氣了。
於是,沐將軍居然與往昔冷靜堅韌的性情迥異,手中兵刃大開大合,衝殺向前,奮力搏殺,勇猛異常。
雖然,沐將軍迥異於平常,但這種做法居然更加贏得了軍士們的軍心,一時間,在他的帶動之下,這支鐵騎的悍勇重新煥發,戰況居然比之前更加慘烈,真正進入了鏖戰模式。
賊人們也如同打了雞血般,不顧死活,衝上雲梯,奔向城頭。
更甚者,一支支牀弩居然呼嘯而來,狠狠插入了城牆之中,這下,不只是憑藉雲梯,有些悍勇之徒居然腳踏牀弩,居然就這般躍上了城頭。
這下,賊人們有如添加了生力軍,涌上城頭的賊人越來越多,居然以人力的多寡抵消了沐家軍的悍勇,這下真可謂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然而,這一切卻令得戰場更加的慘烈。
如此悍勇與人力的對抗,最終搞成了兩敗俱傷的戰法。
皆因其他戰法根本無法適應此時的慘烈戰況。
一些一直勉力支撐、精疲力盡的軍士力氣耗盡,再也無法與敵相搏,於是,只好在敵軍衝上城頭的一瞬間,以血肉之軀擁抱着敵軍,一齊衝下了城頭,與敵一同變成了肉餅,爲宜良城盡了這最後一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