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非永遠能在你昏昏欲睡的時候給你唱催眠曲,在你疲勞的時候往你身上加最後一根稻草。當他興致勃勃的講星際智慧的時候,大家都不由自主的開始打哈欠。
對於太過於遙遠而聽起來像是幻想的東西,人們永遠都打不起來雞血。
“什麼是種羣概念?”
“種羣和種族不是同一種概念,種羣指在一定時間內佔據一定空間的同種生物的所有個體。種羣中的個體並不是機械地集合在一起,而是彼此可以□□,並通過繁殖將各自的基因傳給後代。種羣是進化的基本單位,同一種羣的所有生物共用一個基因庫。”
“老師,可以不照着講義讀嗎?”謝星珏在經歷了榮玉三次“砰砰砰”小雞叨米一樣的撞桌子後,終於忍不住喊了出來。
“誒,對不住了,可是你們不覺得我朗讀的聲音很好聽嗎?”楚明非津津有味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屏幕,“那是二十世紀對於種羣的定義,最近對於宇宙波的解讀結果讓我很有興趣。”然後不管下面是不是有興趣,他開始自顧自的講。
一衆學生忍住了自己想要打擊他的衝動,忍住了想要吐槽的衝動,開始凌虐自己的耳朵,楚明非的聲音不斷的飄進耳朵。
“高維度智慧體,個體即爲種羣的代替,他們,不應該說‘他’的思維智慧不像我們這樣,你們的思維是直線的,有前因纔有後果,跟智慧生命比起來你們就像是草履蟲……”
你的思維纔是直線的!你纔像是草履蟲!騙誰呢,草履蟲明明是單細胞生物沒有思維的,它怎麼可能有思維!
“他的思維是多重發散,結果可能在原因的前面,你們會覺得凌亂,好吧我高估你們了,你們達不到這樣高的智慧……你們的電波強度承受不了這麼強大的衝擊……”
底下一種學生:“……”這樣一邊講課一邊損學生真的好嗎?
確定不會打擊已經很疲憊了的學生?
楚明非能夠活到今天不被掐死,足夠體現聖西門的學生的素質之高,十分寬容,十分大度!
“……五維空間已經被證實了是能量空間,而六維度應該是由信息組成,在六維空間裡,信息就像是四維度的分子一樣充滿它的空間……不要用這種懷疑的眼神看着我!這是推測我也沒有嘗試過,也許有一天你們可以見識到,不過之前記得和上帝打好招呼,上帝也許會盛情款待你們……”
“信息的相互傳遞類似於光錐,光錐有過去光錐和未來光錐,我們未來的所有可能性都是在光錐之內的,因爲我們的思維模式和空間維度決定了我們必然生活在光錐之內,我們沒有其他選擇,就像是一棵樹,最開始的時候只有一個主樹幹,到後來就會有分叉,而後分叉越來越多,但是末梢會是葉子。知道數據結構中‘樹’的形狀吧,我們的維度光錐就是這樣構成的,而高維智慧生命是球體的,他們沒有光錐,應該是光球狀,這樣他們的時間將是兩個維度,過去未來都可以跨越,沒有到達不到的地方,這比‘圖’更爲高級……”
第一排的同學已經忍不住睏意睡了過去,楚明非聲音停了下來,謝星珏虎軀一震,敏銳的感覺讓他突然有種下一刻危險來襲的預警,果不其然,楚明非一視同仁,無差別攻擊,按下了自己面前的電擊按鈕,只聽到“噼裡啪啦”一陣電流聲,全班傲然挺胸擡頭,不過仔細一看,眼睛都是閉着的。
楚明非右手支着下巴,無奈的看他們,“很困嗎?”
底下一片點頭,看到楚明非面色不善,又改成搖頭。
“第一排那個,對,就說你呢。”楚明非指了指謝星珏,謝星珏嚇了一跳,“不,是你旁邊那個,把口水擦一擦。”
榮玉這才反應到是自己,連忙從Q7的萬能口袋裡掏出手帕擦了擦,後邊幾排同學都笑了起來,章樊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不過他的冰山臉也只有榮玉能看出來他對自己的嘲諷,榮玉趁衆人不注意對他裂牙齜嘴,連帶着Q7也對他跳踢踏舞。
……太蠢了。
“球體意味着什麼呢?他們可以知道不發生,或者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這個不可能不是我們常常講到的自然現象的不可能,不要用明天太陽從西邊升起這種弱智的問題反駁我,你又不是高等智慧生命體,你怎麼知道他不可以讓太陽變成兩個明天一起升起?你有兩隻眼睛看到的卻是一個太陽你難道從來沒有懷疑過這是爲什麼嗎?在我們的星球上,你此刻在這裡坐着,那麼下一刻你不會突然變成九十歲的壯年或者一百九十多歲的老太太老爺爺,但是對於他們來說卻是有可能的,因爲他們不受時間限制。”
“所以他們可以穿越對嗎?”杜子美直接問了出來。
“他們這種情況不能夠成爲穿越。”楚明非突然嚴肅起來,“他們是沒有歷史的一個羣體。”
“種羣是要進行繁衍的,他們怎麼繁衍呢?”喻文卿忽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謝星珏心想喻文卿的腦回路果然不是人能夠輕易看明白的,他問的問題都非常的……民生。
“他們不受時間的限制。”楚明非提醒他。
“不,老師。”喻文卿張口反對,“沒有東西能夠逃離宇宙規律的限制,生和死都是必須的,時間是有開端的。”
“奇點爆發之後時間具有了意義,在那之前沒有東西叫時間。”楚明非終於正經的回答了這個問題,衆人的興趣開始轉移,睏意已經消弭,誰都想過不死多好,現在真的有了這種可能性,他們怎麼能放過。“時間可以桎梏我們,他們卻能夠逃離時間的枷鎖。所以,他們是真正的不老不死,或許他們纔是這個宇宙最古老的東西吧。”
“老師,我們真的只是受時間的限制嗎?”
問題已經升級成爲哲學問題了,楚明非老老實實回答,“這個問題我最近沒有研究,不過基因解讀方面有人在研究這個問題,有種說法是我們本身就有限制基因,時間對於我們來說近乎永恆,限制我們的並不是它,而是我們本身。”
時間只是想度量衡一樣的東西給我們畫上了一個尺度,量一量我們到底有多長,它本身的意義,是沒有意義。
問題轉移後,情況變化如下:
當這個問題開始討論,底下學生睡了一小半;
當這個問題討論到中間,底下學生睡了一大半;
一般當這個問題討論到最後的時候,除了參與討論的兩個人,其他的應該都睡死了。
這就是爲什麼聖西門很少有哲學老師留下來,一則沒有人上課,二則上課也是睡着了,所謂莊周夢蝶逍遙遊,總不能真的睡覺然後就成仙了。
謝星珏扯了扯喻文卿,指了指後邊睡到的一大片,喻文卿嘴角抽搐,他只是不小心就對這個長久以來困擾他的問題提起了興趣然後問了問而已,楚明非瞟見了,又按了一下。
“吱啦吱啦”都醒了。
“好了!”楚明非氣沉丹田,“下課!”
所以爲什麼非要在下課前電一下學生?這樣很解氣嗎老師?
所有人帶着一身的靜電起身收拾東西回去,氣壓非常低,空氣中彷彿都能聽見電荷噼裡啪啦的對撞聲,大家被電的腦子已經成一團漿糊了,這個班基本上已經定型了,這麼幾個人來來回回都熟悉了,所謂一起被壓迫的都是戰友,一起被摧殘的都是好基友,革命的友誼總是偉大的。所有人帶着對楚明非的瘋狂吐槽耷拉着腦袋回去。
百步臺階散落着三三兩兩的學生,楚明非站在最高處的教學廳的出口處看着他們,那一刻他的臉上既沒有笑容,也不肅穆莊重,透着淡淡的冷漠,看着底下的學生,垂下眼簾,輕輕嘆了一口氣。海因萊希走上前,站到他的旁邊,“爲什麼嘆氣?”
“爲命運。”楚明非拉起他的手,海因萊希任由他牽着,他剛從琴房出來,裡面宜人的溫度和外邊的凌冽形成了巨大的對比,楚明非將他的手揣進了自己的口袋裡,十指相扣,海因萊希左手的戒指溫度在這樣的摩挲中溫度漸漸增高,如同他們戀愛的熱度。他們的身高差不多,步伐一致,從背後一看兩人相得益彰,十分匹配。
“爲什麼會突然感慨這個?你從來不會思考哲學的。”海因萊希縮起脖子,試圖將凍的發紅的耳朵放在縮回圍巾裡,呼出的氣都被凍成了白色,小聲嘟囔了一下,“晚上越來越冷了。”
楚明非統共就那麼些注意力,全部給了最後一句話,自動屏蔽了前面兩句,“我們快些走,天氣冷的不正常了。”他說着直接拉起海因萊希的手開始拉着他跑。
海因萊希冷不丁的被他這麼一拉,嚇了一跳,還是緊趕慢趕的跟上了步伐,路過教學區和生活區的時候往湖邊看了一眼,這一眼不要緊,“楚,你看湖面!”
只看到白天還是波瀾不驚的湖面此刻已經結成了白白的一層冰,湖邊的樹大約是受到了湖水蒸汽的影響,葉子上覆上了一層白霜,路面還好,白天沒有水,所以晚上路面沒有冰。或許是奔跑讓海因萊希沒有感到那麼冷,他對溫度並沒有一個準確的概念——大多數人都不會有準確的概念,只會默認結冰是零下,然而零下多少卻不會準確說出,楚明非卻不一樣,他可以敏銳的感知周圍溫度,現在最少已經零下三十攝氏度,溫度在以每分鐘1攝氏度的速度降低!
急劇的溫度降低會直接破壞分子的結構和平衡,人雖然是恆溫動物,但是在溫度如此大幅度下降情況下大腦溫度感知區域和控制體內激素分泌區域卻不會立刻協調好,腎上腺激素激增帶來的熱量只是一部分,人體主要的保溫還是需要物理保溫,現在衣服穿的太少,不立刻回去隔離,帶來的後果不堪設想!
生活區的公寓樓層建築材料是特質的,智能門感知人體輻射紅外線,離門還有幾米的時候開啓,等他們進去迅速關上,海因萊希整個臉都是紅的,氣喘吁吁,“怎,怎麼回事?”
外邊看起來沒有任何不正常——如果忽視那些結了厚厚的冰的湖面,這看起來跟平常的任何一天都沒有差別。
楚明非看着外邊,想起來前幾天收到的消息——迷失森林發生了變化。
這中間有什麼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