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憂外患, 喻文卿還是抽出了一天時間,來到了腓特烈西亞,見到了謝星珏。
軍部準備在第三天, 也就是後天進行決戰, 圍剿複製人比機械人要來的容易一些, 因爲複製人仍然是血肉之軀, 但機械人不是轟炸就能解決的, 戰爭仍然持續,自然人類仍在苦苦堅持。
戰士們很疲憊,就在這時, 他沒想到謝星珏能從背後,直接插他一刀, 讓他痛苦。
喻文卿知道謝星珏有鴻鵠之志, 但起初以爲的對權力的征服, 成爲了今天獨立的分裂勢力。
他知道星盟存在的問題太多,他想的是和謝星珏一起走到高處, 然後對這個百病纏身的星盟進行改.革,沒想過給它直接換血,讓這個星盟倒下來。
因爲改.革的犧牲,遠遠比權力直接洗牌要來的傷痛少一些,所有的權力交替之間, 首當其衝的就是那些最底層的人們。
所以當喻文卿在前線聽到後方腓特烈西亞獨立的消息時, 心中雖痛, 但也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謝星珏接到了來自喻文卿的訊息, 他沒有帶下屬, 單刀赴會。
喻文卿果然也是一人獨自前來的。
曾經並肩的戰友,愛人, 就在這個時候成了敵人,各自服務於各自的勢力,主宰,或者被主宰。
沒有雨,沒有雪,他們決裂和告別的那天,是站在廣闊無垠的沙漠裡,靜靜的看着對方。
謝星珏不知道該說什麼,喻文卿的眼神坦蕩磊落,在貴族中出現他們家這樣的人其實很怪異,因爲他們都稱得上是強悍的聖父,無論貧賤富貴,生命一視同仁。
在某種程度上,喻文卿近乎神明,因爲悲憫。初始的青澀剝落之後,兩人一方走往狠厲決絕,大開大闔,另一方走向春風化雨,如同銀河一樣溫柔。
“你把整個城市當成了誘餌,僞裝成爲大本營,引誘複製人軍團去撲滅。”喻文卿聲音中沒有任何感情,謝星珏仍然敏銳的捕捉到了他泄露出來的失望。
他恨我把百萬人的生命視爲草芥,謝星珏心道,所謂的最優化方案也不可避免的要犧牲一些人,達到最小損失,其實那部分人不需要死的,他可以堵上數字軍團的所有人,孤注一擲,然後兵不血刃。
但是,那樣可能嗎?
他千算萬算,沒想到機械人軍隊會趁機反撲,這造成了章樊犧牲的下場。
這是他的錯誤,想到章樊,想到榮玉,謝星珏的胸膛宛如巨石壓制,不能呼吸。
謝星珏沒有張口爲自己辯駁,因爲喻文卿瞭解他,只是不知道他會如此利落的行動,不予告知。
“戰爭就要告一段落了。”謝星珏吸了一口氣,道,“這次剿滅的複製人數量巨大,我想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你問心無愧嗎?”喻文卿看着他,風傳來了他的聲音,帶着淡淡的責備。
“我想,再來一次,大約我還是會這麼選擇,”謝星珏沉聲道,“但我不會再讓章樊前往。”
我可以接受陌生的死亡訊息,卻無法讓身邊的人痛楚,失去摯友。
“我,沒有審判你的權利。”喻文卿的聲音在風中飄散,雖然不大,卻仍然有力,“但我們都會受到時光的審判,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章樊的死雖然不是你我親手造成的,但我們擔負責任,那百萬人的性命也是這樣,你將他們當成誘餌,我來不及救援,百萬人命,灰飛煙滅,謝星珏,我們會一起下十八層地獄的。”
謝星珏仔細的聽完了喻文卿每一個字,聽到最後的時候輕輕的笑了,像是湖面盪漾起來的漣漪,“那就一起吧。”
下地獄也有人一起,挺好的。
謝星珏不是不關心這些人,只是關心則亂,太過於悲憫,難免顧此失彼,百萬人和千億人相比,孰輕孰重?即便每個生命都是命,但在冷酷的事實面前,在抉擇面前,他依然不得不這麼做,因爲這麼做,犧牲最小。
事實上對於他來說時光也好宇宙也好,甚至人類,複製人,包括那些機械人,都可能在未來的一天忽然捲土重來,質問他,讓他墮入地獄,但在那之前,他只想問喻文卿一句,“你呢,你很失望嗎?”
從拿到鳳凰之後,他就變了,謝星珏也變了。
“那並不是一個人可以操控的遊戲,而是一個真正的王國,多重殖民地,附庸星球和領土並不能用古老的帝制來簡單的取代,不是倒退,不是前進,而是尷尬的卡在中間。”
他彷彿在答非所問,但謝星珏心中又有那麼一種彷彿明瞭的印記。
這時候榮玉連帶他背後的科學研究院,交上來答卷,一個芯片。
讓機械人感染病毒的芯片,榮玉爲此閉關了近一年,戰火也蔓延了近三年了。
出來之後知道了章樊的死亡訊息,榮玉又陷入了之前那種深度昏迷狀態,彷彿人體原始的自我保護機制。
榮玉一昏迷,複製人就開始了瘋狂的反撲中,想要把這把“鑰匙”搶走——榮玉是開啓複製人大腦區域開發的一把鑰匙,儘管不知道當年榮遲究竟運用了什麼機制,但榮玉帶來的效果是顯著的,他的第一次七年昏迷,正是複製人擴展最迅速的七年,低調的建立了自己的王國,而現在又想要利用榮玉再次“重生”。
對於複製人來說,榮玉就是他們提升自我戰鬥力的鑰匙,開發人體潛力的那句“芝麻開門”。
昏迷中的榮玉不知道這些,喻文卿帶走他的成果,與機械人開啓了最後一戰,遏制不了機械人的勢頭,他們的增長速度超過了消滅速度,那麼接下來的環境,只會越來越差。
喻文卿出發之前沒有再次和謝星珏見面,他從阿爾澤抽調各地軍隊,成爲這場戰爭的指揮官,因爲克洛斯的許多主力,早在上一次喻文卿出擊的時候,留守阿爾澤,被機械人軍隊偷襲,元氣大傷。
那一次反而出征的喻文卿保留了大部分的主力,傷亡很小。
克洛斯因此指責喻家和機械人有勾結,並且直接將機械人和複製人的崛起原因歸結到了喻文晦的身上,試圖將喻家拉下馬,外亂四起,內訌不斷,聯合星盟,搖搖欲墜。
在那一戰結束的時候,謝星珏接到了一封加密訊息,是李耳發來的。
這是最後一份禮物,是他們還了當年的恩情。
謝星珏面無表情的看完那條訊息,將一切痕跡刪除。他的眼中是山巒星辰,還有銀河帝國。
趁着阿爾澤的內部空虛,謝星珏強行帶走了榮玉,因爲心存愧疚,所以對看守榮玉的人沒有下狠手,只是全部打昏而已。
勝利的消息從前線傳來,謝星珏中途截獲了這條訊息,召回了從旁協助喻文卿的羅嚴塔爾和極風隼,回來協助藍採。
勝利的消息傳來那一刻,藍採就揚起了手中的刀,開始了自己的復仇之旅。
這一次清洗,被後世成爲“阿爾澤流血的科洛”。
中央的那座象徵着身份的大廈,在第二天中央恆星的映照下,仍在滴血。
謝星珏本來也是守在腓特烈西亞,就算他再怎麼心狠手辣,也知道只有守住了人類的大本營,才能做人生贏家,所以格里高利軍事要塞成爲他護着後方的九大星球的最前線,遠征軍歸屬喻文卿指揮。謝星珏想要等着喻文卿回來開啓最後的談判,卻沒想到談判沒有開始,他手上的那個戒指就發出了紅色的光芒。
謝星珏覺得手指上的那枚戒指熱了起來,這代表着喻文卿出現危險了!
他心下一緊,這次的清剿任務難度按理說並不高,病毒侵襲機械人按照模型來說,不會造成這樣的致命傷害——手上的戒指是他們結婚的那一天打造的,可以顯示生命指數,紅色就代表了喻文卿瀕危!
究竟發生了什麼?
謝星珏緊張的看着那枚戒指,然而什麼都沒有顯現出來。他以爲是通訊器壞了——
下一秒他便想起來有一個地方會發生這種現象。
是的,黑洞。宇宙黑洞是科學院現在也沒有辦法克服的困難,超越一切,連光都無法跑出束縛。也就無法發出訊息。
“不--”謝星珏瘋狂的跑起來,他手指上帶着的那枚戒指閃起來,“貪狼助我--!”
戒指迅速分解重組,裹住謝星珏的身體,以光速不顧危險的躍進,飛向虛空中朝着感應到的喻文卿的方向衝去!